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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A

下午四點，也就是姚財弟答應送薛寧回來的時間，剛從北方大嶼回到雲海的環宇國際集團總經理駱遠山和貿易部副經理謝淮，來到了李浩然在銀灣度假村的‘望海樓’為他們安排的接風宴上。

林庭、龍海生和阿明三人也應了李浩然的邀請前來參加。 李浩然很想讓大家借這這個機會聚聚，熱鬧熱鬧，更主要的是多個機會陪陪即將要離開雲海的江帆。

駱遠山見到江帆，看到小丫頭的傷勢痊癒，自然是喜出望外。

李浩然給大家做了介紹。 眾人寒暄了幾句後，各自落座。

從駱遠山的表情里，林庭察覺出他此次的商務之行可能出了大問題。 他本想與龍海生、阿明告退，但還是被駱遠山誠懇地挽留了下來。  

李浩然的內心，一直被前天雲海發生的那起銀行槍擊事件所牽連的慘案壓抑着， 心情沉甸甸的。 現在又看到風塵僕僕的駱遠山有些事與願違地不大對頭，就更不知道這到了嘴邊兒的話該怎麼和他說了。 他從一進門，就打心眼兒里輕鬆不下來。

坐在李浩然右邊的江帆，更是魂不守舍。 她總是下意識地溜着阿明的手機，還在自欺欺人地夢想着姚財弟會吃錯了藥，說不定那根兒神經出了問題，把薛寧給她送回來。

而此時的阿明，滿腦子都是姚財弟。 他在心裡已經和姚財弟對上陣了，罵道：“哼，你個死豬頭，最好這輩子你都別來雲海，別讓我再見到你！”

最不輕鬆的，當屬阿明身邊的林庭。 因為只有他知道李浩然的心事，自己也背負着槍擊案帶來的陰影和內疚。 他今天之所以還能決定來，也隱約地為了這事兒。 可事情已成定局，自己也無力回天。

但滿屋子裡最鬧心的，應該是謝淮。 這次讓他代替江帆北上，是駱遠山的臨時決定。 他雖然心存不滿，可一想到以後不用再擔心能見到破了相的江帆這顆眼中釘的時候，心裡還是滿平衡的。 可回來一看，江帆不但屁事兒沒有，還弄了一群‘狐朋狗友’，而且都成了李浩然和駱遠山的座上客。 他表面上平靜，心裡卻壓着火，怎麼都順不過氣兒來。   

龍海生，好像看透了所有人的心事，暗暗地為今天的聚會捏了把汗。

駱遠山被這次北方之行，弄得身心憔悴，孤立難支，連個訴苦的人都找不到。 現在見到了眼前這些親切而溫暖的年輕面孔，雖說是剛剛認識，可卻倍感安慰，有種回家的感覺。

他點了支煙，長長地嘆了口氣，一臉地懊惱與沮喪。 他頓了一下，憋悶地說道：“嗨，這次北上，失敗透頂！三千噸鋼材貨款，在大嶼盡數被騙。 去了趟北江，我連他們糧油廳廳長的人影兒都沒見到，被幾個副廳長用酒給灌了個稀里糊塗。 第二天就把我給打發了。 飼料出口的事兒也自然是不了了之。 船運的事兒，更是蒙擦擦，搞不清楚他們所說的‘暗箱操作’是什麼意思？不過前兩件事兒搞砸了，再說船運也是多餘！三件事兒全部泡湯，我是全軍覆滅地滾回來啦。 嗨，北方的商務，沒得談！南、北方的觀念，差異太大，根本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和出發點！”

駱遠山的這頓牢騷，讓江帆大感意外。 她知道，光頭佬辦事兒一向是滴水不漏，商業作風非常嚴謹。 環宇集團近幾年的幾個大型招商引資的合作項目，都由他親力親為，碩果纍纍。 可北上這三件芝麻綠豆大的事兒，怎麼會讓他如此地銳氣大傷。 江帆不得不把自己的心煩意亂暫時先收拾乾淨，打起精神把注意力迅速地拉回到台面兒上。  

李浩然也感到駱遠山的開場白太出乎預料。 他看着消瘦了許多的駱遠山，馬上安慰道：“沒必要為這點兒小事兒上火。 事情既然出了，就慢慢商量，想辦法解決。 實在不行，還可以通過法律手段嗎。 ”

“法律手段？我現在可是告都沒處告。 騙我們的，就是法院和公安聯手。 不然，我哪裡有那麼好騙！”

