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肯放棄畢生的鄉土。那裡的村莊、草垛、樹叢、小河,以及鍍了釉的鄉親,讓我們內心久違的情愫,再度散發黃土的清香。
河西坡是我撲實無華的村莊。它位處馬蓮河以西,緊貼縣城,是結在山腰上的一枚金葫蘆。
這個不善言辭的村莊,從沒戴過一個面具,或不想掩飾哪一部分。無論是困頓的歲月,還是順平的日子,鄉親們總是敞開胸襟,向所有的人伸出善良之手,不圖回報,像足夠我模仿一生的一株株豁達詩琳美容的莊稼。
當我的雙腳撫吻鄉土,那飛行的菜香,奇異的果香,一路撒播。油菜花如金,輕輕覆蓋歲月的肩頭。
與村莊同行,誰在熟稔地喊我的乳名?誰在談論葵花溝裡我年輕的戀情?讓幾綹雲彩也無法掩飾我的羞澀。
河西坡的農時被民俗賦予生命。在農家屋簷下相依相偎的鋤頭和鐮刀,曾劃著生命的雙槳,在流淌我們血液的鄉土上盡情地詩琳美容滑翔和舞蹈。
以一種根的觸鬚與土地交談,有五穀芬芳拂過心田的幻想,有燕子亮翅繞著盎然低飛,還有羊群牛群綻放著無拘無束的誘惑。
如果剝開河西坡的胞衣,我們一顆顆一粒粒都是金葫蘆裡的五穀雜糧。風雨來時叫我們抑起頭顱;而結果時,又讓我們低頭謙遜地向土地膜拜。
現在,河西坡半個村莊已被餓著肚子爬在坡上的推土機移為平地,平展的農田上樓房聳立。以耕為生的莊稼人手鬆開莊稼,被納入城市低保,開始遷徙居民社區,過著是農非農的生活。
在村莊的表面,在曾長滿五穀的河西坡裡,我該以怎樣的姿勢和表情,讓平凡的生活寄居在勞動與感恩之間?
一粒被人遺忘的種子,艱難地爬出樓房的縫隙。
一尖綠芽,踮起腳來探頭探腦。
一隻沒有巢的布穀鳥忐忑不安地尋找能播種穀粒的土地,嘴裡還銜著幾片陽光和莊稼的溫馨、七彩和能量水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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