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年轻时曾在中国北方一所名牌大学就读,时值八十年代末,各种思潮学说在大学泛滥,人们对新鲜事物愈发宽容,对一些有悖传统的思想开始关注,甚至对一些动辄被冠以迷信的怪事也有不同以往的认识。在这一背景下,我迈过高考门槛,走进大学校园。 那时我们住集体宿舍,不但不交学费住宿费,每月还领一笔副食补贴,更不用考虑毕业后就业压力,反正国家包分配,天天无忧无虑混日子,现在回头想想,社会主义真特么好。 大一新生宿舍坐落在校园一僻静角落,后面是片废弃已久的老旧平房。由于几年前政府圈地搞房地产,居民早已搬迁,但投资商种种原因拖延开发,导致那里成为“鬼城”。 我们宿舍216,住七个人,在楼的把角,窗外正对那片废墟。一条小路窗下经过,白天经常有人骑车从那里走捷径进出校园。但晚上,漆黑一片,时不时参杂一两声无聊男子的口哨怪叫,深夜,还不时传来猫头鹰和野猫凄厉的哀鸣。 楼下房间堆满杂物没人住,而楼上316则住着高年级同学。其中一位和我室友是老乡,经常来唠家常,到了周末,则干脆住我们宿舍。大家不太愿意外人进住,看出我们不满,他解释说他们宿舍多为本地人,周末大都回家或外出,经常只有他一人“独守空房”,有点害怕。 很难把这样一位血气方刚的男子和“害怕”联系起来,他也觉得说不过去,在一周末出去买些啤酒花生请我们吃宵夜。 宿舍十一点熄灯,尽管大灯熄灭,但几乎所有宿舍都从外边私接电线亮起昏暗的台灯。我们围坐灯下,喝啤酒吃花生侃大山。那老兄“酒过三巡”,开始话多。 “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周末自己住?” “我们楼上,也就是416,没人住,一直锁着。” “可我们楼下也没人住,也一直锁着。”我们都嘲笑他。 “不一样,楼上那间三年前死过人,死得很怪......” 脑袋“嗡”的一下,我们全醒酒了...... 见我们被“镇”住,他来了兴致,开始侃侃而谈。 “那年我刚上大一,就住316,楼上416住着大三同学,成天大呼小叫还开party,乱得很,我们跟管理员提过几次不见效。但暑假归来,楼上安静了,过段时间上去看看,发现门被钉上木板贴了封条,不明所以。问其邻居,大家都很避讳,附近一些本市同学陆续搬回家住。还是一位老乡神秘兮兮告诉我,出事了!” 我们愈发好奇,神经开始绷紧,一位室友跑出去又买回几瓶啤酒。 “那间宿舍住六位同学,其中五位家在外地,一位住本市。但那本市同学与家里闹矛盾,节假日不回去。放暑假了,四位同学陆续返乡,只剩本市那位和一位家住南方的同学。他俩关系最好,那位南方同学还许诺把自己在这里上学的漂亮表妹介绍给本巿那位作女朋友。” “真够哥儿们”,一位室友大受感动,咽了口唾沫。 “两星期后,那位南方同学也要走了。”他继续讲。 “本市那位请他好好啜一顿,酒足饭饱,送他登上南下列车。” 听他罗哩罗嗦讲了一堆,一哥们有些沉不住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白了那兄弟一眼,他继续说,“晚上回到宿舍,就剩他一人,由于喝了酒,昏昏沉沉很早就睡了。” “午夜时分,忽听有人敲窗户,他迷迷糊糊问,谁呀?没人说话,还是敲窗户,又问,谁呀?还是不说话,忽然意识到,不对呀,这他妈是四楼!” 我们听得有点毛骨悚然。 “那家伙坐起来向外望去,好像有人在窗外,确切说是一模糊影子......” 我们不约而同向外望去,依旧黑黢黢一片。 “壮着胆子下床走过去,影子不见了,朝窗下看,楼后那土路上,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有人向他招手,似乎很像白天送走的南方同学。” “他点亮台灯,又拿起手电筒向下照去,什么都没有。