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读报,我会翻到讣告那一栏。有次听到一个女子给报社打电话,一字一句地说着她母亲的生平。我不由想,原来那东西是这么写出来的。 新年后的一天,我打开报纸,翻到那一栏。上面有一位华裔老人。他的面孔微侧,温和地笑着。竟是孙先生。 他曾是我的老板。十几年前,我一度想开个餐馆,就跑到一个中国餐馆,跟着两个广东厨师学起了手艺。去之前,介绍我的朋友说,孙先生基本不管什么事,但孙太太厉害极了,不知你受了受不了。 孙先生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平时很少进厨房来。因为不会说国语,见到我们这些“北方人”总是微微一笑。他不像个生意人,满脸书卷气。他太太也不象个生意人,有种大家气质,普通话字正腔,但初看上去一脸肃杀。有次我把饭锅泡在水池里,锅巴因浸了很久涨了半锅。她大声说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做生意!” 几个星期后,我已经能看几个炉子,成了一把快手,也和厨房里的两位师傅学了一身坏脾气。出餐高峰期时,人十分紧张,我们把锅碗瓢盆碰得乱响,孙先生进来时几乎有些胆怯,放下单子就走。 孙太太也不嚷了。我们不忙的时候,她会走进来,笑眯眯地用手摸一把橱架,“哈”地大叫一声,因为摸到了油腻而得意洋洋。她的样子很特别,花色衬衣,项链,腰带,高跟鞋,淡淡的口红,乌黑整齐的卷发,打扮十分得体。快七十了,人依然展挺,举止做派一丝不苟。大厨说她曾在香港做过护士,我没问过她,但她对厨房的要求确实近乎洁癖,也许真是过去的职业习惯。 她也是那样打扮下厨的。每个星期二是大厨休息的时间。我初到那里时,有个星期二走进厨房,几乎吓了一跳,孙太太正卷着衣袖,挥动着戴了玉镯的手忙碌呢。她个子矮小,即使穿了高跟鞋,站在巨大的锅台前也很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