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这个字，在古文里有一层意思指的是“初月”。《说文》解曰：月始生霸然也。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从月䨣聲。这个䨣字时人少用，古时指皮革被雨沾湿而隆起的状态，读音与革字一样；作“初月”时则读如膊。

现代人使用这个“霸”字的时候，基本上用在“以力假人者”、“把持政教”以及某一领域之雄者。这个时候念的就是我们所熟悉的“罢”音。 

一如许多中文字词一样，用这个“霸”字组词，同一个词可以有完全不一样的解释。譬如“霸气”，可以指“勇武雄伟之气”；在另一个地方却可以用来形容“强横霸道的气焰”。

广州人用这个“霸”字创造了一些新词。譬如恃强凌弱称之为“虾虾霸霸”，把霸道的女子叫做“霸巷鸡乸”。至于对那些拥有伟岸胸器的女子就封之为“波霸”。卡拉OK 热潮起来之后，又产生了一个新词：咪霸。

广州人口里的这个“咪”源于英文 microphone,但是只发头一个音节。记得香港的电台曾经有一档节目叫做《咪高峰日记》深受欢迎。据说节目主持人英文名叫米高，姓冯，于是以此为梗。从前，平民大众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麦克风，有些人偶然有机会使用麦克风还会发怵。卡拉 OK 风潮带来一波新景象，人们纷纷拿起麦克风，不止到外面唱，还在家里添置设备，以便随时大展歌喉。一大班人去唱  K 有时会遇到一些特别特别爱唱的朋友，他们好像什么歌都会唱，文武昆乱不挡，还一首接一首，把一个群体活动搞成“个人演唱会”。好不容易放下了麦克风，轮到别人独唱，明明别人唱得好好的，他也忍不住，要把暂且闲置的另一支麦克风拿起来，与人”合唱“一番。因为有这类人，由此产生了“咪霸”这个新词。

自有互联网以来，各种综合门户网站如雨后春笋，沛然莫之能御。门户网站自然包括有各种论坛，网友们在这些论坛各抒己见，讨论辩论，各有所得。论坛逛得多了，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有些网友特别积极在论坛发帖。从好的方面来说叫做“旺坛”，也就是人气够。但是有些网友喜欢一句话发一个帖，往往一个话题占据了整整一页，该等行径网友们叫它做“刷屏”。对不同时区的网友来说，爬楼就有点累了。还有个别网友特别有才,不管什么话题都想轧一脚，往前凑，看着很热闹，却有时难免露怯。记得新冠病毒肆虐神州的时候，有一位网友对于境外媒体针对疫情说三道四的行为甚为愤概，每天发好几篇文反驳。该网友看似“至道学宫”住持“白云先生”的超级粉丝，立论与论述皆奉“白云先生”为圭臬。可惜自诩为“有思想的人都在这里”的“至道学宫”被封了，未能实现其“以道为宗,以天地为依,以圣人为师,以经文为学。创立至道学宫专栏,是为了正本清源,复兴弘扬正统的华夏思想和文化。”之宏愿，那位网友的马甲也从此不再出现。

其实，论坛中有各种声音很正常，正如毛大爷曾说过的“党外有党，党内有派，历来如此”，况乎犹如街谈巷议的网上论坛。要说这论坛上不乏理性分析，认真讨论的帖子，读之确实令人增广见闻。网友之间偶尔也会吵架，若双方功力相当，用语庄谐并重或者事出有典者也饶有趣味。论坛中人各有所好，也各擅胜场，倘若遇到自己略知一二的话题，参与讨论，多少有些得益。网友之中有些妙人好发高论，遇到有人与他辩论，他却没耐心解释、说服，反而直斥对方为蠢材，傻X！也有网友热衷于当别人的“人生导师”，时时刻刻一副居高临下，指点迷津的姿态。还有人专注于论坛的高格调，讲究“论资排辈”。记得曾经有人倡议在论坛发言者必须具备某些资格，如学历、如学术成就、如社会贡献等等。这项倡议令我不胜惶恐，生怕不能达标，失去了逛论坛偷师学习的机会，大大沮丧了一阵。幸亏此等话语无人当真。对于这类霸气侧漏，期待仰视的网坛高人，我想尊称一声：坛霸！

前些天在妹妹家聊天，外甥女忽然问我一个问题“大陆宫廷戏里的汉武帝、唐太宗之类称呼是怎么回事”？我根据自己的粗浅理解说了个大概，然后叫她自己去查找详细答案。回家以后，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蛮有趣，于是也上网查找了一番。对于皇帝的尊号、庙号、谥号以及现代人的所谓“历史定位”有了更多的理解。

