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明偉現在會是怎麼樣呢?真想見到他。想見他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想跟他當面道歉,因為在他面前,我是愧疚的。 在讀初中的時候,有一天明偉向我要一小瓶酒精,他知道我家有一大瓶。那是文革後期,物質依然匱乏,酒精也不是很容易搞到的。作為對我的補償,他主動提出給我四條剛出生的孔雀魚。那天下午,他準時到我家來,手裡拿着一個小瓶,裡面裝着小魚。按理說,我應該給他一小瓶酒精了,他說他要用酒精稀釋油漆,用來塗抹某件東西。 在倒酒精的時候,我忽然起了疑心:那四條真的是孔雀魚嗎?還是在湖裡撈來的野魚?不到一厘米的小魚,還真看不出是哪種。於是我做了件很不光彩的事,我給他的那一小瓶酒精,是摻水的,大概三分之二是水。為了掩飾,我還故意讓他聞了聞,說“聞到了吧?是純酒精”。他點點頭,拿着就回去了。 一個多月以後,小魚長大了,三公一母,是正宗的孔雀魚。那三條公的,長出漂亮的蛇皮紋,是孔雀魚中上好的品種,但是我已經不能把他的酒精濃縮回去了。我不敢問他油漆的效果如何,他也再沒有提起。 到了高中,我們去了不同的學校,我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加深,這件事成了我的一個小小的心病:他的孔雀魚是貨真價實的,而我的酒精卻充滿了水分。我想見到明偉,向他坦白我的過犯。但是當我開始會這樣想時,我們已經失去連絡很久很久了。 記得有誰說過:“有些事情,我們年輕的時候不懂得,而懂得的時候又不年輕。” 明偉,原諒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