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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和刘少奇 ——握手在天堂 2015-01-24 06:03:52

马克思和刘少奇

       ——握手在天堂

引子:

瞧!马克思以后的世界,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有的事符合马克思的分析,有的事却出乎意料:《共产党宣言》的发行量一度超过《圣经》!一个社会主义的欧亚大帝国建立起来了!但是,也发生了苏东巨变……你们可知道:离开人世间的马克思,现在过的怎么样?还有他的战友,他的敌人,都生活得怎么样?是一帆风顺、享福于天上,还是矛盾依然不少、斗争照样复杂?面对人世间的沧桑巨变,此时此刻的马克思,将如何思想?是自豪,还是感慨万分?是平和,还是苦苦思索?我们何不去采访一下,说不定会很有趣呢!今天先介绍一个片段,和大家分享。

第一章                       握手

云雾深处,太空之中,一座座琼楼玉宇,若隐若现,露出了云端,这就是天堂,世人日夜向往的天堂。虽然没有地基,无边无沿,但确以它那神奇的力量,稳固地挺立在天上,在太空史上存在了若干世纪。

  亲爱的读者,想不想了解这里有人吗?是人还是神仙?他们正在做什么?知道吗,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吵,甚至打起来了,快!我们快点去看看吧。

  斯大林:“刘少奇,你这个修正主义分子,学了一句圣经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耶稣会救你?呸!你是无神论者,怎么一会儿功夫,信上帝了?你还有什么坚定性?过去,你背叛了公有制,现在你又背叛了无神论,你是双料叛徒。今天,当着马克思的面,你说说,为什么要反对马克思主义,搞单干。搞包产到户,走资本主义道路?”

刘少奇:“马克思老师,我对不起您,请您处分我吧。我是搞了包产到户,从原来的一大二公倒了回去,我没有完全遵守您的教导。”

斯大林越说越气:“哼,你这个中国的赫鲁晓夫,表面上装得像只绵羊,实际上还是想走资本主义道路。打着红旗反红旗,比敌人更阴险,更狡猾。在革命队伍的心脏里起着敌人起不到的作用。一心想让地主资本家重新压迫人民,想让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对不对?就像你的难兄难弟——苏联的赫鲁晓夫一样,由于我没能识别他,他就更危险。对无产阶级刻骨仇恨,居然烧我的尸体,你说缺德不缺德,烧得我至今还隐隐作痛。你必须老实交待,如果再强调理由,马上送你到地狱去。”

突然地狱阎王走了上来:“你斯大林抓权抓得太多了吧,下不下地狱是我的权限,不是你管的,你怎么到了天上还要抢权。”欧仁也有点不快:“斯大林先生,你不要先定调子,让人家自己谈谈。”然后转过脸去,“少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斯大林总感到不妙,不能让刘少奇乱说,他知道刘少奇很有煽动力,很会拉拢人心。于是急忙插话:“你不能乱说,你必须老实交待,如实坦白,交待出你反马克思主义的罪行。’

本来已经准备谈一谈,可是被斯大林这么一压,刘少奇干脆不想说了:“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按斯大林的规定说,只能认罪,否则就是不老实,就是抗拒交待,我想说点心里话,那反而成了不老实,真话结果成了假话。我必须按斯大林指定的老实话来说,按斯大林需要的‘真话’来说,斯大林已经说过了,斯大林已经交待完了,我就不重复了。”

“混蛋,你居然敢嘲笑我,居然敢讽刺我,你也看看,这里都是共产党员,都是马克思的信徒,你是孤立的,哼!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你没有反马克思?你刚才还承认反对马克思,你说,你说,你怎么不说?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当然,我当然应该说实话,可是我还没说,你就抢着说,你就说我不老实,不说实话,你怎么知道我不老实的?你还是沉着点,等我说出来再下结论,我肯定说实话,肯定是真话,但是,可能跟你要求的老实话相反。”

“什么?你要做的不是老实交待,而是相反?与人民群众要求的相反?与人民唱反调?你还不想认罪?还要走资本主义道路?死了还要走资本主义道路?哼,真是顽固到底,死不悔改的走资派。”

伏契克也觉得斯大林过于盛气凌人,不平等待人。不得不劝几句,“斯大林,坐下来,坐下来,不必过于激动,不管是好话坏话,总得让人家说出来,如果是反动的,你可以批判嘛,你想抓反革命,总得有证据。他不说,你就没有证据,对不对,让人家说话,天塌不下来。”

斯大林无可奈何,只得小声嘀咕:“我只是不放心,怕他胡说八道,放毒污染空气,宣传反动言论,造成不良影响,搅乱人心。”突然斯大林又一次提高了嗓门,“言论自由是给人民的,是给拥护革命的人民的,你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不可以造谣,不可以煽动,不可以反攻倒算,不许翻案 ,否则决没有好下场!”

站在一边的伯恩斯坦站了起来:“怕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谁也别想压迫谁。都是死过的人啦,还怕什么?死人也想压制人,滑稽,可笑。信仰危机早已被列入议事日程,要知道,是信仰出现了危机,而不是信仰坚定,也不是信仰安全。一百年以来,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天翻地覆几次了,翻过来,又翻过去。今后的前途怎么样,谁也说不清,不许说话有什么用。不许说出来,结果更糟糕。每次行动的出发点不根据事实,怎么解决问题,都在云里雾里转,不知己,不知彼,百战皆殆。苏东巨变照样发生。眼看大势已去,还要坚持走老路吗?”

刘少奇沉思了一下继续说:“是啊,我已经是死过的人,还顾及那么多干嘛,人死了更应该给别人留点真实的东西,有用的东西。”刘少奇顿了一下,“我当时怎么想的呢?我为什么要搞包产到户呢?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这样做可能要犯错误——当时就遭到反对,而且来头不小。”

“瞧,大家听听,这回说了真话了,明知错误,还要坚持错误,明知故犯,错上加错,错的乘积 ,罪上叠罪,罪的平方,罪该万死,万死,万万死!”

对斯大林的话,刘少奇毫无反应,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叙述着:“大家都知道,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后,由于人祸天灾,那么多人挨饿,那么多人浮肿,非正常死亡人数大得惊人,我没能阻挡住这场悲剧的发生,我心里多么痛苦,多么难过,那些日子我心急如焚,每天都如坐针毡,我有责任啊!”

“胡说八道,造谣可耻,你根本看不到形势大好,看不到人民群众斗志昂扬,修正主义只能看到缺点,然后肆意扩大,无限上纲,真比阶级敌人更坏!”“那可是真的饿死人,那可是真的没有裤子穿,我不能回避这严酷的事实,回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遮盖只会使问题更加复杂化,掩盖事实会使我们的方针政策建立在虚假的数字上,只能使我们继续犯错误,说假话使我们许多干部失去了人民的信任。再说,对于老百姓,也不宜老是哄骗他们,不要以为这样可以安定情绪,维持信心,怎么见得有多少老百姓是傻瓜呢?有多少群众容易受骗?谁不明白?谁不清楚?大家心里都有数。欺骗群众是得不到人心的,是愚蠢的,相反,我们如实地说明情况,真诚地依赖人民,人民反而会谅解我们,群众反而会赞成我们,他们才会和我们同心同德,面对现实,共同克服困难,实事求是地解决困难。”

考茨基忍不住问斯大林:“你觉得刘少奇说得对吗?”

“暂时无可奉告。”斯大林一时楞住了。他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妥,反对不妥,支持也不可能,还是回避一下吧。

“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能坐得住,我难过极了。这不仅是错误,这简直是罪过,是罪过啊!我不由得想起了安源煤矿,几十年前的安源煤矿,当年工友那一张张瘦弱的脸孔,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们党员的身上,他们盼望着我们能解决他们的痛苦。今天我又看到了他们的眼睛。可是我不敢抬头,不敢对视。他们的眼睛不是渴望,而是失望,而是责问,而是愤怒。他们在瞪着我:‘我跟你干了一辈子革命,指望你把我们带出苦海,可是,可是你又把我们投入了苦海’他们望得我羞愧万分,他们瞪得我无言以对。我对不起他们。我真的有罪啊!在我的领导下,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悲剧,我能推卸掉责任吗?”刘少奇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大家。“我必须采取一切办法,去结束这场悲剧。为了不让他们继续挨饿,我只能不顾一切。我没有选择,毫无选择!”

“哼!”斯大林仍不服气,“搞单干,反对公有制倒有理了,反马克思倒成了英雄,恬不知耻!”可是声调却降低了八度,情绪也没有先前那么激动了。

“我知道有风险,我懂得会犯错误,不符合公有制的观点,很可能会倒霉,很可能没有好下场,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什么中间道路。面对着骨瘦如柴、饥饿浮肿的老人,面对着赤身裸体的孩子,面对着面黄肌瘦的妇女,我没有选择。至于包产到户,以前有一点借鉴,那就是刚解放时,分田到户,也是单干,生产上得很快,年增长13.8%,当然这是一条十分危险的路。可是我顾不了啦 。我也不应该光顾自己,也许是万丈深渊,也许是地雷阵。我也只能走下去,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走下去。”

“哼!已经知道反公有制,反马克思,还要反下去。这回大家可要看清楚了吧。这是什么行为?过去还顾点面子,打着红旗反红旗。现在倒好,不要脸了,赤裸裸地上阵,打着白旗反红旗,修正主义的遮羞布都不要了。就是明明白白地走资本主义了。大家说说,这是什么主义?” 沉默,寂静;寂静,沉默。大家都在沉思—— 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有反对,有赞成,有同情,有担心,还有不理解,也有不明白……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我看到农民在拼命干活,像过去在自留地一样。他们生活得到了迅速的改善,心里总是好受了点。他们说‘党的政策好,只怕长不了’,说来也怪,搞单干社会没乱,社会反而稳定了。大家没有抛弃共产党,反而更加信任党了。”

“混蛋,你怎么可以把中国1949年解放时单干与1962年单干混在一起?这是性质完全相反的两次单干。1949年从地主手里分到土地,1962年是从公有制向私有制复辟,一个是前进,一个是倒退。你是故意鱼目混珠,存心颠倒黑白!”斯大林又一次激动起来,“是共产党解放了人民,才激起了极大的生产积极性。你却把功劳归于自己,似乎是你救了农民,你把他们从1960年的苦难中解救出来,你把马克思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像是马克思的公有制使他们受苦,你单干才解放了他们,你猴子也不知道脸瘦。让我来看看你这个救世主,看你长得什么样,”转问刘少奇,“哦,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也不过如此。瘦得跟猴子一样。”

斯大林风趣的发言过去了。虽然说话风趣又巧妙,可惜的是却没有得到一点笑声,寂静,沉默,还是沉默,静得能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大家都在沉默,都在比较,都无法表态。是啊。一边是马克思,马克思的公有制,而马克思是大家一直敬仰的领袖。一边是刘少奇,虽然搞单干,但也不是坏人,至少暂时解决了一些困难。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实在难下结论。 大家望望刘少奇,如履薄冰,似乎底气不足。再转向马克思,一脸严肃,是沉思,还是生气,也难以确定。右天王也为眼前的沉默有点担心,他对刘少奇说:“你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你太多地强调你的理由,你对了,难道马克思错了?”“你说得太多,搞得马克思太难堪了吧?你怎么也不给马克思一点面子呢?马克思毕竟是德高望重啊!”

刘少奇经这一提醒,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嗯,是的,我想得不周到。只知道从自己出发,是不该说这么多。是有点失言,说得太多了。”

欧仁也感到困惑,他望望马克思:“我还是相信马克思的,马克思是个好人。不能否定马克思。”

伏契克也感到困惑。马克思是他的老师,尊敬的长辈,不可能是坏人。他永远也不会反对马克思的。他不会追随任何人,做出不利于马克思的事的。为捍卫马克思,他可以贡献一切。那刘少奇呢?他是什么人?他反对马克思的公有制,是坏人吗?应该反击刘少奇吗?他感到头脑很乱。他对刘少奇怎么也恨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继续思考,继续思考。可是他怎么也下不了结论。

斯大林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争取人心的好机会,“大家都看到了吧,刘少奇是借口抓生产,实际压革命,借口为老百姓,把矛头指向马克思,他的目的十分明显,他想推翻共产党,建立一个修正主义的党,建立一个资产阶级的党,狼子野心,何其毒也!”看看大家没说什么,他很不满意,这样沉默对他不利。还是搞点什么才行。或者制造点矛盾,采取点行动,引起大家的公愤。他想了一下,然后说:“大家说说看,是他刘少奇救了老百姓吗?这个叛徒的狼子野心不是昭然若揭了吗?这不是很清楚吗?他是在攻击我们敬爱的领袖,实际是在攻击共产党,攻击我们大家,好像我们和马克思都是坏蛋。共产党员们,贫下中农们,我们能容许他这样做吗 ?我们能看着他侮辱我们的领袖吗?我们不应该狠狠地教训教训他吗?让我们大家团结一致,狠狠地惩罚这个叛徒!”大家一下子愣了,都吃惊地望着斯大林,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虽然没有人表态,但斯大林坚信,这是他的机会,这是他的突破点,他一定会激起众怒的, 也许是火候不到,还得继续加油,继续煽动,这火一定能燃起来的。“我们最敬爱的领袖遭到叛徒的侮辱,被这个下流的叛徒戏弄,我们就都无动于衷吗?我们还是共产党员吗?我们还有一点骨气吗?人家会怎么看待我们共产党员?要知道,刘少奇抬高自己,否定马克思,实际是在否定我们大家!我们还有什么脸面?人家会说:共产党真是窝囊废!真是胆小鬼!真是没有出息!……”

突然,马克思站了起来,一脸严肃,一声不响,径直向刘少奇走去,一步、一步,掷地有声,望着马克思那沉重的脚步,那铁青的脸,大家都惊呆了,似乎一场风暴就要到来了!

考茨基心里七上八下:“少奇,你说那么多干嘛。你把矛头直接指向公有制,指向马克思,这是不明智的,马克思毕竟是多数派,根基雄厚。你即使有正确的地方,也挡不住马克思的威望,要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唉,你看,你看,这怎么办?”

斯大林开始兴奋,但还不愿意大声表达出来,只是小声嘀咕:“看来我斯斯大林还是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的,我的话肯定刺激了不少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领袖居然沉不住气了。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太好了,太妙了。马克思带头去惩罚叛徒,好,好,好极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就要到来了。上帝保佑。保佑我能看到这伟大的一幕。上帝保佑!”

斯大林眯起眼睛:“哼!刘少奇他哪里是我的对手,他只能靠边站。我只要歪歪嘴,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回才解我的心头之恨。哼!哼哼!”随着“咚,咚”一声紧一声的脚步声,气氛愈来愈紧张 ,愈来愈紧张 。连伏契克也大惑不解,他始终相信老师是有涵养的人,不可能打人的,他相信他,不怀疑的。可是,眼前紧张的空气使他感到有点慌。也许马克思偶尔也会冲动,他毕竟是人,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控制不住的自己时候。‘唉,斯大林,你干嘛要挑动大家?干唉要火上加油?”

“咚,咚,咚”,随着这沉重的脚步,随着马克思一步步逼进刘少奇,大家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搞不准该做点什么。谁也没想到马克思生这么大气。大家毫无准备,只是傻傻地等着这可怕时刻的到来,几秒钟后,不堪设想的一幕就要发生……

马克思一步一步,已经走到刘少奇的面前。依然是一脸严肃,依然是一字不发。而且,抬起了右手!------顿时,大家惊呆了!空气凝固了!伏契克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伯恩斯坦瞪大了眼睛,斯大林高兴地大喊:“打,狠狠地打!照死里打!打的好!好极了!共产党员们。让我们一齐来打叛徒!快!快!跟我来!”一边喊,一边往前挤……

就在马克思抬手的瞬间,刘少奇产生了条件反射,他头一扭,身子一偏,专门等着这即将到来的耳光。唉,刘少奇挨打竟成了习惯动作。他挨打的次数太多了,他成了熟练挨打者。他等着,等着这一巴掌的到来。

马克思抬起了手,抬到一半时停住了。斯大林一下子急了:“你犹豫什么,只管打,狠狠地打。怕什么,我们大家都支持你。他刘少奇反对你从来未犹豫过,你决不能手软。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突然,斯大林觉得马克思的手发生了一点变化,一点怪怪的变化,一个莫名其妙的变化,一个与斯大林的思维惯性完全不一致的变化。按照斯大林的思维惯性,对叛徒只能打,只能在打的次数上有变化,只能在打左脸还是右脸上有变化。但出乎意料,马克思既不是从左,也没有从右,而是出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怪动作。

伏契克也敏感地发现了这个变化,他从来没有像斯大林那样兴奋,而是相反——担心。伏契克的思维惯性完全不同,他是按另外一个轨道运行的思维惯性,他比较相信马克思,相信他的品德和为人。现在,马克思的手出现了变化,他从担心变成了放心,他有点兴奋,有点共鸣。这是他的思维轨道,但是,仅此而已。因为事情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证实,还要再等一会。

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意外的变化。

当马克思一抬手的时候,刘少奇来不及思考,立即做出了一个习惯动作,下意识的动作。他在等着,等着那重重的巴掌,一秒钟过去了,又一秒钟过去了。脸上似乎不痛。又一秒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听到响声。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感觉到?完了。我就如此麻木?我的身体会这么糟糕?我的皮肤感觉不到疼痛,那耳朵呢?耳朵也听不到声音吗?就这么惨吗?又几秒钟过去了。刘少奇看看四周,好像大家都在看着他,噢,好,还好,我的眼睛还能看见东西。他用眼睛,没有失去作用的眼睛,偷偷瞟了马克思一眼。噢,那手,那只手怎么停在空中?这是什么动作?怎么怪怪的?刘少奇也无法理解这个动作,他的思维惯性又是一样:我给马克思一个难堪,马克思会怎么办?无论怎么办,都是必然的,应该的。但是这个动作不像打人,也不像愤怒,但这个动作什么都不像,跟他分析的几种可能性完全不符合。

又是几秒钟,伏契克有一种预感,他感觉极不寻常,一个重大的变化就要发生,一个震撼人心的动作就要来临。他期待着,他盼望着。

马克思一抬手,看到刘少奇立即拉出一副挨打的姿势,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唉,人居然被整成这个样子。当年在安源煤矿的闯劲到哪里去了?带着工人和资本家谈判的大无畏精神跑到哪里去了?马克思心里由不得难过起来。眼泪在他的眼眶里转着。

只有几位天神,这几位旁观者,看来十分清楚:“刘少奇,刘少奇,你怎么回事?马克思和你握手,你怎么不伸手?你怎么没有一点礼貌?要知道这一握手,你就不是叛徒了,你就得到平反了,你怎么还不快点伸手?刘少奇,快,快点呀!”