据说尊号是中国、朝鲜半岛、越南及日本等汉字文化圈国家历史上君主、后妃在世时的称呼。一般用于外交、礼仪、祭祀等。

有些皇帝的尊号因应当时的年号而定，譬如唐玄宗李隆基在天宝年间的尊号是“圣赐灵府天宝皇帝”，安史之乱后,李隆基退位当了太上皇，尊号就改成“太上至道圣皇天帝”。武则天当了唐高宗的皇后时，尊号则是“天后”。

庙号是皇帝死了以后被供奉在庙里，后人对他们的称谓。前面所提到的汉武帝以及宋太祖、明宣宗等等就是了。

最有趣的是“谥号”，谥号可以通过一两个字，或者是一二十个字来对某个历史人物的一生进行高度概括，并不只用于皇亲国戚。先秦时的诸侯、卿大夫，后世的高官显宦、名儒学者，死后都有资格得到谥号。最长的谥号属于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他的儿子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之后，起初追谥其父为“武皇帝”，后来嫌未能表达他对“父皇”的滔滔敬意，于是累谥这位太祖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

“累谥”用俗话来说就是“追加”。根据历史记载，被追加或改封谥号最多的大概要数孔子。孔丘仲尼刚去世的时候，鲁国国君给他封赐“文圣”，并且敬称为“尼父”。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魏孝文帝定孔子谥号“文圣尼父”、隋文帝追封他为“先师尼父”。隋唐时期的君王也争相给孔子封谥号。唐高祖定“先师”、唐太宗先定“先圣”又改为“宣父”、唐高宗尊他为“太师”、武则天却钦定作“隆道公”。后来的唐玄宗把孔子的定位由“师”提升到“王”，谥之为“文宣王”。到了宋朝，宋真宗所封的是“玄圣文宣王”、“至圣文宣王”。当时在西北方与北宋并存的西夏政权，事事效仿宋朝，以儒家思想治国，又给了孔子一个皇帝的名分，追谥他为“文宣帝”。蒙古兄弟挺进中原，夺得政权，建立了元朝之后，偃武修文，把孔子的谥号改成了“大成至圣文宣王”。明朝的理学家认为让孔子称王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将“大成至圣文宣王”改成“至圣先师”。当来自东北方白山黑水的女真族建立了清朝，孔子的地位一样不受影响，顺治皇帝追谥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后来康熙皇帝更亲自为孔庙写下“万世师表”的匾额。据说谥号分“美谥”、“平谥”，还有“恶谥”。周厉王姬胡就因为暴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所以后人谥之为“厉”。孔子也曾有走背时的日子，如在郑国被人视若丧家之狗；如在文革，也曾被人恶谥为“孔老二”。还好一切似乎都过去了，如今“孔家店”改成了“孔子学院”，眼看着又是春回大地，花团锦簇，一派祥和景象。

帝制消亡之后，那些代表着封建意识的尊号、庙号、谥号一概随风而散，人们互相称呼“同志”。至于那些特别受人尊敬的人士，虽有特定的称谓，但并不专属于某人。如国民政府时期的“总理”，指的是孙中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总理”，基本上都是指周恩来。“主席”之前若无姓氏区分或者是单位名称，那必定指的是“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泽东。

说到毛泽东主席，又想起中共八届一中全会之后，“文化大革命”之前，许多单位的礼堂或者会议室墙上会同时挂着七张照片。分别是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标志着那时是一个集体领导的格局。后来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和需要，逐渐形成了以毛泽东主席为“核心”的红太阳模式。

革命群众为了表达对革命领袖的无限景仰，于是给“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加上了几个尊崇的敬称，那就是“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逝世的时候，讣告中只提到他的官方职务“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追悼会的名义则是“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

俗语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毛主席再伟大，一个人也不可能打下整个中国。在毛主席之后，开国元老们一个个离开了，今天就借着回溯对他们的“历史定位”凭吊一番吧。元老众多，仅以前述七位领导人为代表。

刘少奇：死的时候还戴着“叛徒、内奸、工贼”的恶谥，被以“刘卫黄”的名义火化，追悼会自然是没有的。他的追悼会是 1980 年被平反后才补上，共产党人不搞封建主义那一套谥号，对他的历史定位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革命家刘少奇同志”

周恩来：周恩来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是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中国人民的忠诚的革命战士，是党和国家久经考验的卓越领导人。

朱 德：朱德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是中国人民伟大的革命战士和无产阶级革命家，是党、国家和军队的卓越领导人之一。

陈 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杰出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之一，党和国家久经考验的卓越领导人陈云同志

