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在雪地上站着的女人 ---
下雪了!我从窗子向外望去,雪不算太大,但不停地在下,个把小时后,户外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罩,这是今年这儿的第一埸雪。
我怎么觉得这和去年的第一埸雪有点像,好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雪片落下来也是浅浅的一层,不同的是,那天我看见了她,一个站在雪地上向我招手的女人。
说实话,毎天早上的晨走,都是我战胜自己赖床,或有其它借口,懒得起来的一个果敢行动。那天也一样,推门出去时,虽然雪停了,可清晨的风还是满凛冽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使劲把毛线帽沿往下拽了拽,护住了耳朵。
已是早上七点钟左右了,天还是有些濛濛泈泈的,但那浅浅的积雪,把那些微微摆动的树枝,和仍在沉睡的房屋,都反衬得很清楚。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一个站在雪地上的女人,在向我招手。
我也礼节性地向她挥了挥手,道了声:早上好!就准备从她身边穿过。殊不知,她并没有停止挥手,像是招呼我到她那儿去。
走到跟前,这才看清,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栗色微卷的短发垂在她那清瘦的瓜子脸两侧,眼神热诚但似乎带点朦胧。身着白色的睡衣,赤脚撒着一双拖鞋,站在雪地上。
见我来到她跟前,并问她有什么要帮忙吗?她那挥着的手放了下来,只用一只食指按在她的唇上,轻声地说:"我的屋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我很害怕。你能陪我一块儿去看看?或者打个电话给警察?" "当然,没有问题。"我有点惊诧,但并没有多想,很快的回答道。并从衣兜里掏出了我的手机。 "噢,谢谢!"见我答应了,她很高兴。一面使劲把穿着拖鞋双脚,从铺着浅雪的地上拔出来。我寻思她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心里着实真为她那双冻僵的双脚,还有那只穿着睡衣的单薄身体担忧难过。
"对了,我想告诉你,那个陌生人其实是我以前的丈夫。"女人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带着我朝一幢屋子走去。
我有点懞,但随后又想,可能是两人已离婚,前夫也许为啥事,又找了来。可怜的女人大概是害怕单独面对。 还没等我想完,我们已面对着屋子的大门。女人没有敲门,径直扭转门把手,屋门里面像是有人应着,顺势就打开了。
一位黑发的中年妇女,手拉着门里面的把手,一双黝黑深遂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俩。 “你们好!请问,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我有点晕,原以为开门的会是一个男人,那个栗色头发穿睡衣老妇人的前夫。 我告知了所有的情况,一面心里独自在思忖,这位是老妇人的家人?朋友?还是…? 可我没有看到还有其它人在屋里。 "噢!请进来吧!"黑发中年女子听我说了后,热情地招呼我们。 "谢谢你,我叫安娜,是她的隔壁邻居。" 黑发中年女子自我介绍,并指着老妇人道。
突然,她很快面对我,并迅速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很轻声地说:"她这里有点…。"见老妇人转身向她走过来,安娜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下子,我就反应过来了。
那个只穿着睡衣,站在雪地里老妇人,是个老年痴呆病人! 一句话我也说不出来,尴尬,无助和难过交织一起,为自己,为她 ……。
这时,安娜温柔地对老妇人笑了笑,询问似地说:"呆会儿,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不回去。"老妇人答道。 "那,我打个电话给你丈夫,叫他带你回去?" "不!不要!“ 老妇人断然又回绝。 "要不,我打电话给你的女儿。你有她的电话吗?"安娜接着又说。 "女儿?女儿的电话?记不得了,记不得了,不知道!没有了,没有女儿了。"老妇人喃喃茫然自语道。
没有其它声响,除了客厅墙上的那个老式的大钟摆。 我们沉默了有好几分钟。
於是,安娜对我说,"你先回去吧!等会,我会送她回去。"
走出安娜的家门,外面又飘雪花了,感觉我的脸上,有一丁点一丁点,凉絲絲的。不知怎么地,有点想哭。
这时,一辆小汽车在我身边急刹住,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满脸的焦虑,有点带哭腔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睡衣女人?那是他有病的太太走失了…。 我点点头,心里略好受了点,上了车,领着他去了。
已经时隔一年了,每当下雪,眼前就会呈现出那穿着睡衣,赤脚撒着拖鞋,站在雪地上的,上了年纪的女人,那么的茫然,无助……。
(注:老年痴呆症在发达国家被列为第四位最常见的死亡原因。女性发病率要高於男性。 据说新近发现了一种通过抗体阻止老年痴呆症发展的治疗方法,且该抗体有可能发展为预防性疫苗。那就让我们翘首以待吧。) 12/9/2017 有感于首次落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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