刘少奇动也没动:“你们说了些什么?握手?谁跟谁握手?无稽之谈。亏你们想的出来,我顶撞了马克思,他惩罚我,这是极为正常的事。至于握手,莫名其妙,天方夜谭。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你们眼睛花了?唉,我可没时间去想那些荒唐的事 。我得作好准备,想办法渡过眼前这一关才是。”

马克思还是和蔼的面容:“少奇同志,你怎么不伸手?不愿意和我握手吗?”

连考茨基也感到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有什么名堂?难道有什么阴谋诡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斯大林再也沉不住气了:“怎么回事?怎么都这么怪怪的,我想和马克思握手,一直都没有机会。要知道和马克思握手,这可是重大的政治资本呀。面对这么难得的机会,居然有人不伸手,居然这么狂妄。你刘少奇也太过分了,你算老几呀?你居然不愿跟马克思握手!”“马克思,你可是共产党的最高领袖,你是最有身份的人,你怎么能去乞求叛徒,你干嘛要和叛徒握手!瞧!居然还握不上手。刘少奇还拿劲,装模作样。自以为了不起,不知天高地厚!马克思,你的脸面都丢完了。你何苦呢?你不感到难堪吗?连我都感到难为情。”

“不急,不急,让他想想,给他一点时间,少奇同志,我的手在等着你”看来马克思从容不迫,一点也没被斯大林激怒。

斯大林无可奈何,只得说:“唉,真是无法理解,实在不可思议。马克思, 还是听我的话,给他两巴掌,他就不狂妄了。这种人可杀不可救,不能心慈手软。唉,真没办法。”

刘少奇看看周围,再看看自己。他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听到马克思要和我握手?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从我一辈子的经验分析。这是荒唐的,从任何理论去分析,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那可能就是做梦。噢,对了,我明白了,我是在做梦。对了,我终于清醒了,原来是在做梦。唉,我多么幼稚,多么天真,尽做这种梦,没用的梦。尽是些空想、梦想。好歹不错,分析出来了,是梦。不过可要小心,不能说话,说梦话也会被录音,也会被做为罪状的,还得加倍小心才是。”伯恩斯坦也感到奇怪:“马克思在搞什么鬼?他难道有了新的斗争策略?”

只有伏契克是真诚的,他知道,马克思也是真诚的,过去他有一些重大的疑问,一直未找到答案,一直很迷惘。现在他觉得眼前一亮。也许还讲不清楚,也许只是第六感觉。但是他感到了希望,他看到了一个伟大的动作,一个了不起的动作。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为他尊敬的老师鼓起了掌。虽然掌声得不到多少响应……

“少奇同志,我向你道歉来了,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受到了残酷的打击,我非常难过。他们打击你,是为了坚持我的意见。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主谋,根子在我这里。我请求你的宽恕,可以吗?”

刘少奇再也按捺不住他的激动了,管他什么做梦和清醒,管他什么背地录音,随他去了。哪怕是在梦里,能享受一下和马克思的交流,也够幸福的了。就算是饮鸠止渴,我也愿意为了这瞬间的幸福付出一切,瞬间的享受,胜过永恒的痛苦!唉,随他去了!

刘少奇终于激动地伸出手来:“马克思老师,你哪里是什么主谋。你是我的老师,你永远是我的老师,我一直尊敬你,一直在学习你的著作。从你那里,得到了很多有益的教诲。今天,我能面对面地倾听您的教诲,实在是最大的幸福。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待,听了你的话,我太幸福了,我太激动了。我已经很久没享受到这种温暖了。”

两只大手,不,是两只巨手,两只巨大的手,两只饱经风霜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一个伟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个崭新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仿佛是那珍贵的世纪婴儿,经历了痛苦的难产,终于呱呱坠地,那一声清脆的啼哭,顿时激起了一片欢腾!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两道彩虹挂上了天空,这不是那妙龄少女,正在舞动双袖,翩翩起舞吗?

第二章 你把人民放到了第一位

马克思关切地望着刘少奇:“你是对的,你做得很好。你没有把我放在最髙位置,没有把我的意见放在第一位。但是,但是你却把人民,把人民,放在了第一位。在那严峻的时刻,在老百姓挨饿的时候,你不顾一切,冒着犯错误的危险,顶着我的压力,戴着破坏公有制的帽子,把人民放在最前面,把人民大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宁愿冒着反对我的危险,也要解决人民的饥饿问题,你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有良心的共产党员。这才是真正的党性,最珍贵的党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然也是检验马克思主义的标准,检验我马克思一切言行的标准。人民第一,马克思第二,刘少奇第三。我完全赞成你的做法。人民第一,我应放在后面。人民群众大于我,大于我马克思,大于马克思主义。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天经地义的。你经住了实践的检验,你是好样的,我为有你这样的好战友而骄傲,为你刘少奇感到自豪。”

很久以来,刘少奇听到的都是责骂声,打倒声。今天居然听到了赞扬声。他太激动了。

更何况这赞扬来自工人阶级的灵魂,来自共产党的创始人!“谢谢马克思!谢谢马克思!你给了我太多的鼓励,太多了。我感到承受不起。我反对了你,你不恨我,反而表扬我,真不愧为领袖,心胸如此宽广,领袖检讨自己,历史罕见,伟大加伟大,加倍的伟大。”“马屁精,早干什么哩,太迟了。”斯大林插话。

“可是我的错误太多了,比我做的成绩要多得多。现在我更应该深刻检查自己,全面地检查自己的一切言行。不要因为我的错误,给人民带来损失,不要给党造成损失。”刘少奇此时感到格外内疚。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痛苦中,还没有完全走出以往的阴影。

“好,好,少奇同志总是把自己看得很卑微,这正是高大的表现。谁能不犯错误呢?你会犯错误,我也一个样,你们中国有个同志说过:只有没生下的人和死去的人才不会犯错误,你刘少奇会犯错误,我马克思也一个样,逃不过这个规律。就拿我来说,能不能摆对自己的位置,这是一个既艰难又容易的问题。如果从个人角度出发,从自己已经取得的成果出发, 就难免会觉得了不起,会沾沾自喜。如果有人反对我,就会不愉快。居然有人敢反对我?!就会生气,就想打击报复。这个时候就没有摆对自己的位置。所以说摆准位置是个艰难的问题。是不是?”马克思停了一会,看看大家,给大家一个思索的时间。然后接着说:“如果从人民大众的角度出发,那就不一样了。首先要看刘少奇反对我的结果。结果是对人民有利,是为了老百姓的吃饭问题,你马克思不是一生都在为老百姓说话,为穷苦人伸张正义吗?刘少奇反对我,却是为了老百姓,却是和我同一个目标,不仅同一个目标,而且卓有成效。我为什么要恨刘少奇呢?我应该感谢刘少奇。这样,摆准自己的位置就比较容易了。少奇同志,你说呢?我革命一生,能不能摆对自己的位置?”马克思谦虚、风趣的谈话,引起了一阵掌声。

突然马克思把脸转向斯大林:“你不是常常找不到人民吗?你认为:除了你这个人民代表,没有哪个人是人民,你看,刘少奇就找到了人民。”

“我是不会学刘少奇的,对不起,我有我的想法 。我有我的观点。我们捍卫您,您也不表扬我,他刘少奇反对您,您反而表扬他,照这样下去,我们还应该不应该捍卫您呢?我们可是一生忠于您的人啊。到了关键时刻,到了危险时刻,您就会认识到我们的重要性。我们忠于您,难道我们错了?我们忠于您就是错误吗?您和刘少奇站在一起。那您把我们往哪里放?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克思沉默了一下:“看来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好,没能帮你转好这个弯子。”

“不,我永远都不想转,我只是说我怎么办,你得给我指一条路。我应该怎么办?”斯大林心里想:这下我可给你出了个难题。将了你一军。看你怎么办?哼,我想你也难办。

马克思和蔼地说:“怎么办,我看很好办。那就是,跟我一起来握手。”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跟你握手吗?怎么跟你一起来握手?跟你一起,和谁握手?”斯大林问道。马克思微笑着说:“跟我一起和刘少奇握手啊。”“什么,但愿我的耳朵没出问题。说什么跟刘少奇握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我跟刘少奇握手,跟叛徒握手,跟中国的赫鲁晓夫握手。哼,不可能!我不干!我一个堂堂的国家领导,世界巨头之一,去和叛徒握手。哼,别说叛徒没有资格和我握手,就是管叛徒的警察也没有机会和我握手。要我和叛徒握手,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再说,跟叛徒握手,我岂不成了叛徒?不可能!决不可能!我不干,我坚决不与叛徒握手,不与敌人同流合污,我永不做叛徒。我永远是马克思主义者。活着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死了是马克思主义的鬼。我永远不和刘少奇握手,我不干,就是不干,坚决不干。”斯大林气愤地说着。

欧仁笑咪咪地说:“你不听马克思的话,违反马克思的指示,你不还是成了叛徒了吗?”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你说我斯大林是叛徒,你再说一遍,有种的就再说一遍。说,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欧仁还是笑眯眯地:“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就这么听你的吗?我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不就会吓唬人吗?我不睬你,你靠边站!”

“哼,吓唬你,我从来不吓唬人,老实说你走运,你是在天上,要是在地上,要是在苏联,你立即会被枪毙。”

“不管在天上,还是在苏联,你不听马克思的话都不对,你违背马克思的指示。你是什么?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什么?”

“叛徒,我是叛徒,我斯大林成了叛徒。天地良心,我斯大林革命一辈子,能是叛徒?真是天大的冤假错案,居然冤枉到我头上了。你们也摸摸心口,说话凭不凭良心?我居然能是叛徒!”斯大林控制不住自己,口沫四溅,愈说愈激动。“我做过沙皇的牢,我没有叛变,我坚强不屈,我勇敢无畏,我打败了法西斯,我坚持马列主义一辈子,我怎么是叛徒?”斯大林感到愤怒,感到冤枉,感到窝囊。多少天来,心情沉闷,许许多多的心里,话于找到了爆发口:“是我帮助那么多国家建立了一百多个共产党,是我斯大林从欧洲到亚洲建起了一个庞大的社会主义大帝国。没有我,能有这个欧亚社会主义大帝国吗?谁能跟我比?拿破仑行吗?不行,拿破仑没成功,他失败在滑铁卢。希特勒行吗?希特勒野心比我大,但实践不如我,他最后自杀在地下室。再不妨翻翻历史,中国有个成吉思汗,从亚洲打到欧洲,人称一代天骄,战绩辉煌。但成果寥寥。攻的国家不少,守不住 ,长不了。没有巩固的政权。我呢,我不仅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大帝国,而且稳如泰山,直到我死,也没有什么变化。盖棺论定,我是成功者。如果说马克思是理论家,我就是实践家。历史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字。俱往矣,数风流人物 ,还看我斯大林。我要是叛徒,世界上还有好人吗?还有比我更伟大的人吗?哼,你们冤枉好人。也太过分了,正如一位伟人说过的:‘如果说你们在治理国家方面一窍不通的话。那么在干阴谋勾当方面,你们倒是颇为能干的。’”

“哪个伟人说的?是不是马克思?马克思的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修正了马克思的话。你也想搞修正主义?”教授出身的李大钊插了一句。

“哎呀,你干嘛这么认真,反正这话不是马克思说的,就是我说的。谁说的都一样。没有必要搞那么清楚。不管谁,反正都是……”斯大林猛地刹住了话头。他觉得是不是要谦虚一点,不说,比说出来更有力量,更有韵味。把话点到,让大家有个遐想的空间,让别人得出结论,岂不更好?”

“反正都是伟人说的,是吗?”“我没说过我是伟人,不过——也差不多。”说到这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为什么笑?是因为斯大林的伟大和风趣,还是他的脸皮厚?总之这一次终于赢得了笑声。

伯恩思坦走过来,他也想凑凑热闹:“斯大林,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遵守马克思的指示,和刘少奇握手啊。”

斯大林一听就火了,“我要是握手,我就成了叛徒,我不会做叛徒的。我要做革命家。终生革命家,现在死了,到了天上还要做。革命家再生,革命家复活。”

“哎,怎么回事?我坚决不做叛徒,还是要做叛徒。握手是叛徒,不握手还是叛徒。真是活见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进一步成叛徒,后退一步还是躲不过叛徒,这搞的什么名堂?什么辩证法?纯粹是诡辩法。这是谁设的陷阱,编的圈套。把我陷进去,居然跳不出来了。真奇怪,我斯大林也能被陷进去?这是谁设的陷阱?可恶,可恨!”

“是啊,世界巨头居然也能遇到滑铁卢?社会主义大帝国的缔造者也能跳不出来?不会,不可能。我想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能跳出来,很快就会跳出来的!”这是讽刺,还是挖苦,反正不像鼓励。考茨基一本正经地说。

“唉,真他妈的活见鬼了。没进地狱,居然见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帮我的忙我也被搞糊涂了。唉 ,这是什么糊涂仗,打得我节节败退,无路可走。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上帝啊,你就不能帮帮忙吗?都说你仁慈,你也把东西方向调换一下,给我一个退路。”斯大林来回踱了几步,“说起来,搞阴谋你们不行,你们比我差得远呢。你们只能跟我学,只能当学生。今天,怎么老师也被学生算计?怎么办?怎么办?噢,有了,有了,有办法了。前进是叛徒,后退是叛徒。综合起来看,动一动都不行。把辩证法上一个层次,动一动不行,我就不动一动,一动都不动。静一静。不进不退,原地踏步。不与刘少奇握手,也不拒绝马克思的话。我装糊涂。不进不退,不当叛徒。原地踏步,继续革命。我跟刘少奇一样,也打糊涂仗。哈哈哈哈,这糊涂仗还挺管用。怪不得马克思喜欢刘少奇,刘少奇固然可恶,也十分可爱。有利用价值,可恨又可爱,可爱又可恨。爱仇恨,爱仇敌。这是不是我对耶稣的理解?我搞不准。是不是?唉,我又糊涂了。”

“请大家再听一遍,我不与刘少奇握手,也不反对马克思的指示。我哼,我多哼几声,装糊涂,不表态,不反对握手,也不真握手,不执行马克思的话,也不反对。我光哼,怎么样?可以吗?”

“哇,毕竟是世界巨头,还真有两下子啊。”

“来得挺快的,我们这么多人,居然能不过你一个,伟大,伟大,还真伟大呢!”斯大林像喝了蜜,“哼,哼,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想起来了,现在应该报复考茨基了,“还是考茨基有远见。不简单呐,刚才他就预见到我能跳出陷阱。居然被他说对了。不管他是好意还是坏意,也不管他是讽刺还是挖苦,总之,他考茨基说对了。我斯大林走出了困境。用辩证法走出了困境。从战略的高度取得了胜利。考茨基不愧是预言家,当然也是讽刺家。哼,我的胜利就是对考茨基最响亮的回答。最好的讽刺。对考先生最有力的挖苦。”斯大林终于出了口气,终于扬眉挺胸了。

突然伯恩思坦又站起来了,斯大林一看就感到扫兴:“瘟神,这次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哼。谅你也没戏。”

“尊敬的斯大林先生,你装糊涂,打糊涂仗,跟刘少奇学习,跟叛徒学习,给叛徒当学生。虽不是握手,反而是学习当叛徒。这比握手更严重,比叛徒更叛徒。”

斯大林本来是洋洋得意,可是这一下子就变了脸。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左天王也忍不住插话:“你装糊涂可以,但只能在短期内有用。时间久了,总是不行的,还得表态吧。总是不握手,还是不听马克思的话,不握手,还是没有跟马克思走一条路,还是叛徒。”考茨基顿时兴奋起来:“你现在也成了双料叛徒,叛徒的平方,叛徒的叛徒次方!”考茨基在墙上写了‘叛徒’,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

斯大林又气又恨,可是随着大家的笑声,望着考茨基那滑稽的样子,新鲜的数学公式,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只是难以分辨是愉快的笑,还是尴尬的笑,苦笑还是甜笑。总之斯大林的表情又丰富起来,多样化起来。

“我不干了,我怎么陷进叛徒的圈子里了。开始进不得,后来退不得。最后动不得。这是什么迷魂阵,迷得我晕头转向。现在不动也不得。什么玩意,搞的什么糊涂仗,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鬼知道这是什么辩证法,大辩证法套小辩证法,辩证法套诡辩法,把我套糊涂了,套糊涂了。”

“你哪里是糊涂,你清醒得很,你这么会总结,这么会理论,你一点也不糊涂!”

“呸!我也能清醒?不可能,嗯,是的,我清醒,我清醒,我清醒地知道,我是最糊涂的。 我终于明白了,我是最不明白的人!”

斯大林静了静,感到不服气。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可是我不服!我不服,我冤枉。你们要给我平反,你们立即给我平反。我命令你们立即给我平反。不平反就枪毙了你们!”

“有什么反可平?你自己自作自受。你不听马克思的话,是你自己不听的,没有人强迫你,你一会儿不进,一会儿不退,过一会又不动。装糊涂,都是你自己的鬼点子。没有人冤枉你。”

“你要谁给你平反?这是南天门外,没有政府,也没有国家,没进天堂,也没进地狱,四不管。”

“唉,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找不到人伸冤,找不到人平反。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茫茫宇宙,谁是主宰?漫漫太空,谁来帮我?道在哪里?理在何方?”

“那怪上帝吗?”

“我哪里敢,我敢怪上帝吗?我不敢。我连上帝都反对。我真的没有亲人了。我也怕遭到报复,遭到惩罚,我也变虚弱了,胆小了。唉,我能怪谁,我一定要找个人怪,死了也要找个垫背的,我不甘心。我没错,错在别人。总能找到垫背的!”

右天王也由不得插话说:“你自己做得不对,还想找个替死鬼,怎么可以呢?你找不到的,如果找得到,那就是你自己。”

猛然斯大林拍了一下脑袋:“有了,又有了,我找到了,找到一个垫背的,找到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谁,是谁也不应替你担责任。”

“是作者,是记录历史的人。”斯大林总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活动都是作者写的,他写我是叛徒,我只能是叛徒。他写我是英雄,我就是英雄。所以我将向他提出抗议。然后嘛……”

“唉,拉不下屎来怪茅厕,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去找作者呢?记录历史的人没有错误,只要他实事求是,你做事的人应承担责任。”

“不对,我怎么做,其实无关紧要,主要是写的人重要。后人主要是从文字上看,他们与我不同时代,无法看见我做什么,对了,告诉作者,重写这段历史。我这里金钱美钞多的是,如果不听话,如果不把我写成英雄,我宁愿扔原子弹,也要杀一儆百,杀万儆亿。”

“唉,你真糊涂了。剧中人还想指挥作者。疯子!”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要领导一切,指挥一切。剧中人就是要指挥作者。没有我做不到的,只要我能想得到,我不仅要指挥作者,还要指挥读者,包括未来的读者。”

“你到哪里去找作者?人间还是天堂?你回不了人间,怎么报复?”

