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女儿想您了
时间无痕,只一转眼的功夫,您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多少次当午夜梦回,我的脑海里依然还清晰地印着您儒雅清瘦的身影。梦中的您一如生前少语,我大声喊您,而您却不答,只看到您落寞的背影。醒来时,已是泪湿枕巾。
依然记得几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是呆在温哥华,正遇到北美多家中文报举行《抚今思昔忆当年》的的征文比赛,闲来无事,而且一直以来就想为您写点什么,于是提起拙笔写了一篇《童年,那如烟的往事》拿去参赛,没想到还得了一个小奖。回忆童年,更多的是与您有关的点滴往事。您一生命运多舛,您大半人生的过往在我记忆里是心酸凄苦的,那时候写作的心情并不愉快,而今天当我再次提笔时您已在另一个世界,呜呼,悲哉,痛哉!
都说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亲人,还是朋友,终有离别的时候,先走的人未必不是一种幸运,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者。父亲啊,您知道吗,当您撒手西去,留给母亲和我们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与思念。
每每想起您坎坷的一生,我心中总是愤然。不是说上帝是公平的吗?可是您一定是被上帝遗忘的那个人。多舛的您,二十一年梦靥般的右派生涯,总以为您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然而你的晚年更是让我们心碎,老年痴呆症的袭来,让你备受身心的煎熬,更是让您失去做人的尊严。
每次我回家看您,看到您的样子我心痛如绞,我知道您心里还有多少事想与我分享,而您已无法言说。母亲没有多少文化,总是当着您的面数落您的不是,我知道您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已组织不起连贯的语言,在你的眼里我分明看到了无奈与悲伤,爸爸啊,我什么也帮不上您啊,只能徒劳的请求母亲多一些担待和理解。
然而无论任何时候,音乐依然能唤起您清晰的记忆。每次回家,我都会哼唱您喜欢的京剧和黄梅戏,这个时候,您竟然还能和着我的歌声轻轻哼唱,我知道您酷爱音乐,音乐已渗进了您的灵魂。您有奶奶遗传的音乐天分,您经常很骄傲的告诉我们,奶奶弹得一手好扬琴,而您也是会很多乐器,口琴,二胡,手风琴是您的拿手好戏。记得在那个动荡的岁月,家里的书还有乐器全被收去了,而您竟然还偷偷藏了一把二胡,每当您被批斗后,您就会偷偷的拉上一把,但是有一次被他们听见了,说您竟然还有心事拉二胡,当场没收了不说,还被打了一通。从此以后,您只能用嘴哼唱了。我会《天仙配》以及一些京剧片段,全是您口口相传的啊。
眼看着您一日沉默一日,每天早上弟弟帮您洗好澡,然后妈妈喂您早饭,之后您就整整一天就这样坐在那张躺椅上,累了就睡,醒了呆坐,直到晚饭时。也不知道您想些什么,没有人能走进您的世界,您的世界只有沉默。记得您去世前的夏天,女儿从国外回来和我一起去看您,女儿说:“外公,我是婷婷。”您竟然泪流满面地应答“你是婷婷。”也许那一刻您真的是清醒的。相聚的日子总是那么短促,在离开家乡的那一刻,女儿唏嘘不已:说是再见,真的还有再见的时候吗?女儿的预感是对的,果然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外公。
您大限的日子终于来临,接到弟弟的电话,就知道您已是时日不多,匆匆赶回家乡,您已吃不下米饭,只能进食一些流食,但神情是清醒的。在家呆了些日子,不见好也不见坏,因为工作在身,只好告别。没有想到一周后就接到了您去世的噩耗。尽管已做好准备,但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还是如万箭穿心。天可怜见,从今往后,在这世界上,我再也没有父亲了,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呜呼哀哉!
您快要走的时候,家里的厨房还没建好,房前屋后都是建筑材料,弟弟想在为您办后事前完工,但心里很清楚您已是很难挺住。可是,我们善良的父亲啊,硬是坚持到工程竣工,才离开我们。我知道您的心里永远为我们孩子们着想。临走时,您似乎有万千话语跟弟弟说,可是您早已无法言语,只是在弟弟的腿上使劲拍打,然后撒手离去。您走的时候已是初冬,此时的桂北已是很冷,但您出殡的几天,却天天阳光灿烂,温暖如春。
天上的父亲,您知道吗?自您走后,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您在世时,母亲总是说等您走后,她要去跟弟弟生活,然而现在她却一改初衷,决意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理由竟是:我要守在这里,陪你们的父亲,要不,他回家找不到人的。呜呼!
天上的父亲,您好吗?女儿想您了。您前生的辛劳一定会换来您下世的幸福!我们父女一场,我们还有那么多的话没说够,我还没有孝敬够您,只求您时时入我梦,我们父女常相逢。
想您,我的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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