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沄沄 美国华人执业医生协会(SCAPE)会员
卡特丽娜飓风肆虐新奥尔良后的第二年,我从上海来到美国南方的路易斯安娜州首府。到达新奥尔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机场的第一个晚上,车开出机场已经是后半夜了。机场附近,快速路的交通信号灯似乎是被随意挂在一根电线上,大刺刺地悬在马路上空,随着夜风摇晃,像是在对我招手:“Welcome to America!”
这个城市高楼不多,商业气息不浓。晚上的写字楼,也没有国内那种“灯光工程”。仅仅星星点点的几处灯光,显示着这个遭遇天灾后的城市里还有那么一丝生息。路边偶有步行的人,清一色全是美籍非裔。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了航班。
“天呐,这真的是美国吗?”
落地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想回国了,想念父母,想念上海33楼俯瞰绿地和公园的单身公寓,还有我那一圈白天玩命工作、晚上拼命疯玩的小伙伴们。怀念上海冬天的清晨,我脚踏4寸高跟,飞步流星奔赴公司上班,路边早餐铺里弥漫开的生煎包的香气。想念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拿着油条冲进公司电梯以后,我手指尖上的那种温暖。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在上海的时候,我每周都去SPA按摩。这鬼地方像样的SPA馆都找不到。各种不满,各种不适应,各种懊恼。。。。。。
在这个连狗都绕路走的地方,让我感觉到有价值的是,一个不懂英文的朋友要生孩子,每次去产检都要请我帮忙做翻译(外企小白领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是一个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福利医院,免费为路州的低收入居民们提供医疗服务。破旧的医院外墙,加固用的钢结构架子在墙体之外,使得全院建筑乍一看起来就像一个铁笼子,没有一个窗子。其实每一块钢板都是带网格的钢结构。窗子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数年后,当我自己成了护士才明白,那其实是美国医院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设计。即使是在政府买单、病人自己不掏腰包的福利医院,医疗服务中保护病人隐私权的严格标准,丝毫也不能打折扣。
第一次知道在美国挂号是打个电话就可以搞定。预约好的时间提前15分钟去,签到后等不了多久就有美女小护过来温柔呼唤,带我们进入诊室。一个诊室里竟然只有一个病人,小护士先自我介绍姓名职位,为病人测量体征,询问主诉、病史。然后询问是否对医生的性别有特定要求。因为,今天原本有一男、一女两位妇产科医生的。女医生的一个产妇临时出现紧急状况,被病房召唤紧急手术去了。目前只剩男医生一个人值守妇产科门诊。如果病人不愿意让男医生检查的话,可以等女医生手术结束。但是,需要等待的时间不确定会要多久。
什么?男的!妇产科做产检啊,搞什么嘛!朋友不高兴了。
如果决定等女医生的话,又不情愿时间在这里干耗着。在美国,时间比钱值钱!尤其,还有我的时间,她觉得不好意思占用。一咬牙,一跺脚,她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吧。”
小护士給了朋友一件干净的检查袍,示意我一起离开诊室,留出时间和隐私空间让朋友换上袍子等着医生过来。
医生没几分钟就到了。人家大夫很淡定。看起来,应对这种情况已经是身经百战。带着一个美女护士小助理,先自我介绍。原来大夫系出名门,是当地世代妇产儿科的名医。一家人有8个正在执业的医生,不是儿科就是妇产。朋友安心了不少。(看来医生光自己牛不行,还得让病人知道自己牛才行,有助于医患沟通,自媒体很有必要。)
铺开家什,支起脚架,检查过程中每一步要做什么都提前说,并且告诉朋友她将会有什么感觉。“检查时会有些压力,但不会疼”。适逢冬天,接触身体的检查工具全都提前温热过,正好与体温接近,体贴的细节丝丝入扣。
检查结束,医生带护士助理先离开,等朋友穿好衣服后再进来做门诊总结、交待医嘱。临别时,还是之前的小护士送出候诊室,同时把下一次预约的检查时间写在一个名片大小的卡片上交给朋友。
整个就诊流程如沐春风,不敢想象这一切竟是免费的。
在以后的几次陪同翻译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晰地听到了内心的召唤。我发现,这世上最让她感觉平静和安心的地方就是医院。
尽管没有任何医学背景,我还是立刻开始了护理预修课。第一次回国的时候,我已经是注册护士学生了。在国内当医生的妈妈直摇头说: “傻丫头,想不开啊。”
三年过后,我毕业,考board,事事顺利。在11个诱人的job offer中,我选择了魅力浪漫迷人的西雅图。目前,我就职于华盛顿州荣军医疗系统的护理院,做负责康复、深度护理和临终护理的护士主管。
同时,我也正在读精神科护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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