“唉。”斯大林有点泄气,“迟早会有办法的,迟早。考茨基,你不妨再来预言一次,再来挖苦一次,我一定会再成功一次。”

第三章

还没能安静一会儿,忽然,斯大林一脸严肃。两手高举:“静一静,静一静,喂,同志们,请静一静。”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斯大林面带神秘:“喔,你们瞧,瞧那里,那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反革命事件。”顺着斯大林的手,大家不由得向太平洋的西岸望去,又是中国的中部。

“喏,就在那里,一个不出名的省,一个小地方。一小撮反革命,公然向马克思发起了猖狂进攻!瞧,就是那里,据可靠消息,那里叫什么凤?噢,不对,风阳县的小岗村,对了,就是小岗村,十三户反革命公然发表了一个反动宣言,他们要推翻社会主义,复辟资本主义,瞒着政府,背着公安局,偷偷打出了修正主义的旗号。”

顺着斯大林指的方向,大家发现一个小村庄。陈年土墙,东倒西歪,破破烂烂,穷得可怜。

“对,就是那个破村庄,就是那个鬼地方。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别看它穷,可是反革命却很坚决,他们有目的,有纲领,有口号,有行动,有组织,有措施,可不简单啊!“

考茨基首先觉得斯大林用词不当:“反革命怎么以户来计算?你斯大林真伟大,真是善于创造,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从来没有听说以户计算犯罪数量的。好像刑法上也没有这么提,以户为单位,那连婴儿,儿童也都算进去了。斯大林不愧是血统论学者,遗产学专家啊。”

“考茨基先生,你又过奖了。我是个学生,马克思的学生。称不上学者、专家。谢谢你的夸奖,多谢了。不过我也不是捕风捉影,还有一点小根据。儿童,儿童有什么关系,儿童是会成长的,还愁长不成大人?可以肯定的是,婴儿喝的是修正主义的奶,儿童吃的是修正主义的饭,将来长成什么样的果,还能推算不出来?你考茨基是个预言家,这点小题目还会做不出来?你肯定会做出伟大的预言的。”

“听说就几户穷人,穷得没有裤子穿,字也识不了几个,多数是文盲,知道什么叫纲领,认得纲领这两个字吗?”

“文盲?”斯大林不以为然,“我已调查清楚了,他们的纲领是先走修正主义,最终目标是资本主义。第一步行动计划是先搞单干,包产到户。”

“噢,嘘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们不仅有组织,而且还签字画押,饮血盟誓,可不能小看他们啊!”斯大林马上转过身,对着马克思:“你看看,这伙修正主义分子多么嚣张。你老人家还想挽救他们,你还和刘少奇握手,可是他不领情,他继续反对你,他遥控小岗村的修正主义农民来反对你,进攻你,真是人心叵测,人心险恶啊!看来叛徒是不可以挽救的,想改变他们一辈子形成的思想。难啊!白纸容易改变颜色,涂脏的纸可就难了。这种人可杀不可救啊!”斯大林满怀信心的说,“今天你可是看清楚了,谁仇恨你,谁忠于你,小岗村就是个试金石。”

考茨基突然发问道:“这些普通农村人,不识几个字,根本不知道马克思是谁,更不懂什么主义,怎么会进攻马克思?你也太上纲上线了,几乎是无中生有。这方面你真是登峰造极啊!”

“不识字,不识字也能发反动宣言,这就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反对公有制,这可是个原则问题,他们反对的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理论,如果让这十三户修正主义农民的阴谋得逞,公有制就会瓦解,共产主义就会丢失,我们这些人不但不是领导人,而且会成为阶下囚。如果让着十三户农民乱来,贫下中农就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考茨基反问道:“听说他们大多数是贫下中农,贫下中农不跟你走,却要跟刘少奇走,这太具有讽刺性了,他们肯定不愿吃二遍苦的。他们不会这么笨的,事实正好相反,他们只是不愿挨饿,只是为了吃饱饭,他们六零年已经吃了二遍苦了,他们只是为了不吃三遍苦才要包产到户的。”

“斯大林的阶级斗争弦绷得太紧了吧。太紧了可是要断的啊!共产党有强大的军队,有原子弹,会怕这几个穷光蛋?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还是李大钊对中国的情况了解的比较细,“他们哪里是反对共产党,没这么回事,他们就是要努力种田,交足国家的,剩下是自己的。他们把国家放在第一位,把共产党放在最前面,自己放在后面。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要人为的制造阶级斗争。”

斯大林想了一下,觉得有点被动,但是他毕竟是领袖,毕竟是成功者。他总是能在困难的情况下找到出路,反败为胜,“好,你们这样说,我不反对,你们说出了一定的原因,但是一个根本的地方是:如果他们做得对,如果他们拥护共产党,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像小偷一样,为什么不搞光明正大?有拥护共产党的小偷吗?”

“斯大林同志,你把事情搞颠倒了,他们何尝不想光明正大,不是他们不想光明正大,而是能不能光明正大,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啊。他们不能光明正大,是因为头上有压力,是因为你把他们当做反革命,当做修正主义,会把他们抓起来。唉,他们不就是要努力种田,不就是要发展生产吗?却要冒极大的风险,把他们的前途押进去,把他们的命运押上去。甚至把孩子的前途也押进去,把身家性命都押进去,一旦被发现,就要成为阶级敌人,就要被抓起来,唉,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不挨饿吗?可怜的农民。”欧仁也感到忿忿不平。

“是的,为了吃饭这种小事,居然反对共产党,反对马克思,真是不值得,实在没必要。”

马克思也在那里沉思,在那里自言自语:“冒风险?风险?这风险来于何处?什么是风险源?谁是风险源?”

“当然是公安局,是警察。警察会把他们抓起来,公安局是风险的源头。”

“那只是现象,实际上是这风险来自于我,来自于我马克思,来自于我的理论。”

“不会的,不会的,你与他们有什么相干,你离开人间很久了,你也不可能去抓他们,他们根夲不认识你,无论时间,还是距离都不可能,都不沾边。”欧仁安慰着马克思。

“没什么了不起的,您老不必忧虑。同志们,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斗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过,这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交给我来处理吧。我马上把他们抓起来,马上把他们枪毙了,看看谁还敢反革命,谁还敢搞单干!”斯大林信心十足地说。

“他们都是些贫下中农,穷光蛋,穷光蛋,穷得连裤子都没有啊!”知识分子出身的李大钊也许有点书生气,可是书生气在这里却显得十分珍贵,斯大林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答道:“他们哪里是什么穷苦人,那是表面现象,看问题要看到实质,实质上他们是反革命!”

马克思叹了一口气:“唉,他们哪里是什么反革命,他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只不过是要混口饭吃。他们冒着风险,只是为了生存。他们绕着我,躲着我,低着头,弯着腰,偷偷摸摸地种田,忍气吞声地做人。我成了他们最害怕的人。我成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提心吊胆,居然是防着我,防着我马克思,他们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是因为我马克思,我在威胁着他们。我成了什么人?我成了什么人?”静极了,大家吃惊地望着马克思,全都呆了。

“我革命一辈子,什么样的敌人都见过了。不管是全副武装的警察,还是强大的专制政权。我都不屑一顾。我多次被驱逐,从来没有屈服过。可是今天,今天这个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里不是荷枪实弹的军队,而是十三户穷苦人。我跟谁斗?我跟这些穷苦人斗吗?我搞得他们不能正常生产,我挡了他们吃饭的门路,我成了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我成了妨碍他们种田的桎梏,我与农民为敌,我与穷苦人斗,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遇到这种场面。”马克思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奋斗了一生,一直到死。就是为了穷苦人,就是为了弱势群体。可是今天,今天,今天我却成了穷苦人的对立面!唉,我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今天,可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想着那些衣衫烂缕的穷人,那些饿得直哭的孩子,我难过极了,难过极了。真是如同万箭穿心,万箭穿心啊!我感到疼痛难忍。唉,我已经是心力交瘁,难以支持了。”大家赶紧上去扶着马克思,“不怪你,不怪你。”

就这么不大会工夫,马克思似乎苍老了许多,“我, 我怎么成了穷苦人的对立面?是我。是我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使他们有话不敢说,有苦无处诉。我成了他们的压力,我成了他们的重负。这,这难道就是我马克思的滑铁卢?”

伏契夫赶忙递上一杯水:“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

斯大林情绪激昂:“同志们,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十三户反革命,把我们敬爱的领袖气成了什么样子了。你们都听到了。什么叫万箭穿心?他们在用一万支箭射向马克思,射到马克思的心上。该死的反革命,不想活了。共产党员们,为了捍卫马克思主义,为了保卫马克思,让我们勇敢地站出来,作好一切准备,向着十三户阶级敌人发起总攻。”

马克思有点憔悴,可还是强撑着,吃力地站了起来:“住口,斯大林,你真勇敢,你真了不起。可是你要明白,你是在跟谁斗?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敌人是谁?”马克思双手直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过去你跟沙皇斗,面对真枪实弹的军人,你不愧是英雄。你坐牢,穷人支持你,你与法西斯斗,也不愧为英雄。可是现在你跟谁斗?你欺负穷苦人,你跟弱势群体斗 ,你算什么东西?你仗着你有军队是不是?你错了!你欺负穷人,你算什么英雄?你只是狗熊,一个愚蠢的大狗熊。你不去帮助穷人,你不去关心他们,你却要消灭他们。你剥夺他们吃饭的权利,生存的权利。你是干什么的?不错,你完全可以胜利,你可以消灭他们,你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你错了。你欺负穷人,你算什么玩意?你简直混蛋了。”马克思艰难地喘着气,不得不停了一会,“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应该懂得,你的胜利恰恰就是失败!你这样做,会失去民心。你将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你这样做会导致共产党的变质。你这样做下去,共产党会灭亡的。”马克思控制不住愤怒,声音大得吓人,“你将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搞得不好,连我也得陪你一起,接受人民的审判。”

“噢,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的错。”看到马克思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斯大林不知说什么好。

“噢,对不起,斯大林同志,我过于激动了,太冲动了。我不该骂你。对不起,斯大林,我向你赔礼道歉。”马克思渐渐恢复了平静。“不,没关系,你骂得好,骂得对。是我惹您老生气了,我的错,我的错。”斯大林顿了一下,突然话峰一转:“不过,不过根据最新情报,小岗村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个穷苦人的问题,这些人的背后还有黑手,还有幕后的黑手在支持他们。这可是有组织的反党活动。瞧,我这里有这个黑手的讲话录音,这个黑手说,他坚决支持小岗村的包产到户,听到没有,我这个录音绝对可靠。”安静,非常安静。一下子斯大林又把现场带入一个寂静的世界。

伏契克觉得必须说几句,他带着一个使命感,在人民需要的时候,他有责任说几句。“我想说几句,也许不对,可以批判。我认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在支持小岗村的农民,关键是农民做了些什么?他们要劳动,要吃饭。这是人最起码的要求,想想看,我们当初投身革命又是为了什么?不也差不多吗?更何况小岗村农民把劳动成果交齐国家,使国家收入得到保证,比起大呼隆,没粮食上交国家要好多了。他们没有剥削别人,怎么叫资本主义?没有损害国家,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不要说别人支持他们,我也支持他们努力发展生产。”

斯大林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伏契克居然插了一杠子。他不由得咬牙切齿,狠狠地说:“伏契克,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我很遗憾,你居然支持那些反革命,居然和他们一起反对公有制,反对马克思,反对共产党,实在遗憾。你辜负了马克思对你的信任和培养,你站错了立场!你忘了本!你正在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希望你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考虑到你过去的贡献,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否则将严惩不贷!不要以为你是英雄,那是过去。过去你是英雄,现在你是反革命!好,等一会再谈你的问题。下面,同志们听着,集中精力。我告诉大家一个绝密消息,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一个特级机密。你们知道谁是支持小岗村的黑手?谁,是谁,嘿嘿。想不到吧,这个黑手外面披着共产党员的外衣,可实质上却是个修正主义分子,想知道他是谁吗?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好,我就告诉大家,听着,他就是安徽省的省委常委,他的名字叫山千迈,山千迈!这个山千迈不仅是修正主义分子,还是个个人野心家,他到处散布谣言,到处制造舆论,说什么‘要吃饭,找山千迈’,你们听到没有?我们吃粮食不去找马克思,却要找他山千迈,他把马克思放到什么位置上了?他是不是一个标准的野心家?对不对,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那边白云的尽头,天地的交界,负责巡逻的天兵天将与三个人吵了起来。“你这个老头真怪,没到时间来干什么?还是回到人间去吧。一天不死就多享一天福,干吗到这里来?”那位瘦高个赶得满头大汗:“你想想没有急事,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可不是为了个人,是带着大家的委托,来办点急事。”天兵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头,感到纳闷:“你进去容易出来难,万一出不来,你可就后悔不及了。”

“既然来,自然就作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最坏的可能,我都这把年纪了,为了大家伙的事,就是出了事也值了,谢谢这位天兵的关心。没事,没事,我心里清楚得很。”听到老头的说话,这位天兵就更不想让他进去了。”没想到这老头还有这么高的境界,“唉,你这把年纪了,不像年轻人,敢闯敢干,你为什么不好好安度晚年?瞎折腾什么?你家的老婆孩子在等着你,你万一回不去怎么办?”“你瞧瞧这两位老兄弟,至死都陪着我,为了他们,我舍得一切。”这位天兵默默地望着老头,久久不做声。一瞬间,这高个老头变得更高大,令天兵天将感到不解,不能不刮目相看。然后,天兵默默地护送三个人,送了很远很远。“一路保重。”天兵望着三个走远的身影,一直望得看不见了,才回转身去。

“大家好!”三位终于来到南天门外,两个人穿着对襟小袄,老式布鞋。他们一路寒暄,一路招手,一路握手。那个农民模样的大块头,一路走到斯大林身边,一边和斯大林握手,一边笑着说:“你好,你好,噢,你这位同志好面熟呀?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噢,是吗?--那,那--”斯大林一边应付,一边暗笑:这个中国人,还真会拉关系,我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他怎么可能见过我?不过也好,我在这里有点孤立,正好需要几个助手,也能帮我撑撑面子。他眼珠一转:“是,是啊。是好久没见面了,见到你真高兴,你比以前更壮了。”“是啊,我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到乡里开会,你就在俺们乡长后面。”斯大林更加好笑,这个中国人够聪明的,这么会套近乎,自来熟。我什么时候到中国的乡下去开会。真是活见鬼了,拍马屁别拍到马蹄子上了。说话之间,那边矮个子也走到这里了,他毫不客气地说:“老严,你搞错了,他哪里会站在乡长后面,那是他的画像挂在乡长后面。”

听小个子这么一提醒,大块头劲头更足了,“噢,你的画像,你有画像,照这么说,你一定是共产党的大官了?噢,你好,你好,大首长,你好。感谢你,感谢你。”“不谢,不谢。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你好,你好,应该感谢你们,你们共产党的政策好呀。都是你们这些首长,制订了这么好的政策。”斯大林很开心,居然有人在夸奖他。在天上也有人在歌颂他。总算有人歌颂他了。“哪里,哪里。不谢,不谢,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责任,站一会,不慌走,再多聊一聊。我就是爱和老百姓在一起,特别是农民兄弟,我更是愉快。”他们真是一见就熟,两双手握得紧紧的,一直没有松开。

“是啊,60年那阵子,我家死了三口人。连我那三岁的儿子也死了。”老张不由得回忆起来,“唉,不提了,都过去了,还是你们共产党的政策好。搞包产到户,我们再也不挨饿了,你们共产党救了我们,救了我们全家。谢谢,谢谢,谢谢共产党,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一边说一边紧紧握住斯大林的手。“不谢 ,不谢。”斯大林嘴里说不谢,心里可是讨厌透了:这个老头子,修正主义农民,真是冤家路窄,怎么想起来跟你握手的。他想抽回手来,但又不得不继续握着,总得有个领袖风度呀。“谢谢,谢谢,谢谢共产党的好政策。”“不谢,不谢,不客气,不客气。”斯大林的微笑开始转向尴尬,转微笑为苦笑。他还得和蔼,亲切,谦虚,他又控制不住,同时又表现出愤怒,仇恨,窝囊。斯大林的脸犹如一盘沙拉酱,难以分辨,捉摸不透。哪怕再高级的演员,也不能不佩服他那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这边还在握手,后面那个瘦高个老头又走过来了,“你好”“你好,老同志。”斯大林感觉这老头挺面善的,他又恢复了先前的热情,“你是从中国来的吧?”“是的,是的,我是从中国来,你老记性真好,还能认得我。”“你叫,你叫什么来……”“噢,你不记得了?我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呢?”“什么?我给你起的名字?”斯大林心里又一阵暗笑:这老头也不简单,也挺会拉关系。行啊,何不趁此机会收几个心腹,也不至于太孤立。

“噢,可能,很可能,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二战时期,有不少中国孩子在苏联的国际儿童院,我对他们很关心。”

“不,不是二战时期,是最近,你到了天上以后,就是刚才,你给我起了名字。”瘦高个儿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什么,刚才?刚才我给你起名字?怎么轮到我给你起名字?”

“哎呀,你真是贵人健忘,你才起过名字,怎么就忘记了呢?你想想,慢慢想想。”

斯大林感到莫名其妙:“你老人家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你,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起了什么名字?”

