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很冒昧,可是我沒法控制我自己。這是他的開場白。
那個“紅紅青春敲呀敲”的夜晚,台下那麼多人座着,我站在舞台上,看見兩個女孩從過道上一路往前排跑。你長發飄飄,白衣碎花長裙,在燈光的照射下,飛奔而來的樣子,就像一個沒有翅膀的天使。
然後我看見你聽我唱歌,沒有狂熱,那麼安靜的看着我,像是看穿前生今世。對着那麼多人,我只看見你的光華,突然之間,只想為你而唱。
那一晚,我沒有任何理由的,愛上你。
我以前見過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她經常和吳剛在一起。我開始搜集關於你的信息,叫什麼名字,學哪個專業,住哪個宿舍,從哪裡來,經常去哪個教室上晚自習。我每天晚上都去你上自習必經過的那棟實驗樓,站在三樓上,看你飄然走過的樣子。
可是我不想去冒昧找你。我聽說你拒絕過很多男生,不想太冒失嚇着你,直到今晚。舞會上我真希望音樂永遠不要停,就那樣擁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她心裡滿是驚喜,原來他也和她一樣,從那晚開始,相思的心便起。
他見她無語,有些急切地說:“我也許是有些太冒昧,如果你想拒絕我,也不要是現在。給我一段時間,也許你會慢慢了解我,發現我的可愛之處。”
她本來還想有點女孩子的矜持,讓他給她幾天的時間,突然想到他那晚唱的那首歌,愛要愛得簡單。既然那個美麗的初相遇,讓他們同時愛上對方,又何必人為地去製造百轉千回的心路歷程?
她抬起頭,望着他,拒絕你,怎麼會?那晚是我的生日,你在台上唱着生日歌,就象在為我而唱,而當你的目光穿過人群望住我,我就知道自己從此陷入情網。那一晚,我也沒有任何理由的,愛上你。
他的臉,由急切轉為大喜過望,雙手一伸,擁她入懷。她臉頰飛紅,眼波盈盈,初戀的甜蜜,在心中一層層漾開來。
此後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昊然的陽光氣息感染着她,她不再只埋頭於書本,跟着昊然參加各種活動。周末的時候,昊然騎着單車帶着她,去古城牆下撿銀杏樹葉子,或者去北院門那條古街,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去看那些精緻的鼻煙壺,景泰藍的花瓶,雕漆的筆筒,還有那些皮影戲小人。有時他們會去興慶宮,站在沉香亭上,看着興慶湖,想像一下當年的楊貴妃,是如何的“沉香亭北倚闌干”。春天來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風峪口看瀑布,去湯峪野炊,去看嘉午台春色,而夏天,他帶了她一起逃課去爬華山。期末考試快來的時候,他們一起熬通宵複習功課。她不再是不變的第一,可是,生命里有了昊然,第一有什麼重要?
那時的他們,年輕而充滿激情。他們成了校園裡最著名的校園情侶,張敏說,大家都說你們是風華絕代,珠聯壁合。
說不出那些日子有多飛揚,飛揚的青春,飛揚的歌聲,和飛揚的夢想。昊然一向認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的最大的夢想是在有生之年,彈着吉它,走遍全球他想去的地方。
那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她問。
耶路撒冷,這個奇異的城市,三大教派紛爭的起源地,被踏平過十八次,又被重建。
還有呢?
埃及,拉姆西斯二世的金字塔,泥羅河,還有孟菲斯神廟。
還有呢?
希臘,阿波羅神廟,奧林匹克山,還有愛琴海。
還有呢?還有呢?
意大利,法國, 西非....
那好吧,我們一起出國讀書,然後再去週遊世界,她說。
他笑着說好,然後開始彈着吉它唱歌,《我這樣的男人》。
那時候,她以為,這樣和昊然牽手同行的日子會到永遠。
春去春來,轉眼間她已是大三下學期的學生,昊然比她高一年級,馬上就要畢業了。昊然的工作去向基本定了下來,她也打算明年畢業的時候,爭取跟昊然分到一個城市去。出國讀書的事,雖然笑談過,但是他們並沒有真的去考托考G。
五一節前, 昊然他們又組織了一台學生演出。那天昊然說好了六點終來找她,一起去校園的后街吃飯,然後再去參加晚會的演出。
她在宿舍里等到六點半還不見他的影子,就去他作畢業設計的實驗室去找他。實驗室的門是虛掩着,她推門進去,目瞪口呆。
一個女孩伏在昊然的肩頭,昊然拍着她,低聲在說着什麼。聽見響動,兩人一起朝門口看去。
是那個交誼舞大賽的冠軍!正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她心一痛,扭頭轉身就跑,邊跑淚水邊如泉涌。
昊然在後面狂追而來,在操場邊把她攔下。
她想掙脫她,又擰不動,就把臉別過去,不理他。
你別這麼激動。昊然開口。我寫完了程序,正要去找你,黃英來實驗室,說有話要跟我講。然後我沒有料到,她給我講的是,她這四年裡對我的愛慕。每一個細節,整整四年,她說她的心裡好苦。
然後她趴在我的肩上失聲痛哭,我只好安慰她,緣分自有定,她一定會碰到更值得她愛的人。然後你就來了。
她抬起頭,將信將疑地看着他。他的眼睛一如往昔,清澈而滿是柔情。她還是忍不住地在抽泣,他說,相信我,你是我的稀世珍寶,從我第一次看見你的那晚,我就確定,會和你相守終身。
那晚,昊然在唱完節目單上的歌后,大家正在叫着再來一個的時候,他撥了撥吉它,說:“我今天無意惹哭了我最愛的女孩,現在,我就唱一首《別哭,我最愛的人》獻給她,希望她別再生氣。”
吉它聲響起,昊然開始輕輕地唱
別哭
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
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愛過 不要告訴我永恆是什麼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不要告訴我成熟是什麼 我在剛開始的瞬間結束
鄭智化的歌那些年風靡校園,昊然非常喜歡這個從小患小兒麻痹症,18歲瘋狂迷上卡夫卡,自己創作出很多歌的殘障歌星。在各種演出上,他一向都很喜歡唱鄭智化的歌,然而此時,她看着台上的他,聽着那些歌詞,突然間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的感覺。
台下掌聲四起,把她那一份不安趕走。她使勁的搖搖頭,笑自己。是啊,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們這麼年輕,什麼都剛開始,還有一生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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