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回国探亲正当六月,朋友很为篱笆可惜,错过了婺源的油菜花季,听说非常壮观,美不胜收,很值得一看。可篱笆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没有任何的油菜花季可以和记忆里原乡的油菜花季相媲美。 记忆是时间的河里岔出的一泓幽静的池塘,沉淀下浑浊,清澈如镜,每一次的想念回盼便是清晨池塘边升起的如烟似渺的薄雾,是岸边嫩绿的青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是柔软的朝辉投射在无波的水面上的绚丽。从来没有动过重回原乡的念头就是不忍粉碎这记忆里如梦般的画卷。 原乡是篱笆的出生地,这江南之乡盛载着篱笆十载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夏日里的菱角莲花蝉鸣蛙叫,秋天里黄澄澄的绵延没尽头的稻海,冬天的瑞雪和围炉的氤氲,当然更有每年春天有约的油菜花季。 篱笆的油菜自然不是那小打小闹稀稀落落在自留地里的菜蔬,而是种在水田里的收获菜籽的油菜。那水田春季种过早稻,夏季“双抢”——收早稻种晚稻,晚稻秋收以后,就可以种植油菜了,那油菜苗是要越冬的,油菜苗期自身具有较强的抗寒能力,不过遇到极端天气还是得特别的管理呵护。 秋收后的稻田是干涸的,肥沃的黑土连着一两寸的稻茬被铁犁翻飞 成 卷 起的波浪,原本垄成一整块的稻田里被整理成畦,一块一块稻田之间的垄都还在,那是要为以后稻子蓄水的。小小的油菜从几片叶子开始趴在地上,篱笆总是很不耐 烦去探顾,到了抽苔就不一样了,很痛快地疯长,总象是一夜之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油菜地就铺满了金黄色的花,那千株万株象约好了日子同时怒放,满眼满眼的金 色的世界,激动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篱笆总是忍不住赤着脚从田垄上跳进间畦里,小小的身子就完完全全淹没在这花的海洋里,从一头奔到另一头,累了就索性 躺在间畦的泥地上,斑驳的光影从密密的油菜花的间隙里落下来,成群的蜜蜂赶着趟从一株移到另一株,忙个不停,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着整个田野,每一次从油菜 地里钻出来,从头到脚,衣服上,赤脚上都沾满了花的碎片,象是才洗了个油菜花澡。是啊,不将自己也滚成个油菜花,怎能分享油菜地的快乐,听到花开的声音。 父母也会种些油菜在自家的菜地里,一下班就扛着锄头去耕耘,虽然没有农户的油菜地那么壮观,篱笆也从不屑在花开的季节去光顾,可是父母的油菜地却不可小觑, 到了春播前油菜籽收获的时候,榨油坊的小师傅会挑着担子一头油罐子一头箩筐挨家串户换菜籽,通常都是收购象篱笆父母这样自留地上的小收成。奶奶会早早收拾 好个可容纳二三十斤的大油坛子,等到榨油郎上门,那清亮澄黄的菜籽油如小瀑布一样从油桶里倾泻到坛子里,熟透的榨出的芳香扑面而来,这是收获的开怀。这么一大坛子在那样一人只供应几两油的年代是怎样的奢侈呀。篱笆童年时候是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可是她却总是感受着这样的:从大人粗糙双手的指缝间倾流下的自 力更生劳动的快乐和收获的满足。 虽然如今身在异乡,每年原乡的油菜花季总还是如约的到来,壮观地绽放在篱笆记忆的田垄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