林 彪：折戟沉沙蒙古温都尔汗。曾经拥有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敬称作废。

邓小平：邓小平同志是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公认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领导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我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立者。

对比一下古代帝王的谥号和现代人对当代领导人的历史定位，鉴古知今。

说完历史，回到当下的新时代。2017 年 11 月 17 日，新华社发表了一份文章“习近平：新时代的领路人”。文章从七个方面描述了习近平主席的领袖特质，概括如下：

一、开创性的领导人；

二、伟大斗争中形成的党的核心；

三、为人民谋幸福的勤务员；

四、有担当的国家改革发展战略家；

五、重塑军队和国防的统帅；

六、国际舞台上的大国领袖；

七、新时代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

读完全文，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后来渐渐地就淡了。直到去年 10 月 29 日，读了“五中全会”的公报才恍然大悟，原来少了“ 全党的核心领航掌舵”这一条。

我觉得这第八条必须得隆而重之地加上去才能彰显出对习主席的敬意。一来“八”是个吉利数字，首先与“发”同音。看看带发字的成语：发奋有为、发聋振聩、发财致富、发蒙启滞等等。至于八面威风、八方呼应、八攻八克、八斗之才更是耳熟能详。因此，把这第八条补上，用北京话来说，那才叫“全活儿”！ 

《求是》杂志在 2020年第 23 期刊登了文章《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 更好认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由于是根据习近平某次会议的发言整理的文字稿，所以作者署名为习近平。

该文明确表示“我国考古发现的重大成就实证了我国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 

不过根据现有资料，通过考古发掘所得，到目前为止，考古界手头所掌握的有关中国古代的文字资料只到商代，也就是大约公元前 1600 年，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文字考据的只有三千多年。这与国际上公认的两河流域文化，也就是约于公元前 2900 年左右已经形成成熟文字的美索不达米亚文化有些差距。当然，近年我国有一些学者坚持认定，两河文化是西方考古学界出于贬损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而伪造出来的行径。也有人考证说金字塔是假的，英国人实际上是湖南人的后裔等等，对于所谓的美索不达米亚文化说不以为然。现在还没有足够证据显示人们已经广泛接受这些学者的论断。

习总书记看来也还没有受“大同思想网”那些学者们的影响。他在讲话中说到“比如，夏代史研究还存在大量空白，因缺乏足够的文字记载，通过考古发现来证实为信史就显得特别重要。”

最重要的是，习总书记高屋建瓴，为我国的考古学家指出了明确的方向，那就是“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深入进行理论探索，包括探讨符合历史实际的人类文明特别是中华文明的认定标准，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增强中国考古学在国际考古学界的影响力、话语权。”

也许是受到了习总书记讲话的启发、鼓励，2021 年 2 月 17 日，“文博中国”公众号发表了李维明先生的大作《二里头遗址祭祀陶文初识》 ，就 2000 年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发掘出土的一块不规则形残陶片（2000ⅢT4⑩：40）进行了研究。首先，李先生认为：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陶片，因为在这块陶片表面存有多个字痕。对于探寻二里头文化文字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考古发现。

李先生对于该陶片上的四个“字痕”研究一番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卜辞，文句可试读成“土（社）六蛇（龙）告”，文句所记之事为“在土（社）用蛇（龙）六（数量或次数）举行告祭。”

通过对以上四个“字痕”的解读，李先生的结论是：首先，这块存有祭祀陶文的陶片曾断为两块，经粘对修复后显示其上陶文字数至少有四个字。这一现象启示，以往有些二里头文化残陶片上所存单个或残缺字，存在因陶器破碎导致文辞分离的可能性。 

其次，陶文简要记述地点、用牲、数量、祭祀等叙事内容。从而证明二里头文化有记事文字，按照二里头文化是夏文化的学说， 夏文化有文字的学术判断因此得以证实。 

按理说，这样重要的发现，李先生不在考古学报上发表未免过于低调，客观上也可以推断，李先生自己对于这个“重要的考古发现”还是底气不足。然而他又不甘于让这个可能造成轰动的发现被忽略，于是先在国家文物局官方微博“文博中国”上试水。可惜事实的真相却相当残酷。2 月 18 日，“文博中国”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工作队的说明《关于二里头遗址2000ⅢT4⑩：40陶片标本的情况说明》。全文如下：

“文博中国”公众号2021年2月17日发表了李维明先生的大作《二里头遗址祭祀陶文初识》，我们看到后立即认真拜读，并找到《二里头（1999～2006）》（文物出版社，2014年）中的文字、图版、原始照片和陶片实物原件核对有关情况。