“嗨,我就是黑手呀。”

斯大林一愣,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那个那个什么……”斯大林愉快的心情一下子没有了,但他还不能立即转过弯来,实在不好意思。马上用最狠的语言来说话,所以连连几个“什么,那个”, 你想,这面对面,肉脸对肉脸,笑脸对笑脸,实在难以说出难听的话来。

好在山千迈挺直爽的:“对,我就是那个黑手,那个支持小岗村的黑手。”接着他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依然是笑容满面:“同志们,你们看我这两只手,黑不黑呀?大家看到了吧,我这两只手是不是黑手?”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却响起了一片笑声。望着颇为风趣的山千迈,大家笑得非常开心。

“大家看看,我这手是黑的呢?还是白的呢?吆,这手心嘛,还是挺白的,对吗?”山千迈翻了一下手,“这手背嘛,可就不白了。这手背嘛 ,还真黑不溜秋的呢!斯大林没说错,他说得对,很精明,有判断力,从他站的位置看,就必然得出黑手的判断,完全正确。”

山千迈的话固然风趣,可是笑起来的人却不多,更多的人感到吃惊:这山千迈怎么回事,他不骂斯大林,却赞扬斯大林?怎么回事?怎么帮他的敌人说话。难道这就是爱仇敌?不对呀,沉思,沉思。更多的人陷入了沉思。斯大林也属于笑不起来的人。但是他却不属于沉思的人。山千迈越表扬他,他越感到恐怖,他感到压力。山千迈表扬到最后一句,他已经是头皮子发麻,极不舒服,身上好像已经起了鸡皮疙瘩了。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老头可不是凡人。山千迈如果真是骂他,真是批判他,他会感到很自然,很正常,他会很熟练地应付过去。可是山千迈偏不骂,反而表扬他,这个斗争方式就很不寻常。唉,这老头还真复杂,真有点深不可测!这是什么打法?这也不是刘少奇的糊涂战,这叫什么战?表扬战?精神战?搞不清什么战,不能知己知彼,该怎么对付呢?唉,不想了,想不出来。干脆不想,管他什么战,我也要冷静,沉着气,以不变应万变。哼,我一个大国领导能怕你?我斯大林是好惹的吗?我作好一切准备,准备战斗!可是他心里还是犯嘀咕,还是冷静不下来。

这时,那两个农民模样的人也把脸转过来,他觉得他们先前的和善没有了,他觉得他们心怀恶意。要帮着山千迈来对付他斯大林。斯大林感到孤立。三比一,这样会吃亏,万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可是无颜见格鲁吉亚父老乡亲了。他想事不宜迟,我还是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先发制人吧。不等对方动手,我要兵贵神速,打他个措手不及:“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打架吗?你们以为人多就可以行凶吗?我,我不怕,老实说,我一个人打你一万个。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打败了希特勒!你们能比希特勒还厉害吗?不要以为这里没有政府,也没有法律,就可以胡来,这里有天条,有天条。打人要进地狱的。”

山千迈挥挥手,示意两个伙伴继续向前走。然后回过头来,依然笑容满面:“不怕,不怕,不要怕,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不要担心,镇静,冷静。先消消气,别激动,放心吧。我们不会跟你打起来的,我们不打算用你的手段来对付你,不会的,你太小看我们了。你一贯用斗争的方法,用仇恨的方法解决问题。那是初级方式,初级的解决矛盾的方法。不得已是可以用,可是我们已走过了那个阶段。我们现在很少用了。我们已不是弱者了,我们是完全可以用爱的方式来解决矛盾。我们有这个力量,我们有能力用爱,用握手来解决问题。运用民主的办法,从长远的效果看,爱比仇恨好。你不用怕,放松点。我也希望你能多思考,多想一想,有没有比仇恨更好的办法。可以比较比较,古今中外这样的例子很多。成功的很多。仇恨能成功,爱也能成功,你可以比较比较。我想你也会找到更好的办法。不要急着斗争。沉着气,慢慢来。说不准慢比快好。慢比快更快。我等着你,我可以帮你,可以互相帮助,我等者你。”然后,山千迈还是笑眯眯地向前走去。斯大林开始发呆,毫无表情站在那里发呆……

细心的读者,你注意到了吗?斯大林终于有了变化。他可是第一次发呆。这和过去完全不同。过去是斗,是激动,是仇恨,是傲慢,是狂妄。今天却不一样了,一个新的变化已经产生了。这说明:人是可以变化的,就看你能不能讲到点子上,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能不能触及到利害之处。斯大林刚愎自用一辈子,想改变谈何容易,而且也不是三次两次就能改变的人。但是路还是有的,社会的各种关系造就了斯大林,当然就可以用各种关系去改变他。不要放弃努力。要知道即使一点点变化,都会对人类世界产生巨大的效果。

山千迈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顿住了:啊,这不是少奇同志吗?他惊呆了,就在同时,少奇也看到了他。注意,两个包产到户的头子见面了!两个人的脸部表情骤变,突然间十分激动,还有二十分惊讶。更多的是关心和心疼,甚至还可以看到一分微笑。眼泪刷地一下,同时从四只眼里涌出,四只手,四只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一起:“老首长,我来看你啦。你好吗?老首长,可苦了你啦。同志们都在想念你啊。你是怎么过来的啊。你是怎么受得了的。”山千迈的声音在颤抖,身子也由不得颤抖。一滴接一滴的泪水,不停地流在四只手上。“同志们都好吗?”“好,都很好。大家都在担心你,放不下心啊,你太苦了,你太苦了。我们都没能帮你,实在对不起啊。对不起你……”

山千迈擦了擦泪水糊住的眼睛,虽然在哭,却也增加了一点微笑:“不过这阵子好多了。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持有我们这个看法的人多起来了。你想想看,生产老上不去,谁不愁。怀疑在增长,思考在深入。我们居然也争得了多数。按我们的想法干,生产上爆发的力量太大了,简直惊人。老百姓日子迅速改变!”

“是的吗?”刘少奇眼睛为之一亮,精神为之一爽,“你们干得比我好啊,真的成功了。我多么想亲眼看一看啊!”刘少奇仿佛看到了大地上的变化,他沉浸在极大的兴奋中。

“可是压力也不小哇,我们工作起来还是很吃力。又有改革思想,又有组织能力的人还是不够,可以说我们还是步履艰难呀。从实践上看,我们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可是在理论上我们受到的压力还是很大。说我们是共产党人在走资本主义,说我们拉大了收入差距,搞得我们很被动,多方面的不理解使我感到很累,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气力,真是很难啊。”山千迈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个猫论怎么样了。”“也是一样,老百姓比较容易理解。要抓到老鼠才行。老百姓讲实际,要吃饱,要生活得好。可是有人反对,说我们不搞马克思主义了,难呐。”

刘少奇停了一会又说:“现实是残酷的,没有那么多脉脉温情,老逮不住老鼠,老是挨饿又怎么行呢?短期靠宣传可以,讲究点精神,老没有物质,精神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共产党逮不到老鼠,也一样挨饿,几十年了老逮不到老鼠怎么行!”刘少奇在沉思着,在琢磨着。

“是啊,事实确实是无比的残酷。苏联政变是,在莫斯科的街头工农群众不去保卫共产党……这个教训深刻啊,太深刻了,我们要有危机感,不能总是形势大好。”

刘少奇目光变得十分坚定:“什么政治第一,生产力才是第一。只有发展了生产力,才能站得住脚,就不在乎别人的议论。生产力上去了,才说明生产关系是适应的,才说明理论是对的,体系是对的,制度是对的。谁也打不倒你,生产上不去,老百姓挨饿,别人不打也会倒。”

“是啊,少奇同志,你说得非常好,太好了。我们多么需要你,我有时累极了,真有点灰心,难道我们会失败?一旦失败了,那是什么样子?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刘少奇被打倒吗?真的会吃三遍苦,受三茬罪?唉,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吃了这么多苦,包括你刘少奇为此还付出了鲜血和生命,难道会失败?唉!”

“我会关注地上的斗争的。我会做出一切努力的。小山万。”刘少奇亲切地安慰他。

两个人正谈得起劲,那两位农民也走过来了。山千迈介绍道:“这两位是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农民。他们支持我们,为了包产到户,冒着很大的风险,签字画押。为了讲清小岗村的事情,不怕死,不怕回不去,跟我一道来到这里。喂,这位就是刘少奇,国家主席刘少奇。”刘少奇向他们伸出了手:“刘少奇。”两个人瞪大了眼睛:“你就是刘少奇?”“你真的是刘少奇?”“这个刘少奇就是真的刘少奇?”两个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从头到脚,从脸到身子,仔细地看着刘少奇,反复地看着刘少奇:“你就是刘少奇?就是你带头搞包产到户?”“你干嘛不好好享受,却为了我们乡里人丢了性命。你太傻了。这么伟大的人也能做傻事?”“你真的头发有二尺长,比女人更女人?”两个农民吃惊地望着这个陌生人。前面看完了,转到身子后面去看。

山千迈不得不插话,以便及早结束这尴尬的场面:“别这么看了,看得多不好意思,你们知道少奇受了多少苦,最后他去食堂打饭,三十多米长的走廊,他可是走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走三十米,就是爬三十米也用不了十分钟。可是少奇走了一个小时。”“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可想而知,他疼痛难忍啊,他浑身颤抖,每走一步都疼得直咬牙。每走一步都把他吃奶的劲用上了。那一步步是怎么挨过去的,疼得挪不动啊,想象不了,不敢想象啊!”

两位农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随着哭声:“刘主席。”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少奇面前。嗵,嗵,嗵,两个人一起拼命磕头。少奇一楞,赶紧蹲下去扶。哇,已经磕出血了,他抱着刘少奇放声大哭起来。那边那个大个子还在磕头,山千迈不敢怠慢,一步冲过去,想把他拉起来,可是没估计到大个子一推他,把山千迈推得往后趔了几步。他接着还是在磕头。山千迈看前面接近不了,只能从后面去拖。可是大个子还真重,他又不让山千迈抱,慌乱之间一拉扯,山千迈脚下一滑,啪!两个人摔到了一起。大个子气得一边骂一边哭:“你山书记大坏蛋,你为什么不让我磕头,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今天怎么做起来坏事了?刘少奇为我们受了这么大罪,为了我们丢了命。我磕几个头算什么。你为什么不叫我磕头。你走开,你滚蛋,我只是磕几个头,只是想抚平少奇那颗破碎的心,只不过是安慰安慰刘少奇,你不磕还不叫我磕,你怎么不喜欢你的老首长啦?你山千迈书记搞的什么名堂?”

山千迈累了,累得躺在地上,也不想爬起来。“你骂吧,我支持你骂,狠狠地骂,我理解你,我赞成你,骂得我舒服,骂得我过瘾,你今天不妨骂个够,不过,不过你磕头,我还是要把你扶起来。”山千迈说话也不成句子,他也难过得哭了,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痛苦,周围响起了一片抽泣声……

伯恩思坦走到斯大林面前:“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你看看人生能受到这种尊敬,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可是到头了,刘少奇今天得到这种享受,真是死了也闭眼了,是不是?”

斯大林斜眼望了望伯恩思坦没做声。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不过他心里也纳闷:“我怎么就享受不到这种最高级的崇拜呢?这种感受可不一样啊,这与我过去享受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唉。”

欧仁走上前去:“好了,好了,哭过就行了,不要老伤心了,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今天大家能在这里相遇,总是缘分。我们应该高兴,不要老哭了。”

“是的,是的。”那位老严望着刘少奇,总觉得该说点什么,磕头还不是,还得说点什么:“喂,刘主席,俺能给你提个意见吗?”“噢,好呀,欢迎欢迎,欢迎你多提意见。”“俺觉得你有点错误,做事有点颠倒,不知该不该说。”“你这个农民真不懂事,今天你刚磕过头,又想批评刘少奇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是真有意见,这种气氛下也不该说呀。你还是歇歇吧。”李大钊不想搅乱这个良好的气氛。

“哎,哪里。让他说,没关系,没关系,什么时候我都欢迎提意见。快说吧,我很想早点知道,早点改正,不要因为我的错误,影响了大家的事。”

“你把你和我们的关系搞倒了,颠倒了,搞反了。”老王果然不客气了。

“哦,完全可能,经常发生,有时没有把个人与群众的关系摆好。想个人想得多了。”刘少奇把两手合起来,然后一起放平,然后把左右手又反了过来。“不对,不对,你搞倒了。”“怎么不对,怎么又搞倒了?”刘少奇有点不解。“不是那样倒,你倒错了,是那样倒。跟你倒的方向相反,另外一个方向的倒。”老王一本正经的指手画脚。

“不是这样倒,那怎么个倒法,向另一个方向倒,这样吗?这样怎么倒?”刘少奇把合上的双手向另一个方向倒,又继续翻转,转得他连人都跟着转。身子也斜了,手都扭不过来了,还是不知怎么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你想,你是领袖,你是有文化的人,不比俺们大老粗,你是大人物,从前你指挥千军万马,后来你领导亿万人民,还是斯大林说得对,一个领袖比一百万群众更重要,你的性命比我们乡下人重要。你应该保护好你的性命,才能多作贡献。你不该为我们这几个乡下人搞包产到户。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死几个乡里人没关系,死了领袖就太可惜了,你说你是不是颠倒了?”

“噢,是这么回事,是这么个颠倒法。”刘少奇点点头。

“你说你对还是不对,俺举个例子给你听,就说你刘主席与警卫员吧,警卫员是干什么的?是保卫首长的安全的,首长当然重要得多,有了危险警卫员应该冲在前面挡子弹,你倒好,你当首长的冲在前面保卫警卫员。这不是颠倒是什么?”老张文化不高,但说话却非常朴实,比喻还算恰当,更重要的是他那颗赤诚的心,让刘少奇很受感动。他解释说:“让大家生活得好,是我的责任,不仅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任务。不论是主席还是警卫员,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不是做好事,不是可做可不做,是必须做,不做不行。”“不对,不对,你还是不懂,你还是错了,你还是颠倒了,你把上下级关系颠倒成下上级的关系,把下级放到上面,干群关系,干部本来在前面,你倒好,你把群众放在前面,搞成了群干关系。你当主席的比我们聪明,应该比我们明白才是,你怎么变笨了,怎么就糊涂呢?怪不得人家说你好打糊涂仗,你想想,你可以和警卫员调换位置吗?好,现在俺就当家,让你换换位置,让那个二十出头的小警卫员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游行大军(做出挥手的样子,学湖南口音)人民万岁,同志们好,你觉得好笑不?”“然后你七十岁的刘少奇站到天安门城楼下面的金水桥边,扛着冲锋枪(做出端枪的姿势)张着嘴,喘着气,累得弓着腰,伸着头,就是这个样子,你看行吗?”“你说说看,你是对还是错?你是不是颠颠倒倒?”没等他说完,大家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

刘少奇也笑了。虽然眼泪还没干,可是也笑了。很久很久,都看不到刘少奇笑了。今天,他又一次感到一股暖流在身上涌动。从这些朴实的农民身上,他品尝到了甜美。虽然他有一个苦涩的过去。“看来我做对了,流血牺牲还是值得的。”他解释道,“如果看到老百姓挨饿我不管,只管自己做官当老爷,你们会怎么说?我想你们一定会说:这是什么共产党员!共产党员都是干什么吃的?那样的话,我可是背叛了人民,背叛了党呀。”

“少奇是我们的榜样,总是冲在前面。”山千迈添了一句。

老王看看少奇又看看斯大林,心里很激动。“你跟他(指指斯大林)都是共产党,可是却是两种不同的共产党啊。”

“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党,他却是反对马……”斯大林说到这里停住了。他觉得还是停住比较好。

“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在某些地方会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做法。方式方法也有很多不同。没关系,我们会通过合适的办法解决的。”刘少奇不想在群众面前多说,他觉得应该维护党的整体性,应该维护斯大林,维护党的团结。

可是老张觉得不对,他很坦率:“哇,可不是吗?方式方法,能解决。某些地方,小事情,真没见过这种小事情。作喷气式(弯腰手背向后)批判,斗争。命都斗没有了,还是小事情,还能解决?到西天去解决去了。还不残酷?这可不比国民党差啊!你不背叛人民,不背叛党,可是后来还是成了叛徒,工贼,内奸。想想这一切,你今天后悔不后悔呢?”

少奇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当时也清楚,后果难以预料,下场肯定不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没有中间道路。没有,找不到。一边是公有制,集体化,大生产,一边是饥饿的农民,浮肿的群众。我躲不掉,我回避不了。我是主席,我担着这副担子,我不能卸下这个担子。我不能逃跑,我没有更多的道路,我只能走下去。当时就有人警告过我,可是我要解决问题。不能继续挨饿呀,要让农民吃饱饭,也许是万丈深渊,只能随它了。我无法选择,毫无选择。我尽了力,我对得起群众,对得起安源的工友,只能这样了。”

“哼,臭修正主义分子,共产党的叛徒,自吹自擂。到今天还想哗众取宠,还要骗取民心,就知道招摇撞骗。马克思主义毕竟树大根深,深入人心。修正主义哪里能成什么气候,你们只能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欧仁出来打抱不平了:“斯大林,你也太过分了吧,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扣大帽子。他刘少奇不就是搞包产到户,包给农民,又不是包给地主,也不是自己贪污,有什么原则错误,值得你这么仇恨。你就不怕打击一大片吗?你不仅打击刘少奇,你还打击了全体种田人,几亿农民啊。”

“没有什么?你认为单干没有什么?你还是共产党员吗?你说说这小岗村是不是单干?是不是反对公有制,你说呀,你怎么不说,是单干还是公有制,你怎么不吭气了,有种的站出来说呀。不敢说是孬种,是狗熊。”看来斯大林还有底气,一下子就上升到了理论高度,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单干是干,不是公有制,但是人们在饥饿时是不是可以搞点单干。快饿死了,做点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不叫犯法。”出现了一种折中观点。

“问题不是选择那一种生产关系,不是公有还是私有的争论,不是从理论上分析谁是对的,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你们还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生产上去没有,吃饭问题解决没有,你斯大林说说看,小岗村的生产上去没有?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算不算好猫?吃饱饭好,还是挨饿好?生产力第一还是生产关系第一?难道要生产力去适应生产关系?”

也许山千迈理论水平还达不到很高,但他看得很实在。是的,不是马克思主义就一定是修正主义吗?看重生产力就是修正主义吗?马克思不仅强调了公有制,但更多地强调了生产力。强调公有制是因为公有制可以发展生产力。生产力是目的,公有制是手段。谁为主,谁为次?不是很清楚吗?那么如果二者发生了矛盾怎么办?只能取一个怎么办?

山千迈停了一下,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他虽然没有详细的叙述,但他的感觉是对的,而要讲清这个问题,涉及一个理论体系。要有一个新的体系,这可不是三句两句话,争吵几句就行的。没等山千迈说,还是欧仁仗义执言了:“对呀,人家山千迈说的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生产不要紧吗?吃饭问题是小事吗?我们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不管什么手段,最后还是要解决生产力的问题。还是要老百姓有饭吃,你说是不是?你说,你斯大林说呀,你怎么也不吭气了?有种就站出来说呀,不敢说是孬种!你也情愿做孬种,不做好种吗?”