喝口水压压惊,觉得可能是幻觉,也许白天太累又喝了酒,于是重新回床入睡。” “第二天起来,觉得有点头疼,总觉哪里不对,好像昨天夜里不是幻觉......” “估计第二天晚上他不敢睡了吧。”我插一句。“没错,第二天夜里,他关灯坐床上,周围一切慢慢安静下来,又到午夜时分......” “又来了?” “对,又来了,在他上下眼皮逐渐靠拢的时候,又有人敲窗户,还是那影子,这回看清了,就是那南方同学,可他始终无法把这两种事物结合起来,那是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恐惧使他无法入睡,点灯坐一夜。” “天一亮,他就跑到学校派出所报案,可想而知,被当成精神病轰出来,一位警察蜀黍破口大骂,你个倒霉孩子,特么看俺们活的轻松,拿爷们消遣?” “他又跑到学校保卫处,终于遇到位明白人,跟他返回派出所。见到学校领导,所长终于答应晚上派人去楼后蹲堵,并告诉他,再有人叫你,就从一楼厕所窗户跳出来跟他见面......” “由于警察叔叔坐镇,他胆儿大了,晚上喝点酒,关了灯,坐等影子出现。” “漫长的等待,时钟终于指向午夜......,十二点,影子没出现,他有些迷惘,缓缓走向窗前,向下望去,忽然间,在楼后土路上,同一地点,他看到那个影子,望着他,向他招手...... "快步下楼,摸黑从一楼厕所窗户跳出去,那个“人”就在不远处,迟疑一下,走向对方,就在接触的瞬间,不见了......" “那警察同志呢?” “警察同志打着哈欠钻出来,骂骂咧咧,说只见你小子上蹿下跳,哪有什么鬼影,傻逼,神经病,拿我们找乐,回去睡觉!” “这下他可成名人了。”我们调侃着。 “没错,很快传遍全校,经常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也经常有人去那条小路实地考察,一些无聊男生还去那里恶作剧吓唬女生,不过也有一些人佩服他,认为他敢戏弄警察,一些女孩还向他暗送秋波......” "那个影子呢?又出现了吗?"这是我们所关心的。 “从这天起,那老兄搬回家住,每天走读上学,直到一年后大学毕业,据说再没见过影子。” “开学后,同学们陆续返校,他成为大家调侃对象,心事很重,辅导员给他约了心理医生,直到一个月后......” “那个南方同学呢?”我们焦急地问。 “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他卖个关子,“开学一个月了,那位南方同学一直没报到,学校几次联系他家人,最后家乡发来电报,那个南方同学,在两个多月前,从本市返回家乡的路上,也就是说,告别本市同学登上火车当天晚上,在车上心脏病突发,猝死了......” 我们只觉后心冒凉气,看着窗外,都沉默了...... ...... 一年后,我们搬离那幢楼,在这期间,陆续听到有关这件离奇怪事的多个版本和多种解释,感觉比较靠谱的是在一堂有关灵魂和宗教话题选修课上,一言辞犀利女同学就此事向本校一著名学者发问,要求老教授解释。记得老先生这样答复——— 首先,不确定事情真伪,其次,他认为从学术角度,应存在生物场,就像电磁场一样,虽然主体消失,但残存生物波依旧向时空扩散,尽管逐渐减弱,但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还会产生一些我们无法解释的现象,但这仅仅是有待证实的理论...... 那位给我们讲故事的学长很快要毕业了,临走前,我们请他喝酒践行,告诉他,那故事对我们影响很大,至少晚上绝对不敢独自去楼后。一室友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那个南方同学的漂亮表妹呢?和本市那位成了吗?” “老弟啊,”学长叹口气,“事情发展到份儿上,还他妈有那闲心?” 我们都笑了。 或许,蒲老先生当初创作聊斋也是类似心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