《文明系列·制度地缘篇》 美国国家利益的再定义:从价值外交到交易主权(系列版) —— “把赚钱写进国策”吗? 导言 二〇二五年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引发强烈讨论。纽约时报用“把赚钱写进国策”形容这一转向,认为美国正在放弃七十年来的价值外交。但制度视角揭示的是另一幅更深的结构图景。美国不是突然决定不讲价值,而是第一次把自身的财政极限、产业竞争压力与全球承载能力下降写进国家安全逻辑。国家安全与国家收益被绑定,价值逻辑退场,交易逻辑进场,美国的自我身份正在完成一次历史性置换。 这一变化不是政治风格,而是制度周期。美国进入一个能力收缩而工具精确的时代,其外交不再依赖宏大叙事,而依赖可测量的收益结构。下面以六个制度切面展开这一系列性的演化。 一 、欧洲的制度断裂与美国的盟友分层工程 新版战略对欧洲的措辞,是美国自冷战结束以来最为尖锐的官方表述。然而其背后并非意识形态冲突,而是利益结构的重估。 1 欧洲的制度风险累积。移民潮、治理分裂与社会凝聚力下降,使欧洲的制度稳定性无法支撑美国长期的安全外包。 2 欧洲对美国贡献不足。美国承担北约主体成本,而欧洲财政与军事能力长期滞后,使美国无法从盟友结构获得足够回报。 3 欧洲经济进入低增长区间。过去的经济互补关系已经瓦解,美国不再把欧洲视为共同增长空间。 因此,美欧关系第一次脱离“文明共同体”的叙事,而转向“成本分摊的合作体”。美国正在重新对盟友进行分层,欧洲被归入收益有限、风险上升的区域。 这个判断不是情绪,而是制度定价。 二 拉丁美洲的合同殖民与门罗主义的二十一世纪形态 新版国家安全战略要求美国外交官以争取大型政府合约为首要目标,而且必须是免招标的直接指派。许多媒体称之为敲诈,但制度分析显示的是另一种现实。 1 美国财政赤字进入新台阶,必须寻找外部收益区以减轻国内成本。 2 拉丁美洲长期制度薄弱,对美国的依附度高,通过合同锁定比军事介入更高效。 3 美中竞争的重心转入供应链,美国不能容许中国在该地区建立制度支点。 二十一世纪的门罗主义不再靠军队,而靠合同结构。美国通过合同掌控一个国家的预算入口、能源流向与基础设施投资方向,成本远低于传统地缘干预。这是一种制度化的再殖民方式。 美国并不是突然变强硬,而是把地缘政治改写为财政工程。 三 、中东的去价值化与投资主权的制度崛起 美国正式宣布不再要求波湾君主国进行政治改革。过去三十年的民主移植实验被定性为误判。这被媒体视为美国对独裁政体的退让,但制度逻辑恰恰相反。 1 美国能源结构转型后,中东的重要性不在石油,而在资本。波湾资本正成为美国科技与能源转型的关键支柱。 2 中东制度形态高度稳定,外力改革成本过高且无回报。 3 俄中力量在中东逐步渗透,美国必须以稳定换取结构优势。 中东从文明试验场转为投资主权区。美国不再追求政治改造,而追求稳定的资本流动与可预测的安全框架。这种转向不是退缩,而是把外交从价值工程转为收益工程。 四 、台湾与以色列的功能化重建 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淡化台湾与以色列的民主形象,强调的是两地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功能位置。 1 台湾被定义为半导体与航道结合的战略节点。其价值来自稀缺性与不可替代性,而非政治制度。 2 以色列是情报、科技与区域制衡的综合支点。美国的区域策略无法绕过以色列的数据与技术能力。 美国正在实行一种新的联盟体系。功能决定位置,贡献决定关系,民主不再自动产生战略回报。在制度逻辑中,可替代性越低,战略价值越高。 台湾与以色列因此不是被弱化,而是被功能化。 五 、对中国与俄罗斯的结构软化与成本化对抗 新版国家安全战略对中俄的语言显著温和,但这是误导性的表象。美国并非退让,而是把对抗结构从“理念冲突”重新定义为“成本控制”。 1 对俄罗斯的目标是迅速结束乌克兰战争,使欧洲从财政泥潭中脱身,从而减轻美国负担。 2 对中国的竞争从文明叙事回到供应链、关税、技术封锁与关键产业链的制度战。 美国正在进行对抗方式的升级。理念战争成本极高,经济制度战成本更低且更可持续。软化语言是降低对抗成本的第一步,而不是放弃竞争。 这既是财政逻辑,也是全球秩序的再工程。 六 、美国的制度性身份置换:从文明国家到交易国家 美国的国家身份在二〇二五年第一次被清晰写进国家安全文件。美国不再以文明输出者自居,而以收益吸附者定义自身。这是一次跨时代的制度更替。 1 美国不再承担全球价值叙事的边际成本。 2 美国不再追求制度复制,而追求制度收益。 3 美国不再依赖盟友体系,而依赖供应链与合同体系。 国家安全成为国家收益的镜像。外交成为财政工具的一部分。国际秩序从道义结构转向利润结构。 这是美国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真实形态。 制度余响 纽约时报惊讶的是美国放弃了文明叙事,而制度观察者看到的是美国进入了新的国家能力周期。美国从布道者转向交易者,从价值输出转向结构吸附,从全球责任转向全球收益。这是世界秩序从自由主义转向能力主义的转折点。 未来十年,国际关系将不再由意识形态区分,而由功能、成本与收益决定。世界将被重新排序,各国将被重新定价。制度价值不再看政治形态,而看其能否为全球结构提供不可替代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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