“说就说,有什么不可以说。”斯大林毕竟是世界三巨头之一,马克思的书也看了不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总能走出一条路。“我看你们偏了题,或者故意越题,不要搞唯生产力论。不要忘记了自己是共产党员。当初入党时是怎么宣誓的,在前进的道路上难免有困难,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这是小事,我们要把目光放远一点,要看到未来,看到共产主义的大目标。要有一个宏伟的理想。将来的农民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炕上花被窝,囤里粮冒尖。不要鼠目寸光。”

小岗村的老严可是太熟悉这几句话了,只是听的遍数不少,可是生活依然不好。“这位同志喜欢讲未来,不喜欢讨论现在。什么暂时困难,困难了这么多年了。可不是暂时,这可是长久的暂时啊。难熬的暂时,暂时接着暂时,过不完的暂时。我们乡里人首先要有现在,现在就要吃饭,一顿不吃饿得慌。没有现在哪有将来?我的孩子60年饿死了,他哪有将来?他没有活到将来,他当然不需要将来。你要将来,你自己去要吧,我先要现在。”

大个子农民也忍不住插话了:“再说你那个将来在哪里?从来还没听说哪里有了‘将来’。你搞了几次‘将来’了都没有成功,都没有‘将来’。听说苏联老大哥列宁搞了个什么新经济政策的现在,列宁也不搞‘将来’了,他成功了。49年搞单干生产直线上升。后来合作化马上成了大锅饭。62年搞单干又成功了。后来批单干,又搞‘将来’,又是干好干坏一个样。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俺养的鸡杀尽了,连换盐的钱也没有了。这次山书记支持我们包产到户,大家干活像从前的自留地一样拼命干,没有办法躲懒,这不好吗?可是谁晓得这政策能搞多久呢?可不能瞎折腾了。你们当官的饿不着,不知道俺们挨饿的滋味,也学学山书记,到穷人家里来看看,不能光听干部的汇报,不能光听顺耳的话,不能再搞哪个将来了,我们真叫那个将来搞怕了,哪个将来不就由着你们嘴讲吗?在哪里?看得见,摸得着吗?现在都没有,将来能有吗?我看将来也是空,一场空!”人一辈子就几十年,也不知道能过几个将来,让将来过去吧。我们盼的还是现在。”

“请问,在坐的有多少贫下中农?凡是贫下中农的请举手,凡是无产阶级的请举手,不过,父亲不是无产阶级的也不要举手。”

“好。放下吧,怎么举手的不够多?好吧。我问你们,你们还记得旧社会的苦吗?”

“知道一点,但那时我还小。”

“小,没关系,记不得也不要紧,可以问问你们的爹妈。要知道万恶的旧社会,你们逃荒要饭,卖儿卖女,有钱人随便欺负你们。你们吃的不如有钱人的狗,你们愿意再过那种日子吗?”

“那简直跟60年一样。唉,太可怕了。我当然不愿意。”老严接过话来,“是的,我们穷怕了,旧社会穷人挨饿,60年农民和地主一起挨饿。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我都不想,我两个都不要。我要刘少奇的包产到户,有饭吃,不挨饿。”

“唉,小农思想,鼠目寸光,我们要有点吃苦精神,先苦后甜。暂时坚持一下,为了今后,为了下一代的幸福,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修正主义的饭。”

大个子沉不住气了,他也怕再回到60年:“我一听就烦,别做飞机吹喇叭——唱高调了。你们光说得好听,就是不兑现,光想好,就是路子不对,老是失去信用,我怎么相信你呀。你要吃社会主义的草,你去吃吧,你那里天天形势大好,我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受不了。管他什么主义,凡是草我都不吃。人又不是牛羊,不是畜牲,不是反雏动物。草是消化不了的。草吃多了,就会浮肿,会饿死的。我不懂什么主义,主二的,我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只能吃饭。挨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主义,吃饱饭才是好主义,斯大林你想吃草,你吃吃看,不要三天,吃得你爬不起来,就不唱高调了。等你饿得爬不起来,你就会丢掉一切主义,你也只会要一个主义——吃饭主义!”

欧仁也颇有感慨:“是的,能发展生产力的主义才是好主义,经得住实践检验的真理才叫真理。”

“大作家,你可要当心啊,按你的说法,刘少奇的主义比马克思的主义还要好。你还是共产党员吗?你站到阶级敌人的立场上说话。你正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你否定了马克思主义,你否定了马克思是我们的领袖。否定了马克思的书是真理,是最高指示。马克思主义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是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是一切行动的指导方针。你会和刘少奇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有史以来能跟马克思主义比的有几个?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产生了一百多个国家的党,造就了强大的社会主义阵营,《共产党宣言》的销售量超过了《圣经》。有几个理论这么伟大。今天居然有人胡说什么,小岗村可以检验马克思主义,真是荒谬。小岗村那十三户农民字都不识,能跟马克思博士比吗?就是一万个小岗村也出不了一个马克思。荒唐,居然用十三户啥都不懂的大老粗检验马克思。怎么能说出口的,你们说,我们是听马克思的还是听小岗村的?小岗村的农民字写不好,话说不清。根本不懂什么叫理论,什么叫主义,怎么发指示,怎么指导世界革命,你们说说看,你们谁能说服我?”斯大林停了一下,环顾四周又接着说:“好,没有反对意见。好,好极了。我这才开头就胜利了。其实我才拿出一招,更多的绝招还在后面呢。世界是劳动创造的,人也是劳动创造的。没错,但更确切地说,世界是有知识的劳动创造的。没知识的原始人能创造什么?能打电脑吗?还是能造飞机?现在人为什么能创造这么丰富的世界?这就是因为现代人比原始人知识多。没有知识,没有语言,没有文字,只能停留在原始社会。人创造了知识,有知识的人创造了现代社会。小岗村农民是无知的,是简单劳动。马克思是博学的,是复杂劳动。人类的未来靠知识爆炸,靠聪明智慧加勤劳勇敢。光靠简单劳动是不行的,记得谁说过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笨蛋无知只能失败,只能被消灭。就像小岗村的农民一样,只能贫穷。”斯大林越说越有劲,管他走题不走题。管他什么生产力,只要说得大家只瞪眼,让大家在云里雾里转,他认为这就可以得到多数,可以成功,可以胜利!“举个例子,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可以以少胜多,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多数失败,多数反而不可靠?那是因为少数只是人数少,但知识并不少,少数军队的指挥官聪明,战士素质也高,知识总量超过了人数多的军队,诸葛亮,周瑜三万人打破了曹操的八十三万人马。为什么?当然是由于诸葛亮聪明,知识高于曹操。在他们的调制下,军队的知识结构也比较合理。并不是说少数就一定能胜利,如果给曹操三万人就很难打败诸葛亮的八十三万人马。这就说明了聪明智慧的重要,知识的重要,知识比人数更重要。马克思知识丰富,实践、理论都超过小岗村的十三户农民。请问小岗村的那两位农民,你们哪一个比马克思强,就是实践你们比马克思强吗?你们可以去检验马克思吗?”

一片沉默。“怎么样?没词了吧?你们不行!你们还嫩了点。不要以为我是少数。我有知识,知识比人数更重要!我之所以成为世界三巨头之一,决不是笨蛋。也不是简单劳动!说我专制,其实我是民主集中制。我与你们是权威与无政府主义的分歧,是组织纪律与极端民主化的矛盾。我强调了国家人民的利益,他们要的是自由散漫,鸡蛋里挑骨头。美国不也是一个共和党,一个民主党。一个偏于集中,一个偏于民主。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大同小异。不要把我看扁了,今天也露两手给你们看看。”

还是沉默,只有马克思在微笑。

斯大林转向马克思:“怎么样,我的理论基础?我说得怎么样?”

马克思还是笑眯眯的:“你很会演说。”

“谢谢领袖的表演和鼓励。谢谢,谢谢。得到您老的肯定,我感到万分荣幸,这可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也是我事业最壮丽的顶峰,我将永远高举您的旗帜,直到永远,永远。小岗村几个破叫花子也敢跟我斗?还异想天开去检验马克思。哼,用不了两个回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我的胜利就是您的胜利,我的荣誉属于您,您老万岁!万万岁!”斯大林终于得到马克思的表扬,他感到格外地开心。

“不过,”马克思还是笑眯眯的,“不过生产力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呀,小岗村的生产怎么才能上的去?走什么路才能发展生产?”

斯大林有点困惑:“什么?我没有解决问题?”他还停留在刚才的思维轨道上,“我说得不对吗?他们都不吭气了。没有人驳倒我呀?这不算解决问题吗?我们胜利了,革命取得了胜利。马克思主义胜过了小岗村的修正主义,那生产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考茨基忍不住多了一句:“你斯大林不要转移目标,小岗村农民的吃饭问题还没解决,按过去的方法还是大锅饭,还是挨饿。”

“修正主义,叛徒,少插嘴。这里没你说的话。你没有资格,蹲到一边去。”斯大林感到很吃力,还是让他少说话,这不就省事了。

面对这个分歧,欧仁也感到为难:“是啊,这小岗村怎么个干法?搞不搞单干,不搞,还是老一套。大呼隆,大锅饭,生产上不去,如果搞单干,个个都像种自留地一样卖力气,生产上得很快。但是公有制怎么办?要不要马克思主义?共产党又怎么办?我是共产党人,我也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我可不能叛党啊。但是,但是那小岗村又怎么办?怎么办?真有点难办啊。唉,没办法办,没办法办啊!”

斯大林觉得时候到了,要抓住时机,争取多数,要发出号召性的发言,要有煽动力的导向:“同志们!共产党员们,共青团员们,贫下中农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在这个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上,我们必须作出抉择,是跟马克思走,继续革命,做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还是相反,跟修正主义走,做一个可耻的叛徒。这可是个关键时刻,是坚持公有制,坚持共产主义方向,还是搞单干,走回头路,走资本主义,现在到了党考验我们的时刻了。我相信,大家都能识破修正主义的花言巧语,能站稳立场,不动摇,不背叛,现在我提议,愿意跟马克思干革命的站到马克思这边来,愿意叛变的,滚到刘少奇那边去。今天,我们就是要重新组织阶级队伍,纯洁我们的内部。好,现在就开始走。”说完,斯大林走到了马克思的身旁。

人群有点乱,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没有人动,没有人站出来,好像是在观望,似乎又是在思考。

斯大林此时大吃一惊,他希望的场面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一个人动。他居然没有一点号召力了!这怎么可能?可是还是可能了,要是在地上,在苏联,肯定没人犹豫,肯定都跟我走,哼,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势利,我没有权了,就不跟我走了。看来,过去所谓跟党走,其实都是假的。跟权力走才是真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是真的。唉,人心叵测,难以预料啊。他眉头一皱,一个点子又出来了:“好呀,你们还是不是共产党员?你们要是不愿意跟党走,说呀,不愿意跟马克思干革命,就站过去。没关系的,说呀,你们说,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当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要不想干了,就说呀!”说着,他转向马克思,“你看看,看看。你看到了吧,我的导师,您老这一次可是看清楚了吧。谁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谁始终忠于你,你可得看清楚了,谁是可靠的革命接班人,你看到了吧。在这个危机的时刻,只有我斯大林是忠诚的,只有我斯大林始终坚定的站在你这边。今后,你还会看到,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出了什么风云变化,我都永远忠于你,永不变心,革命到底。”停了一下,斯大林望着周围的人,他又觉得太孤立,也不能打击一大片,还得讲究点策略。“好吧,不动就不动,不动也不错。不动有不动的好处,不动,就意味着大家都不愿意站到刘少奇那边去,说明大家都不跟修正主义走,不搞单干,不走资本主义道路。说明没一个人愿意做叛徒,这也不错嘛!我知道95%以上的共产党员都是好的,你们迟早都会认识清楚的,都会跟马克思干革命的。都是要做共产党员的,不会去做叛徒的,请大家酝酿一下,考虑考虑,比较比较。我相信,大家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然后他突然把脸转向山千迈 ,“你是不是也表表态,你还跟不跟马克思走,还是继续搞修正主义?你还做不做共产党员?”斯大林得意洋洋地想,这次我非将你一军,看你怎么办?“你说呀,有胆量就说。”只是可惜得很,这一军没有将住山千迈,山千迈的心是平静的,坦诚的,每走一步都是清醒的。

“话不是你那么个说法,你也不要逼人太甚,跟不跟马克思,还需要你来问吗?我从年轻时就跟马克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但是……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小岗村的农民挨饿,总得找出个办法,帮他们解决一下。我从小参加革命也就是这么想,不会改的,不能因为当了官,就只想保住官,老百姓的困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问多少问多少,问不了的就随它去了。”“不,我不会那样,我一定要解决问题,解决不了我睡不着呀。”“哼,你是总体肯定,具体否定。表面不反对,实质上挖空。”斯大林想了一下:“搞公有制还是私有制,这小岗村可是试金石!”

“没错,这小岗村是检验每个共产党员的试金石,是真共产党员还是假的,一下就分清了,不仅如此,我还要补充一点的是这试金石的标准是:真共产党员要为老百姓办事,把老百姓放在党的前面。为老百姓办实事,还是为自己当官要紧,是真心帮他们,还是继续看着他们挨饿,看着他们光屁股。当某理论不适合某一具体问题的时候,是坚持原有理论,还是以解决问题,解决吃饭问题为重。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要唱高调了。”

“好,说得好。你终于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了,反马克思的心里话,终于亮出来了。你不就是说为了几个修正主义农民可以,丢掉马克思主义,不是吗?对不对?可以丢掉共产主义大目标,对不对?说呀,怎么不说了?”斯大林终于抓住了把柄,他非常兴奋。

“不是几个农民,而是很多很多,不仅是农民,也包括其他行业,也包括其他国家,你斯大林应该比我更清楚。抓生产是多么困难,你不是也搞劳改营,把不好好干活的人关起来吗?不也是喜欢搞运动,用抓阶级敌人,来整治那些好提意见不埋头干活的人吗?”

“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但要态度端正,不能恶毒攻击,立场要站对,不能用对敌人的方式对党,什么饿死人,光屁股,这都是阶级敌人的语言,你的立场站错了。”斯大林觉得山千迈讲的与他心里想的一部分一致,但就是太恶毒,太尖锐,不能接受。

“噢,对了,你不提醒我倒忘了,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上次天兵天将说到某省委书记去看农民,农民不站起来,原来没有裤子穿。你认为都是阶级敌人散布的谣言吗?不,不是谣言,是真的,真有那么回事。没错,你知道那个书记是谁吗?真有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真的吗?那个书记是谁?快说,快说。”天王十分兴奋。

“是谁,就是我。就是我去的。只是你们说得还不完全,你们只说了一半,你要是到了现场,准得掉眼泪,不仅那个老农民没有裤子穿,还有两个姑娘,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是一样,也没有裤子穿,她们只能钻到锅洞里取暖。就这么穷,就这么苦。”说到这里,山千迈的嗓子有点发哑,他不得不停了一会,“如何对待他们的困难,不仅是检验共产党的试金石,更是衡量共产党的试金石,坚持理论一个字不能动,让他们继续挨饿,还是为了老百姓,以人民的疾苦为准,使我们的理论为他们服务。当初我们为什么选择了共产主义?就因为它是永恒的真理?不对,是因为它能解决中国的困难,解救受苦的人民。如果不能解救人民的困难,我们不会选择它的。我们肯定会选别的,理论也好,主义也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第一,实践第一,理论第二,主义第二。这么简单的常识你斯大林不会不懂。可是遇到了实际问题的时候,你怎么老是糊涂?老是理论第一,主义第一。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搞错的。”

“我错了?我糊涂?哼!我们两个,肯定有一个错的,人类的伟大之处,就是创造了党,就是创造了共产党,把一大批人类的精华,人类最优秀的精英,聚集在一起,例如马克思,恩克斯,例如列宁,还有我们等等,我们这些发明理论,创造历史的人,你们说说,对不对?“。”好像有点道理,你是说;知识创造了世界,掌握知识的伟人创造了历史?“

“说得好,你的悟性很高,知识创造了世界,而那些普通老百姓,只能跟着跑,没有主见,有时候还会跑错方向,例如小岗村的农民,跟着修正主义跑,起了破坏作用,总之,无知的老百姓创造不了历史,党肯定比老百姓重要。

“他是老百姓第二,共产党第一,党比人民重要。说穿了,就是党重要,领袖更重要,自己的权力更重要。”考茨基的话似乎更尖锐,更刻薄。

最近,报纸上有人提出,“人民群众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这种说法跟你的说法不一致吧,“

“这句话要是说给大家,也没有关系,“”听说是说给党员听的”,“是吗,要是说给党员听,那就不合适了,这不就是提高了老百姓的地位,忽视了党的伟大作用吗?”斯大林说话渐渐注意到逻辑了。

“不过,党是为人民服务的,还是人民都是为党服务的呢?厂长为全厂工人服务,还全厂工人都是为厂长服务的呢?”考茨基出了一个难题。

“那你说说,是马克思重要,还是小岗村不识字的农民重要?”

“你别忘了,马克思一直把工人阶级放在第一位,把老百姓放在第一位,他奋斗一生,就是为了普通的老百姓,根本没有把自己看的很重要,跟最近报纸上的说法一样。”

这个下面再谈,我问你,你不是说什么,我强调了党,强调了领袖,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吗”斯大林发现那个问题不好回答,他立即转移了话题。

“你的目的不是权利吗?这可是你天天都注意的。”

“你山千迈就没有唱高调?你不为个人权力?撤了你的职时,你是什么感觉?你不难过?你不痛苦?你还是少吹牛。你也是人,也得吃饭,你不想当官?不想当大官。那你干嘛不去种田,干吗要当什么委员长呢?为了这个委员长你想必动了不少脑筋。虽然是一人之下,但毕竟是万人之上,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冽,你说不想当官,一心为人民,那是假的,你哄别人可以,能哄得了我吗?我太清楚了。在苏联中央委员一级的,谁不跟我拉关系?不想当官的,我还没发现。你聪明得很,你很善于审时度势,他刘少奇包产到户,滚出了中南海,你山千迈搞包产到户,却走进了中南海。狡猾狡猾的。”

“当然当官也不是坏事,但当官总得干点事,总得有点良心。总得对得起这个工资。当官不为民办事,尽干一些挨老百姓骂的事,就不好了。光听上面的,不管下面的,管他死人还是挨饿,反正我是按上面说的办,反正我不挨饿。这个官当起来也不舒服啊,挨老百姓骂舒服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当初就不会出来革命了。” 山千迈想了一会说,“咱们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吧,你想想,我们和这些农民一起推翻了三座大山,分到了土地,那时我心里有多舒服。可是,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农民居然这么苦,我心里不好受啊。我有责任啊,我没有做好工作啊。特别是出现了饿死人的事。我在想我们革命究竟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们都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些啥?我对不起他们,我没有尽到责任,我有罪啊!”

“不错,一点不错。你山千迈说得好,说得对,一点不错,完全正确。你有罪,你确实有罪,罪大恶极。你搞单干,复辟资本主义罪该万死!”斯大林激动地接过山千的话,“应该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用油炸,炸得你皮开肉绽,炸得你鬼哭狼嚎!”

“不错,一点不错,你斯大林说得好,说得对,一点不错,完全正确。我确实有罪,我应该下地狱,应该下油锅。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补充一下。告诉掌锅的小鬼:要把我炸透点,炸熟了,然后送给那些饥民充饥,让他们少挨点饿。这就算我山千迈向老百姓谢罪了,这也是替我山千迈赎罪了。”

顿时,全场静了下来,静,安静,安静极了,静得出奇,静得可以听得见时钟的滴嗒声。静得可以听得见喘气声。

“噢,别慌。我还要再补充一句,请小鬼们帮忙把我的肉切碎,不要让他们认出来是人肉,让他们安心地吃,放心地吃。”

忽然,一声抽泣,打破了宁静,紧接着有人哭起来了。紧接着,掌声急骤地响起来。而且愈来愈响,愈来愈响。久久地,久久地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哗,前面的掌声没停下来,更响的掌声,又像汹涌的浪涛,压倒了前面的掌声。而且听得清,掌声里混杂着哭声,笔者再也忍不住了,我也要走进作品里,和大家一起,向这位职业革命家致以最真诚的掌声!