二里头工作队对于李维明文章中认为的“符号”做了解释：该件陶片系由两件残片拼合、粘接在一起的，原来的两片陶片分别出自2000ⅢT4⑩和2000ⅢT1H22，两个堆积单位的时代均为二里头文化四期晚段。因能够拼合，技师当时用黑色记号笔拉一条长线划掉了其中一个单位号“00ⅢT1H22”，并在接合处划了6条短线。

“将李先生大作所认定的4个字与《二里头（1999～2006）》图版二四二：4对照发现，此陶片上所谓“字痕”，系整理过程中记号笔的笔道和原器表裂痕等。我们早年整理资料过程中用记号笔划线，确有不规范之处，对大家使用资料进行研究造成了一些误导，在此深表歉意，将在以后工作中更加注意操作规范。李先生认为二里头文化存在文字，我们赞同这一观点，将在今后的田野考古工作中更加关注有关细节。”二里头工作队方面解释。

至此真相大白。从说明中看得出来，中科院考古所严于律己的态度令人赞叹。据查李维明先生是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国夏商周时期考古学文化。李先生曾师从考古学家邹衡，并曾参与田野调查，对于考古队在出土文物上做一些必要的记号，大概不会太陌生。这次事件起因于《二里头（1999～2006）》（文物出版社，2014年）一文。而上述陶片之出土是在 2000 年秋天，20 年来，大概有不少人对二里头出土的物件作各种研究，成绩肯定是有的，不过都及不上李维明先生这次的“看图识字”考据成果那样令人振奋。可惜的是，“大胆假设”有了，“小心求证”却忘了！

李先生所摆的“乌龙”，又叫我联想到近日引起话题的“候选白酒院士”和“候选黄金院士”，莫非任何事物若加上“中国特色”的冠词往往就有了全新的涵义，学术也不例外？

拼合后的陶片

陶片的临摹图

李先生对四个“字痕”的推论

李先生的大作学术性很浓，虽然是外行读起来还是相当有趣，原文请搜索《二里头遗址祭祀陶文初识》。

台湾股市持续走高，岛上股民个个笑逐颜开。这一波股票的上涨与半导体产业的优异成绩有极大关联，故此“专业晶圆代工到底出自谁的构想”这个老话题，偶尔又被股民甚至财经节目主持人拿出来讨论。这个问题牵涉到台湾半导体业界的两位大佬：台积电的张忠谋和联电的曹兴诚。普遍的认知是，这个构想应该出自曹兴诚，然而是由张忠谋把它切实地做成一个成功的范例。我认为，曾被路透社称之为“击败华尔街的无名小子”、财务规划师（CFP）阙又上的评论较为中肯。他在《慢飙股：台积电的启示录》一书中，指出成立于 1980 年的联电之业务内容是一方面自己做设计，一方面也生产晶圆，同时还做晶圆代工。至于成立于 1987 年的台积电则是从一开始就强调只做“专业的”晶圆代工。他说，台积电的成功，印证了德国投资家科斯托兰尼 André Kostolany 的理论：成功的投资者，通常是固执的投资者。而“固执”需要具备以下五个条件：1.想法 2.闲钱 3.耐心 4.运气 5.信念。科斯托兰尼认为，一开始一定要有想法，对或错并不最重要，但一定要有想法，才能够逐渐去求证和修正。

我觉得，拥有“德国证券界教父”称号的科斯托兰尼关于“固执”的阐述，除了第二点可以有异议之外，其他的论述都很精准。拿台积电的例子来说，张忠谋并不是拥有大量的“闲钱”可供他折腾，但是他的运气帮助他筹措到足够的资金，而他也确实拥有“固执”的其它条件。根据台积电的投资文件显示，台积电 2 亿多美元的启动资金，除了 48.3% 由政府出资，其余 27.5% 是由荷兰飞利浦承担，24.2% 由岛内企业分担。有趣的是，参与投资的岛内企业无一家跟半导体产业相关。于是，经过三十多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台积电今天的成就有目共睹。

本文主要想讲一讲台湾半导体双雄的另一位，世界第二大晶圆代工厂联电的领军人物曹兴诚先生。正如前面所提到的，最早萌发晶圆代工念头的很可能就是曹先生。不仅是这样，早年的曹先生还被视为穿梭台海两岸的成功工商人物代表。曾多次以民间人士身分为两岸交涉居间协调、引荐。并且曾经致力于提倡"统一公投"的构想，