“這怎麼可能？您是不是弄錯了？” 林庭一皺眉頭。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們不知道，北方現在，無論是什麼事業單位，下面都弄出個三產來搞獨立經營。 法院和公安也是如此。 大嶼鋼鐵廠，國家冶金部的重點企業，所有材料都由國家統一計劃調撥，能批給我們南方企業發展的數量實在是有限。 可南方建設，需要大批量的建材，而且是迫在眉睫。 想長期地從這樣的重點企業批量購買實屬妄想。 我們只能通過地方中小型企業，安排組織生產。 可地方企業，缺乏流動資金，眼睜睜地看着市場，卻沒辦法運作。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勞改支隊的下屬企業。 他們成本低，又存現貨，而且自己又有鐵路直通大嶼港，船運他們也有能力協調地方。 好啦，一切如願，簽合同等發貨吧？可等我從北江回來，他們支隊長竟和我說‘對不起’？說他們的三千噸盤園已經在我們之前，由副支隊長給賣掉了，而且是賣給了六家單位。 副支隊長因為老丈爺死了，回了老家，走得急，沒來得及和他交代。 那我說，不行就退款吧。 他說，貨款已經轉去買鋼錠了。 我只好準備去法院起訴。 可到了這時我才知道，勞改支隊的這家銷售公司，也就是和我們簽訂合同的這家單位，是他們和法院聯辦的三產企業。 他說如果告，撕破了臉，等法院判也要幾個月，就是判了，沒錢，法院也沒辦法。 他讓我們等，說只要資金一回籠，馬上還款。 這擺明了是拿我們的資金去周轉。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們擺在那的三千噸現貨盤園，根本不是賣的，是釣魚的，而且已經有六家單位的資金給他們套死。 ”駱遠山越說越生氣，他敲着桌子接着說：“現在這些北方企業，亂來！只要錢沒裝進自己的腰包，都在國家賬上，誰用都一樣！哪有這樣的道理？簡直是亂彈琴！他們根本不懂經濟！”

“當地政府不管？”阿明插了一句。

“管它個鬼！我去的前兩天，他們的市長還在市政府會議上說：‘ 很多企業，都給南方人騙了，活該！誰讓你們沒有南方人的頭腦靈活，不懂經濟。你們要是有本事，也去騙騙南方人！’ 要是沒他這話，下面的企業哪敢這麼的肆無忌憚？後來到了北江糧油廳，我就更明白了，這副廳長說話就等於放屁！他們的任務，就是陪酒。 喝完了，接待任務就算完成。 你要不陪他們喝，他們什麼事兒也不給你辦！你要賠他們喝，他們什麼事兒也給你辦不了！一切權利都在廳長和書記那兒。 他們只負責來回傳話。 嗨，前途暗淡，令人堪憂啊！” 駱遠山一口氣說完，氣哼哼地喝了口茶。

謝淮馬上在一旁謙恭地補充道：“這次失敗，我的責任很大。 事先的調查和準備工作做得不夠，對北方的情況又不了解，才會有這麽可笑的事情發生。 ”

江帆聽罷，內疚地低下了頭。

阿明看了看江帆，瞟了一眼謝淮。

“我看這事兒，沒你想像的那麼糟。 起碼資金不會不翼而飛，拿回來也是遲早的事兒。 ” 李浩然繼續安慰着駱遠山。

駱遠山微微地搖了搖頭：“要是你說得那麼輕鬆就好啦。 我們兩家的未來合作，這是個開端。 董事長莊雲生對這次北上，非常重視。 這是香港環宇集團未來在中國大陸投資方向上的一個重要舉措。 現出師不利，後期受阻。 嗨，我這兩天得召開個董事會，和董事局做個全面匯報。 ”

“勝敗乃兵家常事。 莊雲生年輕有為，不會為這件事拘泥不前的。 ”李浩然連連為駱遠山寬心。

江帆心裡開始犯起難來。 她真想自己能有個分身術。 她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可是寧寧。。。 她心裡邊想，邊看了一眼身邊的龍海生。

“這邊有我呢。 ” 龍海生會意地看看江帆，輕聲說道。

江帆無奈地抬起了頭，看着李浩然和駱遠山，低聲說道：“後天一早有班機飛大嶼。 能否給我個機會上去看看，也許會有轉機。 董事會推遲一個星期再開，別把這點兒小事兒弄得沸沸揚揚的。 ”

沒等兩位老總開口，謝淮就憋不住了。 他臉色一沉，銳氣十足地說：“大言不慚！六百多萬的貨款被騙，這是小事兒？你說話也不怕閃了腰！在這兒裝老大！董事會你說推遲就能推遲？哼，我告訴你，這事兒，要是打一開始就沒你跟着摻和，我們不會有今天這麼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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