伯恩斯坦走到斯大林面前:“瞧,你瞧瞧,这种场面,你有什么感受?”

斯大林刚一张嘴,又合上了嘴。听着这震耳的掌声,望着这疯狂的人群,他沉默了。他明白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好。光棍不吃眼前亏啊。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山千迈举手,按下,又举手,又按下。可是就是止不住掌声。“行了,不能再拍了,手拍痛了吧,我实在受不起啊,不要拍了,我求你们了。”

“我还想说一点,也不要说斯大林全错,我有我的道理,他有他的理论。一个要公有,一个要解决吃饭问题,本来这两个问题是一致的,公有就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可是——”

“你怎么这样乱说一气。”考茨基感到不愉快,“你怎么老是帮斯大林说话,你老是帮敌人,这是危险的。本来我们的力量就有限,你老站在敌人的立场说话,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你这样会失败的。”

“噢,是的,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我承认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些想法,请你听一听,斯大林就是政治观点不同,也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我仍然想对他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不是完全的坏,有优点就是优点,错误就是错误。这样做有利于不同政治观点的解决,有利于转化他个人。”

“荒唐,对敌人只能揭露,只能打击,只能用尽一切手段消灭他。你这样好坏人不分,帮敌人说话,站不对立场,绝对会失败的。”考茨基仍然不同意,“他斯大林对我们从来没有手软。该关的关,该杀的杀,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再这样,就要把你开除了。”

“好,人民不要你,敌人也不要你,你又不如刘少奇了,连个敌人的位造置也没有,好,好,太好了。”斯大林笑了。

“我总想试一试,有没有新的道路可走。观点不同,马上就是敌人,马上就杀。总不是长久的解决办法。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山千迈停了一会接着说,“我相信我是为人民的,真心的,我总是能说服对方,真诚是一把钥匙,是可以把锁打开的,对方做了不利于人民的事,我坚决反对,有时也做点好事。我愿意给予鼓励和引导。”

“不对,他做点所谓的好事,只是一种手段,为了掩盖他的目的,为了拉拢人心,为了巩固他的政权。这种人更危险,更要揭露,更要打击,更要高度警惕!”

“你说的这种情况有,但是解决的办法仍是两种,一是斗争,这是必要的。但也不是唯一的斗争方式。你想想我们和他斗是因为他做坏事,如果有时做点好事,我们给予鼓励,让他多做点,不是怕他做好事,而怕他不做好事,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好事做多了,不就不是敌人了吗?再说每件好事对老百姓还是有利的呀。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敌人啊,共产党与国民党是敌人,打了那么久,斗了那么厉害,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也握手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在朝鲜战场上共产党跟美国人打得头破血流,斗得天昏地暗,可是奇怪的是,还是坐到谈判桌前握手,干嘛不打到底呢?那是因为握手对双方有利,对人民有利。虽然绷着脸,瞪着眼,心里恨得直痒痒,但还是握手。都想胜利,可是都没有胜利,双方坚持的真理都没有实现,握手反而成了最后的真理。到了72年,不仅握手,而且绷着的脸也放松了,心里也不气了。真正是爱代替了恨,爱仇敌,你说怪不怪?这敌人跟朋友不是可以互相转化吗,我们为什么不去做这个转化工作呢?转化对老百姓有好处呀。”

欧仁看着斯大林:“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呸,什么事实不事实的,他假装冒充仁义,爱人。我才不会上当呢。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他是在哗众取宠,他为了笼络人心!他最狡猾,他不仅笼络了他自己的人,他还想拉拢我的人。确确实实我们队伍里就有不坚定的人,被他迷惑了,他是最危险的敌人,最阴险,最毒辣的敌人。”

“我怎么觉得这老头还是挺善的,至少是你对立面中的温和派,你斯大林何不向山千迈学习学习,做点善事,拉拢拉拢人心,学习一下这个高明的斗争策略呢?”伏契克突然插了一句,引起了大家一阵哄笑。可也怪,斯大林这一次没有生气,没有骂人。他似乎被提醒了一下,但又不愿意承认:“哼,你倒挺聪明的,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了。看来你还不算幼稚,不过这都是我用了多遍的手段了,是我玩臭的手段。”

“是吗?我没看你用嘛!你总是用仇恨的办法,用斗争,用杀人的办法。就说对待山千迈,你就没有用爱的办法,今天我们不妨现实一点,就从小岗村谈起,希望你斯大林用你玩臭的手段——爱,再来玩一次,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斯大林不做声了,好几分钟都没吭一声。

还是山千迈带头打破了沉默:“还是让我接着聊吧,刚才我说到斯大林也有他的道理,本来公有与农民吃饭问题是一致的,公有就是为解决老百姓吃不饱的问题,但是——但是——”山千迈拖长了声音,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一个转弯的余地。“但是,今天在小岗村,公有制却出现了困难,这具体的村庄里,当然不是指其他地方,只是在这一小块地方,公有制成了大呼隆,成了大锅饭,虚报产量,隐瞒事实成了家常便饭,不是短暂而是久久都改不掉。我想起一件事,我有个警卫员,他住在泗县,他说他们那里也是这样,一个劳动力一天只挣七分钱。”

“什么,七分钱,七分钱是英磅还是美元?七分钱能买多少东西?”

“七分钱买不到一斤米,买不到一磅米,那还是国家定量供应的。到市场买不到一两米,买不到一盎司米。”

“啊,不到一斤米,还得养活老人孩子,难怪挨饿。”

“七分钱不能光买粮食呀,还得省一部分买盐,买其他东西。难怪没钱买布,没裤子穿。”

“唉,早知道这个结果。我真该把很多文章付之一炬了。”马克思心情非常沉重。

“是啊,当初搞公有制是为了解决私有制的许多弊病,现在发现公有 也不是万能的,也不能解决一切矛盾。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在某些地方,比原来的问题还多,就说这小岗村,自留地一分比生产队一亩收得还多。为什么呢?为什么私有反而能发展生产呢?不是马克思说的是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矛盾。至于这小生产,个体生产与个体占有是不是矛盾?”

“不对,马克思要搞公有制,不能搞私有制,个体生产,自留地不是私有制是什么?因而马克思主义用在这里不合适。”

“不要争了,我看争来争去都没争到点子上,照我看马克思没错。马克思说,社会化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相矛盾。这句话实质上就是生产规模要与占有的人数相适应,大生产就得大占有。”

“对,那小生产呢?就应该是小占有了?”

“你是说马克思的意思是占有与生产规模相适应,大家生产就应该大家占有,那个人生产也应该是个人占有了?”

  “对呀,用牛耕田用犁耕地当然是小生产,小生产就应少数人占有。个体生产与个人占有这是相适应的,自留地个人生产是个人占有,它是相适应的,对不对?”

“那生产队生产是集体生产与集体占有是不是相一致呢?还是不一致呢?”

“是啊,生产队生产比起自留地收入差得多,这怎么解释?”

“那这么一来,个体生产与集体占有也是矛盾的了?集体生产与国家占有也是矛盾的了?”

“几十人的中生产属于全民所有,国家所有,不也矛盾吗?这就是过去生产上不去的原因吗?这就是极左,集体生产应该集体所有,不应该国家所有。”

“国有看来是容易低效率,哪有什么全国人民的大生产,最多也不过几千人,几万人大的跨国公司的中生产,离几百万几千万人大生产,城市级生产差得远呢。至于几亿人的国家大生产,根本没有,至多也是国家代管。不可能几亿人在一起生产。”

“静一静,静一静,我看大家还是少做文字游戏,什么这个那个的,搅得我头都发胀,现在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员?是共产党员的,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宣誓的吗?不要被资产阶级的文字游戏搞迷惑了。共产党员就坚定不移地跟党走,跟马克思走,什么都别说了。不愿当共产党的滚蛋!真是吃饱饭撑的,还是大锅饭好,饿肚子就没劲叫了,乱叫什么?我们的一切行动,以马克思主义为标准。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最高指示。不能有任何的怀疑。这是纲,纲举目张。小岗村的农民懂什么。怎么可以检验马克思。小岗村的一切行为,必须按马克思的最高指示办事。小岗村的实践是不能检验马克思主义的真理的!绝对不可以,叫马克思听小岗村的,那只能是反革命!所谓自留地的生产好,单干好。这是资本主义倾向,是我们的敌人,是反马克思主义的,是反党言论,坚决消灭。”

看到大家争论得差不多了,基本概念都已明白了,要谈的问题都涉及到了。马克思觉得时间到了,该自己发言了。他不愿压迫强制别人接受,他喜欢引导为主,教育为方,启发为路。“我觉得,我应该经常学习,不断学习。我不是天生的真理,更不是永恒的的正确。我每天大多数时间,待在大英博物馆里,是在学习别人的理论。了解各国工人运动的实践,哪怕今天也要学习。没有博物馆,也要想方设法向大家学习。特别是向小岗村的农民学习,他们给我很大的启发,很大的震撼。他们丰富的实践,朴实的语言,是我理论的来源,精神的食粮。没有来源的思想,只能枯竭,没有食粮的精神,只能枯萎。我也是人,我不是神,我必须不断地学习,不停地思考,认真地总结,才能跟上形势,跟上蓬勃发展的群众运动,才能使自己的文章符合实际,接近真理,才能少犯错误。我生下来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从小接受父母的教育,大了接受老师的指引,他们说我中学时代就露锋芒,也只是锋芒而已,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中学就不是博士嘛。知识也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积累的过程中,必然有对有错,老师也不断地给我纠正,而不可能都是真理。根据不同的理论,经常调整自己,接触不同的运动实践,不断调整自己的看法,使之符合实践。不可能一直正确。什么最高指示,什么四海皆准,这种提法根本不科学,不符合学习的过程。有害于我们的事业。我们的思想必须接受老师的指导,经常的纠正,必须经过实践的检验,包括小岗村生产实践的检验。这是常识,这是规律。把我的话当成真理,永远正确,处处正确,不要检验也正确,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无源之水,是没有成长过程的果实,没有生长就成熟的果子。是荒谬的,是违反规律的,也不符合我的思想。最高指示,必须符合人民的利益,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人民才是最高,我不是最高。”

斯大林插了一句:“您老太谦虚了,永远是我们学习的典范。”

“不,这不是我谦虚,这么重要的原则问题,必须准确地表达。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否则将贻误我们的事业,损害人民的利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当然也是检验我马克思理论的标准。我不可能超脱,不可能悬空,不论是公有制的理论,还是共产主义学说,都是理论,要经过反复实践,反复检验,反复改进,才能接近真理,才能符合实际,才能发展生产。有一部分在我一写出来,就符合一些事实,就是这正确部分。但随着工人运动的发展,也必须不断充实,不断更新,不存在着具体的永恒真理,不存在着永恒的正确,也没有不运动的真理。因为实践在运动,也就是说产生真理的土壤在变化,在运动,真理也必须在运动,至于接近真理的思想,人的思想更是运动的,实践永远第一,理论是服务者,人民群众的实践是唯一标准,我马克思的思想只能为人民服务,服务得好就继续服务,不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只能改正。或者淘汰。”

“这么说没有权威,没有标准?”

“不,标准是相对的,经过一定程序,标准也是运动的,可以修改的。不可能相反,不可能让实践适应我的理论。说什么小岗村的一切必须按我的理论办,不管生产上去还是上不去,这是典型的唯生产关系论。把我的理论放在第一位,放在人民群众的前面。把真理放在比实践更重要的位置,用真理检验实践,用生产关系检验生产力,让生产力去适应生产关系,这是荒谬的。可惜近百年来,我们荒谬了很久很久,久久搞不清这个关系。好比我们去饭店吃饭,菜里盐多了没法吃,怎么办,只能让厨师重炒一盘。总不能强迫我们吃,将就着吃。说什么厨师是一贯正确的,比我们强,咸了也不能说,说不好就是反革命。我们只能勉强吃。然后拼命喝水,或者吃一口菜喝几口水,你说这样好吗?强迫人家吃咸菜,这不叫维护我的威信。所谓我的话最高指示,不许动一个字,不许提意见,这就是强迫客人吃咸菜,这样的餐馆迟早要垮的。而给厨师提意见叫他们少放盐,才是对的,才是实践第一的观点,才能使厨师改正错误,才能使餐馆存在下去。”

“怎么回事?我们按你的教导办事也不对了?要把老百姓,破农民,小市民放在您的前面,那怎么可以。老百姓懂什么,怎么能跟您相比?小岗村的那几个不识字的农民检验您马克思博士吗?小岗村的生产增长是不错,但那是暂时的,搞物质刺激,忘记共产主义大目标。那可是饮鸠止渴啊!民主没有集中怎么行,权威是现在文明社会的核心部分。”

山千迈慢腾腾地说:“不管怎么争论,我也讲不清谁最正确,但我觉得少奇搞的三自一包是确实发展了生产,农民都拼命干活,生产力空前大发展。这是成功的实践,实践证明了少奇的理论是正确的。少奇搞的一套生产关系包括理论,制度,体系什么的都是正确,其之所以正确,是因为经住了实践的检验,只有实践检验才能证明谁是真理,只有生产力发展了才能证明生产关系是适应的。大包干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肯定这个生产关系是好的,与传统理论矛盾怎么办,难道要把适应生产力的生产关系丢掉,为了适应我们的理论。理论是什么,只能让理论适应生产力,只能让理论接受实践的检验。决不能为了适应我们的理论让老百姓挨饿。把老百姓适应理论,让实践适应真理,接受真理的检验,生产力适应生产关系。所谓抓到老鼠才能证明是好猫。过去我们常常颠倒了这个关系。今天就是要把颠倒的关系再颠倒过来,把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

“呸,你搞物质刺激,奖金挂帅搞单干,搞所谓按劳分配,实际上是资产阶级法权。你只知推车,不抬头看路。走到悬崖峭壁上了,还不勒马,还往前走,你死吧。你说说小岗村是什么主义?是不是私有制!你说说,你说呀,你怎么不说呢?”山千迈陷入了沉思,大家也都默不做声。

突然,马克思打破了疆局:“我想问一个问题,小岗村包产到户这分土地分给了谁呢?”

“当然是分给我们老百姓,全体农民,这有什么可问的?”老王感到很奇怪。

可是欧仁反应很快:“对了,对了,这土地分给了人民并不是分给地主,对,是分给了农民,而且是全体农民人手一份。”

“这叫什么所有呢?”马克思继续问道,斯大林觉得不妙赶紧插话:“从国家分到个人,从集体所有退到了个人所有。”

“还有什么想法吗?”马克思继续问道。

“哦,农民所有,老百姓所有,显然与旧社会地主所有,私人所有不同。”

“这叫什么所有呢,与旧社会有什么不同呢?”

“对了,这叫全体老百姓所有,人民所有,全民所有。社会所有,难道叫社会主义?”欧仁显得格外激动,“对了,这土地与旧社会不同。这是真正的全民所有,又与过去的公有制不同。过去是国家所有,所谓人民当家有点悬,是名义上的。现在才是人民所有,每个人都有。看得见,摸得着,真正的全民所有。每个人都有了,每家几亩都有数据,有劳动权有分配权,有管理权。除了土地处理权之外,什么都有了。与过去的国家所有,人民所有不同。过去的劳动人民所有,但搞不清有多少,每人都没有数据,除少数干部外,基本上没有管理权。大多有劳动权,但也常常下岗。至于全国人民都有分配权,这个就更悬了。下岗的肯定没有。至于财产处置权,只有人民代表才有一点,也不多。每个人民嘛,就免了吧。现在又没有大锅饭可吃,管理简单不复杂,清晰易于操作,矛盾斗争都少的很,没有瞎指挥。为了适应市场瞬间的千变万化,适应人民的需求 。”

斯大林也显得十分激动,却是另一个角度的激动:“把单干说成全民所有,私有说成公有,真新鲜。从来没有听说过。真是一大发明创造。亏你想得出来,不可思议,荒谬绝伦。我们的革命导师啊,你成了魔术导师了。你带领他们变了一个绝妙的戏法,佩服佩服,你不动声色却玩了成功的戏法。”

“那这么说你反对吗?”

  “不敢,我上次没反对马克思,都说我是叛徒,我哪里敢说话。唉,我这个世界三巨头连说话的自由权都没有,农民所谓民主,就是对人民的专制,对我的专制。按说这有一点是正常的,但你们专制太过头了。连我这个当领袖的都没有自由,真是不可思议。亏着你们没掌权,要是掌了权,一定比我更专制,更独裁。”

又转向刘少奇:“这下你刘少奇可是笑了。”

当大家转向刘少奇时,刘少奇果然笑了,虽然微笑,但笑得很舒畅,笑得很开心,可是旁边的山千迈却奇怪地转过脸背对大家,手还盖在脸上。

“怎么回事?万书记有什么不舒服吗?”那位老王凑到里面去看山千迈。

“原来如此。”山千迈笑得合不上嘴。原来他在偷笑,还用手捂着嘴怕人看到呢。

“哈哈……”

“理论不能老从书本上来,理论就应该从小岗村来,从成功的实践中来,从这里进行总结,上升为经验,经过多次检验,多次反复实践,最后才能上升为理论。过去针对资本主义的一些问题,例如资本家权力过大,掌握了工人的就业权分配权。自己分的再多,工人也没办法,这种绝对的权力,不受约束的权力。导致工人的贫穷,然而工人没钱消费,资本家的产品卖不掉,以致经济危机,这个看法看来经过检验的 ,但对革命成功后的生产发展总是不太行,也可以说是很糟糕,本来我希望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更强的生命力。更高的生产力,可是从许多统计数据看很糟糕,革命成功后的苏联,生产力大约只有过去的一半,这个问题令我十分头痛。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是的,我们那里也有这个问题,革命导师这么事实求是,实在令人感动。”

“是啊,社会主义普遍存在这个问题,而不是个别地方,也不是个别国家,十分清楚,是我的理论有问题……”

“我一直很崇拜您——马克思,你的思想深刻性,你的哲理性,我都十分佩服。”欧仁插话道,“我想这不是你老的问题,可能是后人理解不了你的思想,从个人角度出发,和尚念歪了经,而不是经本身的问题。”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你看这么多社会主义国家,还有非洲一些非社会主义国家,这么多领袖,这么多政治家,理论家,这么多将军,还有广大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如果说都理解不了我的理论,看不懂我的书,那才是怪事呢,那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的书成了天书啦。我的文字成了甲骨文啦,很明显这不是大家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当然,也许个别地方还存在着个人所有,那也只是暂时的,将来还是要走共产主义道路的,我看马克思的公有制是绝对正确的,依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是经过反复实践证明了的真理。不是永恒的真理,至少也是长期的真理,一直到共产主义实现之前都是正确的,不是绝对的正确,也是相对的正确。相对于狠心剥的资本家,相对于社会主义,始终是正确的,不应怀疑的。我们共产党员是忠于自己的信仰的。我们共产党员是正确的。至少现在没有很多错误,没到下台的时候。同样您老也是站得住脚的,至少是站得住脚的。”

可以发现斯大林说话比以前大有进步。至少准确的多,事实求是的多。“社会在进步,生产在发展,生产一天比一天发展,从小生产到大生产,这是个规律。小岗村将来也一定会大发展,走大生产的道路。小岗村会成为中岗村,大岗村,大岗乡,大岗县,成为大全民。这是历史的必然,这是人类的归宿,而不是分田到户。小岗村变成小小岗村不行的。再譬如说吧,邮电局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大生产。邮电就是跨地区跨省的大生产,无法把邮电工作限制在一个省内,也不能限制在一个城市内的中生产,更不可能把邮电限制在小岗村内的投递。小岗村也要与外界通信,而不是只在村内通信,只在村内打电报。你们说说看,对不对?邮电只能是国家经营,只能是国有对不对?你们说是不是?共产主义的大方向是不是正确?是不是?”