九十年代初，曹先生有感于“没有广大的腹地，就无法成为工业大国”，希望和大陆合作，帮助联电更上层楼，于是派总经理宣明智带团到中国，推广IC设计技术。其后 2001 年在苏州投资和舰。然而他的“西进”之路一直走得磕磕巴巴。首先在 2005 年台湾新竹地检署拘押了曹兴诚的亲信，时任苏州“和舰”董事长的徐建华，理由是“有人检举联电掏空人才、技术去‘养’苏州和舰，影响股东权益，涉嫌背信。”徐建华被拘留 48 小时后，交保新台币 1000 万之后被释放，但禁止离开台湾。有一整年时间，徐建华只能每天通过电话会议跟经营团队开会，保证和舰的正常运作。后来因为马英九政府开放八吋晶圆厂登陆大陆，和舰才得以在 2013 年合法併入联电。经过 18 年的努力，和舰在 2018 年获利 3 亿多新台币，占联电当年盈利约1/7。和舰一年在中国大陆赚了 3 亿多元，但联电在中国亏的更多。2014年，联电和大陆政府合作，成立厦门联芯，在厦门设立 12 吋厂，生产 40 和 28 奈米晶片，联芯从动工到量产，只花了 20 个月，没想到，开工之后，由于高昂的折旧费用，根据联电最新年报，2018年联芯亏损 117 亿元新台币。

然而这还不是联电的最大灾难。2017 年 9 月和 12 月，美国记忆体大厂美光分别在台湾及美国控告联电侵害美光营业秘密。台中地检署针对联电及3名联电员工 55 岁的陈正坤、42 岁的何建廷和 44  岁的王永铭（以上三人曾为美光前员工）提起公诉，控告联电窃取美国记忆体大厂美光的营业祕密转给福建晋华。隔年 11 月 2 日，美国司法部以"经济间谍罪"起诉联电、福建晋华及晋华总经理陈正坤等人。

2020 年 6 月 12 日下午 4 时 28 分，台中地检署公诉联电案在台中地方法院刑事第四法庭宣判。审判长宣判：联华电子股份有限公司，应执行罚金新台币 1 亿元。本案件可上诉。

2020 年 10 月 29 日，台湾时间凌晨 5 点，美国司法部控告台湾联电案也告一段落。这起困扰联电近两年的官司，以联电签署认罪协议而完结。

控告内容包括“陈正坤等人持有编号5号的美光营业秘密（Trade Secret 5），其中包含一份数位档案DR25nmS Design rules（25奈米设计规则），这些人盗窃其商业机密，明知会伤害美光，也知道营业秘密5号是经窃取、未经授权而获得。”

认罪协议中提到，联电确实承认要对前副总陈正坤、联电工程师何建廷和王永铭的行为负责。

美国司法部的判决是：联电违反美国联邦法第 18 卷第 1832 条 a 项 3 款，罚款范围为 4200万至 8400 万美元，双方选择中间值 6000 万为罚款。

美国司法部在审判结束后，发出了新闻稿，对于判决有更详细说明:联电是以 6000 万罚款及认罪协议方式，换取(in exchange for)和美国政府合作机会：未来将针对共同被告福建晋华进行调查和起诉。

但是这起窃取商业机密的事件还没了结，接下来联电还要面对美光的民事诉讼。据说美光在提交给法院的文件中指出，美光被窃取的商业机密，涵盖的智财权价值最多达 87.5 亿美元（约新台币 2625 亿元）。美光将要求联电"全额赔偿"(full restitution)其损失。

虽然说，曹兴诚先生在 2005 年就已经辞去联电董事长职务，仅担任该公司的荣誉董事长，并在 2011 年 1 月，正式申请入籍新加坡，并且宣布放弃中华民国国籍，联电毕竟是他终生事业之所系。当他在 2019 年 12 月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谈到对两岸半导体发展的看法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能重来，我希望我们没有到大陆协助设厂。”

短短一句话，满满是感慨！

不仅如此，经过三十多年奔走于海峡两岸的亲身体验，曹先生对于两岸关系前景的看法似乎有了些变化。曹先生在 2019 年 12 月 25 日的一次公开演讲中直言“每天讲一个中国，台湾没有活路。”在演讲后接受媒体的采访时，对于前國安會秘書長蘇起提出的"九二共識，一中各表"论述，曹先生直接说其逻辑不通，是胡说八道。他说“大陸怎麼會同意你一中可以各表，那就變成兩個中國，大陸不會同意，那怎麼會有共識呢？”

古有名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曹先生三十年一觉苏州梦，说他换来“悔不当初”四个字相信与事实相距不远。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台湾歌手陈淑桦首唱的《梦醒时分》里头两句歌词：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种了四株苦瓜，看着枝繁叶茂，可惜不怎么挂果。今天把几个长得还算周正的摘了下来，配上几颗熟透的枸杞子，一起拍张照片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