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我做博士後已經三年了。實驗依然不順,夢想中的第一篇《科學》文章還不見蹤影,手裡有的數據好像是一篇不錯的二流雜誌的開頭,但離完成還有一段距離。 大概是十二月初吧,下了一場大雪。早上我必須去實驗室,可那輛老破車怎麼也發動不着。狠了狠心,穿好靴子,踩着齊腳脖子的雪走到實驗室去。住的公寓離所里不算太遠,平常好天時也就十幾分鐘的路。只是要穿過一道比較破敗的小街,兩邊的房子都是二十世紀處建的。那天我正走着,頭頂突然“咣啷”一響,我抬頭看時,路邊灰舊的房子二樓窗戶被推開了。一位金髮姑娘出現在窗口。她很漂亮,金髮流瀑一樣披在她的肩上,襯得臉龐異常得白而精製。她右手像是拿了一把梳子在撫弄着頭髮,看到我在向上望,吐了下舌頭,沖我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左手招了招。我也隨手揮了一下,笑笑,又“咯吱咯吱”地去鑽我的實驗室。 那天實驗的結果非常好。不但成了那個項目的轉折點,也衍生了我後來的幾個工作。那天下午回家時,天雖然還陰沉沉的,心情開郎了許多。走過窗邊女孩的房子,竟然又看見她站在窗口,心裡想:這麼冷的天,開着窗子冷不冷呀,真要做凍美人呀。但她又朝我招了招手,輕露貝齒,我也笑笑,往前走了。 隨後的一個星期里,車子拉去修了。我每天走着上下班。有朋友提出可以搭車也沒有答應。每天走過那座老房子總會自覺不自覺地抬頭看一下那扇窗。時不時得也能看到那個美麗的姑娘。有時開着窗,有時映在玻璃後面。兩人也總會相視而笑,我一天的心情就充滿了快樂。等到車子修好後,我依然堅持步行上下班。有人問,總是藉口想鍛煉鍛煉,當然私心裡知道自己每天的期待。聖誕過了,新年過了,轉眼情人節也過了。有時也輕問自己,竊笑着搖搖頭,究竟在幹什麼。 春暖花開,杜鵑花鑲嵌了小道邊的綠籬了。我常常早出晚歸,但還是會碰上倩影倚窗的時候,有一次還對着那微笑說了聲“嗨”。美目盼兮,平白增添不少幹勁。 有一個周末,我給自己放了半天假。但不知不覺間又漫步到了女孩的房前,卻見一輛警車閃着燈停在街邊,那座老房傾頹在地。有兩三鄰居圍在那裡。我心中一緊,忙急步過去,問他們說:”怎麼回事?沒傷着人吧?“一個黑人老太打量着我,慢慢地說:”這房子太舊了,我小時候就很舊了。昨晚就轟隆一聲坍塌了。“”好像有個女孩住在裡面,她沒事吧?“。老太搖搖頭說:”沒人住,這房子有十幾年沒人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