“邮电何止是跨省还跨国呢,国与国之间不都要寄东西吗?无论吃的,用的,什么不交流呢?”伯恩斯坦插上这句,实在搞不清什么目的。

“对,对,对极了,你伯恩斯坦也有进步,居然能听得明白我的话。太好了,太好了。修正主义都向马克思主义靠拢,太好了,太好了,这是不是象征着我们的事业一定会胜利的,不管什么苏东巨变,看来苏东还会再巨变的,还会变到社会主义的,你们想想,资本家与工人的矛盾是多么尖锐,这个矛盾什么时候都会存在的,不仅资本主义社会存在,连社会主义社会也存在。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厂长,还是工人,谁都想多拿点钱。钱就这么多,谁多拿一个,其他人就得少拿。这个矛盾,八万年也消灭不了。马克思主义总有生长的土壤,马克思是有深厚的社会基础的。未来是我们的!”斯大林越说越高兴,他终于找到了感觉。

接下来是寂静,静了不少时间。大家都在思考,面对几种不同的观点,一时难以下结论。各种观点都很有力,都很有理,要找到个共同的地方难,要说谁是明显的错,也难。

停了一会,还是刘少奇打破了僵局:“斯大林的说法,代表了我们的传统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也有类似的看法,所以我进行了实践。我们怀着一个美好的理想,带领广大群众推翻了三座大山,取得了革命的胜利。在继续走向共产主义的道路上却出现了许多新的困难。首先是生产发展不太顺利,马鞍形,而且不是一个马鞍形,多个。党内总是不太一致,在如何建设社会主义上,总是有不同的看法,同样走马克思的路,却分歧很大。毕竟马克思生活在资本主义时代,对社会主义的具体实践,方针提得不多,只是做了总体的分析和规划,很多东西只有靠我们自己去闯,去走出一条路来,由于一直是曲曲折折,一直没有找到非常正确可靠的路,让生产力超过资本主义的路。所以思想难以统一,个别时候甚至出现较大的曲折。苏联出现大饥荒饿死几百万人,中国也有类似现象,还有肃反打击的人不少。”

“你不要打击面太大,苏联的事你少管,具体情况你哪里有我清楚?不清楚还是少发言,就说肃反吧,杀几个中央委员你也大惊小怪的,你怎么老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说话。你要知道死几个中央内部的特务,分裂分子是好事,它避免了国家的分裂,避免了战争,避免了大批战士的牺牲。好人一个没死,杀几个本来该死的敌人,有什么不好?你懂什么,少见多怪!”

“许多问题在理论上看都很美好,可是一旦付诸于行动却是困难重重。公有,国有,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实际上搞不清每人有多少,只是名义上大家都有。就说邮电局吧,是国有,全民所有,自然是全国人民都有了。所谓共同所有搞不清每人有多少,也行使不了任何所有权。能共同管理吗?全国人民管邮电,这只是空话。连邮电局的职工也不能都参与管理,只能是专业管理人员管理,领导管理。全国人民能参与管理吗?对不起!只能邮电局的职工才可以。而且有时精减,有时下岗,所以根本不是全国人民所有,根本不是国有。过去认为公有是可以解决贫穷的,大家所有,自然大家都富了。可是经过实践以后才发现,公有不可能是解决一切矛盾的灵丹妙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公有制的国家里, 某些矛盾似乎解决了,许多新问题又出现了。还有许多社会主义社会,社会主义国家共同的问题,同样存在。最令人头痛的是生产效率低,大家所有,但又都没有具体数字。都行使不了所有权,结果谁都没有责任,至少没有很大的责任。财产损失没有人心疼,浪费财产,周转不起来。大家都有点责任,又不是很大。与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联系又不紧密,效率不高。”

“其实邮电局根本不是国有,全国人民所有。邮电只是一个系统,不是全国人民的,只是一条线,不是一个面。更不是全体。就人数来说最多占全国人口的千分之几,而不是千分之千,不可能是全国性的大生产,全民的大生产。最多是社会化的中生产。马克思主义说生产规模与生产占有要相适应,相一致。大生产 ,大占有,那邮电局是中生产,也只能是中占有。中生产与大占有肯定是不适应的,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马克思的思想。想想看,某农民拥有邮电局的财产,有可能吗?有必要吗?他知道如何管理吗?他知道邮电工作规则吗?”

“邮电至多是国家代管,不可能人民所有。但邮电却可以利用国有搞垄断。国有是一国所有,自然是独家经营,不利于竞争,不利于进步,不利于科技的发展。缺少压力,危机感。干不干,努力不努力都不会垮。舒服轻松,向人民负责是次要的,只要对上级搞好关系就行了。收入不是决定于市场的行情,人民的需要,而是决定于本行业自己的高兴。因而无须什么价值规律。每个人的收入与付出关联不大。与整个社会不平衡。”

“我不赞成你的说法,国家与人民不是一回事。国家与人民有一种关系是上下级关系,但还有一种关系是交流的关系。国家受委托,受人民的委托依法保护人民,服务于人民,收税于人民,是个循环的关系。国家主要是公务员组成。国家只有执法权,没有更多的权力,没有违法的权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国家是总经理,人民是董事会,人民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公务员,所以这时国家领导权力比老百姓大,这只是一个时期,而不是永恒的。就说是皇帝吧,权力够大的了,但人民还是有权的,改朝换代就是人民行使权力的一种方式。这是人民行使董事会权力的表现。因而国营不是人民经营,国有也不是人民所有,最多是人民代表公务员有。”

“我看还是回到原来的议题上吧,不要越扯越远了。我们今天谈的主要是公有的伟大意义,公有,它不是马克思的个人看法,历史以来天下为公大同思想早已存在。就说你们中国吧,早有孔夫子的大同思想。近来孙中山,康有为也都有公有制的思想,这也不仅是共产党的思想,这是有深刻的社会基础的,有历史根源,决不是小岗村几个破农民能否定的。马克思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指出了公有制的来源,是社会生产中的矛盾。这个矛盾必然导致公有。来于社会化大生产与私人另有的矛盾,使公有理论来源具体化,实践化,深刻化。上次我看到香港一个党外人士都认同这句话。这个人好像叫什么冯有诚吧,你们看看,一个非党人士,不信共产主义的人也相信马克思的这句话的英明。知道未来世界的方向,就像孙中山一样有眼光,也相信公有制。我们倒好,身为共产党员不信公有制,对自己丧失信心。连一个党外人士都不如,连一个国民党都不如。唉,你刘少奇搞什么名堂?我真为你感到羞耻。”斯大林又一次沉浸在胜利中的喜悦中,“公有制是我们的命根子,是整个大厦的基础,希望大家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岗村的那一套是危险的,是站不住的,是动摇不了公有制的雄厚基础的。这种自发的资本主义倾向将随着社会化的大生产浪潮而沉没。被淹死,被消灭,消失得无影无踪,淹没得无痕无迹。”

又是一阵沉默。“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十分兴奋。可是看到小岗村的农民心中又非常难受。甚至感到揪心的疼痛。你的理想够伟大的,但到了小岗村干起活来,却令人十分头疼。自留地干一天收入超过一元,集体大生产一天收入七分钱,一个有肉吃,一个饿肚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头疼。头都要炸了。”

又是一阵沉默,现在接触到这个头疼的问题时,都不想说,也说不清,这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如何才能走出困惑,真的走不出吗?在这里公有制生产效率差,过去私有制穷人受剥削,那么刘少奇算那条路?只有马克思,只有马克思经过了一百年的思考之后,针对这一百年的存在问题,针对各国情况的考察,他已经有了数,已经有了更多的见解,更新的看法。站在他的高度上,自然就得出了比较全面的看法。按他的深度,也比较容易找到根源。不过他仍然喜欢用引导的方法而不是灌输。“

“我听说你们经常讨论那些生产发达的国家,那样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为什么没有爆发革命,是吗?”

“是的,那些社会化大生产最发达的地方,社会话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的矛盾并没有尖锐化,不过,我们决没有说你马克思说错了,决没有反对你的意思,只是学术讨论,不是政治反对派。我们还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李大钊刚刚讲了几句又怕承担反党的罪名。

“有意思,你大学教授也前怕狼后怕虎。说话瞻前顾后,看来这不民主的空气也污染了你的思想,阻碍了你的学术研究,妨碍了你的实话实说。看来统一集中过了头,民主就不足了。对我的吹捧过多,成了一言堂,一种思想。然而一花独放那里是春天呢?其它的花都不能开放。你们都得不到合适的土壤,养料,水分。我这朵花也不能从各种思想中吸取养分,我这朵花也得枯萎啊。没有争论,缺少探讨,我当然总是正确。无人跟我相比,我也前进不了。我想知道的是,谁能告诉我美国的中小企业现在比例是多少?今天,现在的数据,不是我在时的数据。”

95%。”李大钊果然不愧为教授,尽管在天上,人间的数据也清楚。

“好,这个数据很准确,也许不符合我们当年的实际,这个数字与我们的推算不一致,这没关系。改革开放不是复辟,而是纠正原来的错误,走到正确道路上来。从一个社会化大生产方向走到三个方向,从一点突破,一个方向到三个方向。我马克思一贯的做法是,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以自己的分析推测为准绳。我希望大家也以这种方法去观察世界,去研究理论,实事求是,不要唯心,要从实际出发。不要从我们的过去思想出发,这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才是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好,我想就这个数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也许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

斯大林感到不对头:“这是个什么怪题目?干嘛要讨论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题目对马克思不利。不过,我深深地感到了马克思的气魄和意志,不在乎对自己有利还是无利。”“是啊,只要对人民有利,他就勇敢地去做,无愧与无产阶级革命导师的称号。”“为了真理,不在乎损伤自己的形象,人间少有的伟人啊。”

“按照这个数据,有马克思提出社会化大生产这个大趋势之后,一百多年了,社会化大生产最发达的国家,社会化大生产也只有5%。为什么增加寥寥无几呢?按说100多年,大生产增加了不少,怎么数字没什么大的变化呢?看来,除了增加的,还有减少的。增加和减少的两个数字差别不大啊!”

“你不要老盯着大生产的变化,还有中生产也在变大,小生产也可能变中生产。”“那原有的大生产也在变中生产,变成小生产,破产,是吗?”“对啊,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与公有制有什么联系呢?这与小岗村有什么关系呢?”是啊,猛一接触这个问题,大家感到很陌生,从字面上分析之后,似乎到头了。没法深入,也没路可走了。也许是一直与马克思的意见相悖,这一次考茨基很快找到了相勃的地方:“除了社会化大生产这个发展的趋势外,还有另外一个趋势。一个是大生产,一个是小生产。例如,造汽车是大生产,几万人至少也是中生产,但是把各个零件小工厂去做,甚至更小些,包给个人去承担,这也是社会的进步,也是一个发展趋势,是不是?所以小岗村的小,也是一个趋势,对不对?它是进步,是发展。所以,它适应了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伯恩斯坦也来了劲。“对,大生产是个趋势,结果要走共产主义;小规模生产也是一个趋势,那就是走资本主义了?”

“说得好。这就好比一个人,一只脚站在共产主义的船上,另一只脚站在资本主义的船上,两只船驶向相反的方向。一旦这两只船开始行驶,这个人就成了体操运动员。”斯大林得意洋洋地叙述起他的故事,“你们看,这个运动员会做出什么动作呢?”“那能做什么动作,危险动作了。”“对,说得好。有思想,有水平。这个人就开始做劈叉了。”说着,斯大林开始做起了劈叉动作。“大家来看,就是这样。往下劈,往下劈。随着两只船的运动,这位运动员的身体不断下降,两条腿不断伸开……”“哎呀,可不能再劈了,再劈就完了。不是掉到水里淹死,就是把腿撕开。”“好,大家看清楚了吧。不是淹死就是撕裂。你们既想搞公有制又想搞私有制,就是明显的修正主义嘛。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一起走,就是这个下场。那是不行的。又想搞大生产,又要搞个体生产,就永远到不了共产主义。那样做,共产党就得下台。千千万的人头就会落地,不淹死也会被杀死。你们的尸体也跟我一样,被拿去烧掉,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不起,如果这个人很有力气,把两只船紧紧地连在一起,那么会怎么样呢?”

“那,那这只船就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原地不动,无所作为。不能运动,不能行驶,死路一条。”“也不见得吧,它会顺水而动的,这叫做顺其自然,按大自然的规律运行,说不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符合了自然规律,那也许是一条途径呢。”“中国现在经济发展很快,不但不是死路一条,而且是挣了大钱。”“对了,我想起来了,除了想社会化大生产发展的趋势外,除了分散,化整为零,大船上有小船之外,还有一个趋势,第三个趋势。”伯恩斯坦似乎想起来什么:“什么,有大有小不是完整了吗?还有什么呢?”“还有一种趋势,是维持原来的生产规模,许多企业,是中等规模,上百年了也没有什么变化。有的大企业也是上百年不变。这种现象很多,很多,绝不少于上面那两种趋势,还有许多私人、个体的,一直没有多大发展。偶尔发展一点,过一阵子又变了回来。工人能力有限,资金有限,总是竞争不过别人,也只能维持现状。”“是的,这种现象比例是相当大的。比起变化的企业多,比起变大变小的企业还多。”

“马克思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引导大家讨论的是什么东西?你这么伟大的人难道不知道这种讨论的后果吗?什么小也是发展趋势,维持原规模也很多。这么说,社会化大生产只占很少一部分。这个发展趋势也不是唯一的发展趋势。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说公有制只占一部分,国有也不是唯一的发展方向。公有制只是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放弃了马克思主义,你走上了修正主义道路!你,你马克思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你改名换姓,怎么姓刘了。如果照你说的,那还要我们共产党干什么,都去假如社会民主党算了。要知道,你会丢掉一切,你会从伟大的顶峰跌下来。你完了,我们也完了。你,你怎么能讨论这些。在苏联,过去就有人讨论这些,但是,我是毫不犹豫,坚决果断,一个不留,就地消灭!今天,你老人家这样做,我实在是痛心极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完蛋了……”斯大林真的哭了,他哭得十分伤心。看到斯大林真的哭了,不少人倒动了恻隐之心,本来不大喜欢他的专横,现在也有点同情。

“不要急嘛,现在只是讨论阶段,并没有下什么结论。讨论总是要有的,真理会越辩越明。你不要再哭了。”

“什么真理越辩越明,你们不懂,反动言论是不能散播的。这不是真理,是反动言论,反党言论,这样辩下去,会威胁到共产党的政权,会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的。你们不是做资本主义的掘墓人,你们简直是在自掘坟墓,挖自己家的祖坟!糊涂,愚蠢!”

“感谢你的一片忠心,你怕两极分化,你要坚持公有制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马克思安慰了斯大林几句,“只是伟大理论经过一百年的检验,今天确实要全面分析,重新整理了。对的就坚持,不利于生产力的只能纠正。是把灰掸去,还是动手术开刀,应该根据实际情况,理论是从实践中来,是从正确的实践总结上升的,不能总是从我一百年前的思想中来。就算是一个理论体系也应该这样,也要随着人民的实践的前进而前进。肯定会有新陈代谢,而不能永恒不变。看到小岗村的农民,我就想起在大饥荒中死去的农民。我的心里好难受啊。我不想去找客观原因为自己开脱,我主要是从自己检查起,去找自己的原因,一定要解决问题,让他们富起来,让他们生活好起来。这是我们的大目标,绝不动摇。我可以修改我的理论,包括我的理论的任何部分,只要能让他们富起来,我可以丢弃一切,名誉地位,一切一切,哪怕进地狱,只要是为了他们。社会主义在理论上站住了脚,但是生产却一直上不去,这是我最忧心的问题。使我困惑,用我的理论可以夺取政权,但这不是我的最终目标,这只是手段,这只是解决穷人掌握政权的手段。要使老百姓富起来,才是目的。面对刘少奇的政策,我想起了列宁的新经济政策,这倒使我感到了一线希望,一线走出困惑的亮光。也许不完美,但它却是一线光亮。理论应该从这里开始总结,不能发展生产力,任何理论都会枯萎,对我马克思的理论也是一样。毫不留情,十分残酷,只有改正错误,只能开刀去瘤,我的理论发扬光大还是有希望的。只有这样,别无它法。”

“你就喜欢小岗村,你为什么不提华西村。华西村,那可是走的社会主义道路。华西村的村民在党支部、村委会的领导下,坚持集体经济,一样富得流油,一样非常成功。什么政企不分,什么裁判不能踢球。华西村政企不分好得很。党支部带领大家踢球一样成功。党支部是裁判,照样可以踢球!而是踢进了球门!赢了球!你们不是不喜欢说猫论吗?这里可是派上了用场。裁判踢进了球,党支部书记抓住了老鼠,这个书记就是好猫。如果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华西村的实践就证实了公有制这个真理!华西村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是对刘少奇修正主义的有力回击。对那些反对公有制的反动派,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响亮极了!清脆极了!华西村万岁,万万岁!”

“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是有的比喻不准确,什么裁判可以踢球,政企可以合并,不太合乎游戏规则吧?”考茨基问了一句。

“我看你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你就是怕我说话是不是?这正说明我说得有理。你怕了吗?你也不是一切顺利,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喜欢鼓吹民主吗?你不是强调议会道路吗?你可以宣传资本主义,但也不能不让我说话呀,你也应该捍卫我说话的权利,你怎么今天也想搞专制,你也怕民主吗?不要以为共产党有时有点低潮,高潮和低潮总是交替进行的。不要得意忘形了!什么游戏规则,那是你制定的。你虽然专搞对你有利的规则,我也有我的游戏规则,不管怎么说,华西村是成功的。比小岗村成功得多,华西村的人出门开小汽车,比小岗村的人排场、体面多了。小岗村出门最多开手扶拖拉机,嘟嘟嘟,噪音震耳,环保罚款,交警罚款,不准进城。华西村拔一根毫毛都比小岗村的大腿粗!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不服就比一比。你把你的大腿抬起来,跟华西村的毫毛比一比。不比不知道,一比一定吓你一大跳!”

“说得不错,我的大腿没有华西村的毫毛粗。但是我想问一下,你斯大林的大腿有多粗?能跟华西村的毫毛比吗?”考茨基还是一步不让。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华西村里的社会主义的代表是我们的代表,只有华西村与小岗村比。我与华西村是一家子,都是毫毛,都一般粗,没什么不同。只是比你们修正主义的大腿粗而已。你捣什么乱,比什么,比也比不好。”斯大林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乱七八糟,但乱得有条有理!虽然看起来是乱,但仔细一看,还是真有条理,这叫乱中有治!”考茨基看来也不是好打发的人,还是步步紧逼,“华西村不仅与小岗村有区别,华西村与华西村也不一样。你一家子的华西村不是现在,是过去,是改革开发发生了变化。以前你所谓的华西村一样很穷,60年也挨饿。你那个华西村的大腿也很细,也没有现在的华西村毫毛粗,而且也比不了现在的小岗村。你说是不是?现在的华西村可不是单一的国有制,而是股份制,就是你说的私有制。其实和小岗村一样是落到实处的人民所有制,有具体的数字所有,真的所有。不是你过去的大而空,悬在空中的所有。似乎看得见又看不清,摸不着,也不给摸。自己的所有却不给摸,不给动。名义上的全民所有,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真不知做何解释。”

“看来这一大二公也不一定好,有好有坏。这小也不见得是坏,也可以好,也可以坏。总之,说大的就要大,说小的就要小,邮电通讯跨国跨省就得大,零售商店,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就应该小。各有各的好处,按公有制社会主义的标准看,大了好,小了坏;公有好,私有坏。可是按生产力发展的标准看,经济形式可大可小,大小是根据生产需要,不是理论需要。生产规模的大小决定与产品特点,经营需要。该大的小不了,该小的大了也不好。生产需要小规模,如果人为地扩大了,不利于生产,只是符合社会主义理论罢了。”李大钊在那里细细地评味着。

“看来这用词也得改进,公与私是矛盾的,一个好,一个坏,但大与小不见得就是公与私,不见得就是好与坏。个人与私不完全一致,个人所有是个中性概念。个人不等于私,没有损害别人的意思,而私是个贬义词,明显地损害了社会。个人所有财产,如果做坏事,那就是私;个人所有也是可以做好事的。小岗村的农民所有就是个人所有,但没有损害别人,没有侵犯别人,剥削别人。他们是先交齐了国家的,这就是公;再自己吃饱了,使私人都得到了发展,达到了双赢的结果。”

“一点也不错,个人所有也可能做好事。当年孙中山就把他的私产捐给了革命。不,我说错了,就是他的个人所有财产。这个个人所有财产好得很,好极了。都要能这样世界早就大同了。”

“对,公有也是一样,公有财产可以用来为大家,也可以用来为私。贪污不就是贪污大家的,公有的吗?几十年的公有实践证明,不是公有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了,就没有矛盾了,没有犯罪了。希特勒的国有算不算公有呢?这个国有太可怕了。”

“看来,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就会有个人所有,也就是习惯上说的私有。这些归个人所有的财产,包括工具,包括消费品。这些个人所有放在家里,就是私人所有;放到公司里,就是股份所有;以交税的形式给了国家,就变成了国家所有。”李大钊慢条斯理地分析引起了大家的沉思。过了一会,斯大林补充道:“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的存在,就会有公有,就会有两个人共同使用的工具或其他东西。就是说,以私有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国家吧,也有国家财产,有武器,有法庭,有城市建设。这些都是大家的钱,这不也是公有的吗?这是不能分割的公有,还有股份公司,这是可分可合的公有。随着生产的需要,不断重新组合的公有。”

“所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一个必然现象,为自己,为个人也没有什么错。个人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只要不损害别人,我看也未必是坏事。”

“不过,我还想再加一句。”伏契克说,“在当今的这个世界上,人不为己,也会天诛地灭。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已经分不开了。商人如果不为顾客着想,他自己就得完蛋;医生不为病人着想,病人病死了,医生也就饿死了。这比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许迟一个月,但是也必然要天诛地灭的。”

“看来,集体和个人是永远并存的。所以国有、集体所有、私人所有,噢,不对,是个人所有是永远共存的。按生产力发展的需要,按一定的数学比例组成社会经济结构。所以这既不是私有的胜利,也不是公有的消灭。”

“你说得一点不错,从目前的统计数字来看,这个结构基本上是金字塔结构。塔尖上的国有,下面一层是跨国大行业,是交通、能源、金融;再往下,是中等集体企业,中小集体公司,直到个体。金字塔下层的公司资金越来越少,但公司数却越来越多。单一的国有只剩下悬在空中的一个点,非股份制的集体所有也是二国有,都是没有基础的,使产权糊涂,而不是产权清晰。取消个人所有,将会使公有成为空中楼阁。是啊,天体之大,无法探测,宇宙之大,难以想象。世界上的一切都包含在内了,比国家大多了,比世界大多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有了一切,不需要其他了呢?于是就可以忽略分子,就可以取消原子吗?大天体好,都结合成大的,分子原子无所谓,太渺小了,看都看不见,于是就可以取消分子原子吗?化合作用很好,很重要,可以生成新物质,但是分解作用也不是坏蛋,也不应该消灭啊。”

“我想起来了,过去老是强调国家利益,强调牺牲个人的一切,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牺牲个人。这个提法是否不全面,应该有所改进才是。”

“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当年董存瑞炸碉堡,牺牲一人,免去了许多人的死亡。这永远都是正确的,永远值得歌颂是,也不是什么都错了。”

“那只是有时候,只是偶尔,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不一致。但是,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国家与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不是矛盾的,公务员是为人民服务的,不需要经常牺牲个人利益为国家的。”

“不过,你说的人民,其实还是很抽象的。人民是个总体概念,人民高于国家,人民比占人民2%的公务员更重要。但是,谁能代表人民呢?就是那些庸俗的小市民吗?恐怕连小岗村也代表不了人民吧。”

“那谁是人民呢?现在又找不到人民了,人民代表可以吗?那一个代表可以呢?委员可以吗?似乎也不行。常委可以吗?也得斯大林授权。这样看来,只有斯大林可以代表人民。所谓的为人民服务,就成了为斯大林服务。所谓的人民的意志,也就是你斯大林个人的决定。人民的财产,就成了你斯大林的财产。只有斯大林才能行使财产权。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们都在魔术师的手中了,变来变去,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

“我看斯大林最多有一半是人民。”欧仁不服气地说。

“什么,我只有一半是人民?哪一半代表人民呢?真新鲜。你居然把我分成了两半。我倒想听听,我哪一半是人民的?上半身还是下半身代表人民呢?”

“当你依法办事的时候,你代表了人民。另一半就是,你不依法办事的时候,你根本代表不了人民。大饥荒死了三百万人,是你的责任,根本不是人民的责任!不能叫人民代表的责任,这是你代表不了人民,你也不是人民代表!”

“你说这些是我个人的责任?也只有你敢说,在苏联,没人敢这么说。谁说,谁就会消失。谁是裁判?我,我说了才算。我说与我无关,就是无关。”

“还有,每一个老百姓也是一样,任何人按法办事,都符合大家的利益,有利于社会,有利于个人,都应该受到国家的支持,人民的支持。这个时候,他就是人民,不能代表全体人民,至少也是人民的组成部分。”

“是的,任何人,那怕他是公务员,只有按法办事的权力,没有违法行政的权力。合法的就能代表人民,违法的谁也不能代表人民。”

斯大林琢磨着,总觉得有点不服气,“我怎么又错乱?这人类的历史证明什么事都是从小到大,从手工到机器。现在是95%的中小生产,将来还是会大的。大生产与个人占有,大与小总是有矛盾的,总会爆发革命的。”

还是李大钊喜欢用数字说话:“你想想,全世界不少于几千万种产品,不少于几百万个工厂在生产,一个工厂生产一个或几个产品还是比较实际的。或者几个工厂生产一个产品也可以。这样便于管理,便于实现专业化,便于提高科技水平。只有这样集中生产,才使企业具有较强的竞争力。一个工厂大或者小与产品的特点有关,汽车厂就大,零售商就小。厂长能力强的就可以大一些,资金多的也可以大一些。这样便于管理,便于瞄准瞬息万变的市场,即使调整生产的各个环节。有些公司太大了,几万人就已经难以管理了。搞得不好,就会跟不上市场的变化,产品就会卖不掉,企业就会破产。几万人的企业确实难以管理,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产品必须几万人的大生产。那么几千万人的大生产就更没有必要了。至于更多人的的大生产更是不堪设想了。几十万个产品统一核算,国家主席兼总经理,只有他有财产权,下面都没有财产权,怎么适应千变万化的市场怎么能及时调整生产呢?大锅饭看来是难以避免的了。这么大的家底,统计一次都要用很久的时间。一个人又要管政治,还要管经济,忙得头都快要炸了,怎么能管得过来。实际上,只有国家机器,军队那是不可分割的,只有大了,那是没办法啊。至于生产企业,可大可小,小了简单,应以效率为准,生产力发展为准,不能以大为准,以国有为唯一的目标。”

“说得好,大家占有,大家劳动,大家管理,大家分配。听起来很好,实际上难以做到啊。所做的都是似是而非。我进了工厂,我就成了生产者,我就拥有工厂,拥有厂房、机器了?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我总觉得大家的想法太幼稚了,太悬了。”

“远的不说,老张,下次我帮你修房子,我是生产者,我是不是就拥有你的房子呢?”

“废话,你好不财迷!你修房子我付给你工资,你凭什么拥有房子,做梦去吧!那房子是我挣了一辈子的钱,累积了几十年才盖的。你也要强占?你真可以,脸皮比城墙还厚。什么劳动者拥有,什么大家都有。真是荒唐。上次我帮你照顾了你老婆,是不是就拥有你老婆呢?你怎么不拿刀来抢呢?那样的话,你就拥有房子了,而且是免费的房子——牢房。你最好去修斯大林的房子,那样你就拥有克里姆林宫了,去吧,快去,快去。”

“刚才你们说到生产规模变化的规律,好像与财产变化规律不一样。财产运行规律是另一个系统,另一种循环系统。生产规模变大变小与财产归谁,不是一个系统。是否组成一对矛盾,还有点疑问。你说说看,财产是个什么变化规律呢?”

“过去的不说,从解放后谈起。人们去工作,去参加生产,才可以挣钱,才有可能拥有财产,这是第一步。财产只可能属于劳动者。不劳动的人就没有可能拥有财产。财产不是人人平等,也不是人人拥有。第二步,劳动者有了收入,还不是财产。必须除去消费,衣食住行等,剩下的才是财产。一个人挣的不多花的不少,他剩不下钱,他就没有财产。因而,不是所有的劳动者都有财产权,不是生产者就占有工厂,占有生产资料。生产者应该有工厂,只能是一个推理,一个分析。只能‘应该’,而不是实际情况,不是结果。结果是另一回事。再者,每个人剩的钱不同,每个人的财产权也不同,不可能人人平等,也不可能人人相等。其实平等对某些政治权力可以用,对财产权最好用相等或者不相等。”

“我所提个问题,你说的工资与消费,不是说生产资料,这与马克思说的生产资料,公有制不同。你笼统说财产,这是不是两码事?”

“在现代社会里,生产资料与消费资料不容易分清。电视机、电脑,可以用于工厂,也可以用在家里。是生产资料,也是消费品。何况两者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用钱进行交换,所以还是用财产比较好。”

“你这么说,似乎有理,计算得也对。但我总觉得与我们一贯的观念不一致。你这么一搞,工人就没有权利了,就不拥有工厂了。工人与工人也不平等了。这太残酷了,一点也不美好,一点也不理想了。”

“我们还是实际点吧。你工人哪有什么工厂?你有工厂还会下岗吗?何必老搞什么空对空呢?等你下岗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你根本就没拥有工厂。什么大家所有,实际上一点也没有!什么财产平等,太抽象了吧?你跟厂长能平等吗?他可以解雇你,你怎么不能解雇他呢?有的权利可以平等,有的权利永远都不平等!不可能平等,也不可能相等!”

还是李大钊教授在发言:“好,我继续讲。第三步,有了剩余财产的人还不等于拥有工厂的产权。如果他把钱存在银行,他还是不拥有工厂的产权;只有把钱投到工厂里,他才拥有工厂的部分所有权,即股份。并不是劳动者就有了财产权。国有财产也是谁投资算谁的,不投资的不占有。”

“你李大钊替谁说话?一副十足的资产阶级腔调。你是说有钱就可以剥削了吗?你当教授剩余的钱就可以剥削了,是不是?”斯大林又找到了机会。

“我倒想问你,哪一步错了?”李大钊问道。

“全错了。”

“好,你说。只有劳动者才可能有收入,有财产。财产属于劳动者,这句话不对吗?”

“没错。”

“劳动有了剩余才会有财产,是不是?”

“最初的财产从那里来的?从原始人开始,原始社会开始。最初的原始工具,从哪里来的?你说的有了财产可以剥削。剥削是要有本钱的,那么第一次剥削的本钱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劳动的来的呢?”

“是抢来的。”

“从哪抢来的?是不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从劳动者手中抢的?”

“被抢的财产是从哪里来的?财产第一步难道不是劳动产生的,工具不是通过最早的劳动产生出来的吗?”

“你去问马克思吧。”斯大林无话解释了,只好把责任推倒马克思身上。

马克思微笑着说:“都不要钻牛角尖了,大家是在认真地探索问题,总结一百多年来工人运动的经验,从事实出发,实事求是。不要老从我个人的一百年前的某一句话出发。我的任何思想也是从实践中来,不是永恒的真理。我只能努力接近真理。我天天在大英博物馆里学习,就是要不断地总结,使自己的思想接近真理,尽力符合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也是检验我的言行的标准,不能用我的言行去检验一切,去替代实践。如果那样就颠倒了,不符合认识的程序,也不符合我的想法。”

“哎呀,我的理论基础。你说了半天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还得让我自己思考。这怎么行呢?我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还问你干什么嘛?”斯大林有点急了。

“还是让大家充分讨论,讨论。每个人都独立思考,总结出来的理论才是扎扎实实的。我过早地下结论,你们虽然省劲,但不扎实。遇到具体问题,只会贴标签,搞教条,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贻误了我们的事业。更何况,我也不是绝对正确,大家的意见就很好。有的比我想得还周到,相信群众嘛!”

“我来说一点,投资者参与分配就是剥削,就成了阶级敌人,那谁还去投资?科技成果怎么推广?社会怎么进步?与其成了阶级敌人,还不如拿投资的钱去存银行,多少还有点利息呢。”

“你们一会儿把投资看得这么好,可以发财;一会儿又把投资看成是剥削阶级。我看你们啊,统统是笨蛋。我可不做傻事,我有技术,这可是个永远的资本,谁也收不去的资本。行了,够我用一辈子了,知识资本也许不如智力资本,但比起来财产资本好多了。叫我投钱到公司,我才不干呢!我的邻居买了很多股票,上个月差点跳楼。当资本家好个屁,万一破了产,可是要自杀的。”

“还有第四步吗?我还想听听财产的运行规律。”

“第四步大家已经谈到了,那就是投了资的工厂还得运转正常。如果工厂破了产,你还是不能拥有工厂,没有占有权。一个比较多的现象是:善于理财的人有钱,善于运做资金的人富,善于管理企业的人才占有。财产倾向于专业知识多的人,也就是说倾斜于专业工作者,所以说任何权利匹配给知识,倾斜于专业知识。没有知识就很容易丢掉财产,不是说生产扩大了,人人就都应该占有,不是财产权人人平等,人人都有;更不是生产扩大了,社会化大生产,没财产的人就应该有财产了。”

“对了,我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当我们两个人合作生产时,生产扩大与财产所有有什么关系?你原来有多少,还是多少;我原来是多少,也还是多少,一点也没变动。两人的资产放在一起,个人占有多少一点没变。也就是说,生产扩大了占有没变,没有矛盾。社会化大生产与占有没有矛盾,与占有人数的多少没有矛盾。”

“对,还有一个问题。无论生产社会化还是规模缩小了,都与私人占有没有多大关系。上面你说到:生产社会化与个人占有没有相对对立,生产缩小了产权也没有变化,两个人的生产分开了,财产也照样分开,每个人原来有多少,还是多少,好像构不成矛盾。”

“这实质是什么?生产扩大与少数人占有的矛盾,实质是劳资矛盾,劳资矛盾一直都存在。资本家占有,工人不占有;资本家有分配权,有雇佣权,处理得不合理就会有矛盾。大生产,工人不占有,他们与资方有矛盾;小生产也一样,劳资也有矛盾。生产没有社会化也一样,广大工人与资本家总是有矛盾的。资本家不应有绝对的权力,不应随意解雇工人,不应有任意削减工人收入的权力。只应该沿着社会进步的轨道和大家一齐前进,要符合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规则,而不是个人随意乱来。”

“是的,孙中山也谈到节制资本,马克思也看到资本权力过大时,对工人的损害,对社会不是推动,而是促退。”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社会化大生产最多的欧美发达国家,没有爆发革命。也就是说,社会化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的矛盾没有成为主要的矛盾,最根本的矛盾也没有激化。”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比较,非常重要。不过,社会最基本的矛盾好像还有好几个,还有更重要的,更基本的。比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就是一切社会的主要矛盾,其他的矛盾都附属于这个矛盾。”

“那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呢?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呢?这个矛盾,不也很重大吗?而且更实质一些,更概括一些。比社会化大生产更基本,更实质。”

“是啊,社会化大生产是一个趋势,维持原来的规模,大生产不变大不变小,更是一个数量非常大的变化趋势。第三种化整为零,大小互助转化,也是一个趋势。就是说生产变大的也只占1/3。这几个趋势形成的矛盾与以上几种基本矛盾比,所占比例不大。”

“大、中、小是一种变化趋势,而专业化趋势呢?这才是一个更大更实质性的趋势呢。分工合作,发展科技都是专业化趋势的表现。”

“社会化是不是也是专业化的需要,专业化的表现呢?例如:汽车的专业生产需要几万人的大生产。”“好像就是的。这么说社会化附属于专业化的了?”“有点道理,但似乎不完善,不完全准确,但有确实有这个感觉……”

“这么说,社会化大生产与私人占有的矛盾应该排在第三、第四个层次以下。所占的分量也不大,解决办法也不是全部国有,也不是共产,而是金字塔吗?”

……

沉思,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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