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一輛黑色桑塔納悄然駛入村長大院。 有點像地下交通站，一女人向外望望，迅速關好院門。 新老村長及族中元老迎上前，車門開處，“老館長”拄着文明棍揮手致意。一副“重慶談判"風範。 “老人家多大歲數？”我問W君。 “八十，可精神矍鑠，頗有仙風道骨。”老弟讚不絕口。 ...... 一頓飯功夫，W君向我展示神秘玉佩帶給村裡的諸般變化，現在，終於收官，他繼續說—— “人們魚貫入廳，依次落座，小村長致開場白，歡迎老館長蒞臨指導...... “可以了”，老館長打斷他，“這幾年看到村里變化和那些怪事，我猜到了。” “他知道？”我有點吃驚。 “博物館館長，什麼沒見過，不想說不願管而已。”W君苦笑着。“老村長提前打過招呼，無論老先生有何要求，無條件執行！” “看來是怕了。” “當然，面對神秘力量，誰不怕啊？” “老館長沒罵你們？” “沒有，他站起身，來到會場中間，本以為要訓話，卻朝大家鞠個躬。” “他說向大家道歉！為玉佩的事道歉。” “他有什麼錯，你們道歉才對，人家讓深埋超度，你們自作主張，招致惡運當頭，這才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我慷慨激昂，W君似乎沒聽見。 “他說早該跟大家解釋清楚，當年太自私，有些話不敢說，所以才有今天。” “哪些話？” “ 要解釋清楚，就繞不過那個歷史人物張獻忠。現在知道張大王是殺人狂，可當時政治氛圍把他定性為愛民愛兵反帝反封建傑出農民起義領袖，好像還拍過一部電影。老館長是那種謹小慎微知識分子，又老黨員，飽經政治風波洗禮，我們理解他......” W君有點動情，我有同感，兒時記憶中，張獻忠確是大英雄。可工作後去四川出差，偶遇一當地文史官員，聽到不同版本，老輩川人對這位政治神話草莽英雄就一個字——恨！ ...... “老館長沒再繞彎，他說講完張獻忠，大家自然明白髮生什麼......” “小村長年輕氣盛，說話不知輕重，問老館長，張獻忠殺人，可殺人英雄多了，難道遺物都不能收藏？那博物館豈不早該關門？” “也不是沒道理。”我插話。 老弟看看我，“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可老館長畢生跟那些神秘物件打交道，很多事情他不敢說，我們也不理解。就說玉佩，按老館長說法，通靈之物，集天地精華，日月光輝，更是“靈魂”所在，簡言之，收留古人玉佩，亦即收留古人靈魂，主人善良，會給藏者好運，主人富貴，則會帶來福分，可主人邪惡......” “就遭報應？” “天曉得......” “你的意思張獻忠是惡人，所以玉佩也邪惡？”我將信將疑。 “何止惡人，按老館長說法，簡直惡魔！” W君有點激動，“老館長說我們祖上非本地人，是順治年間從湖廣四省遷來的，為什麼？因為四川人幾乎被張獻忠殺光！” “明史記載，清軍打跑張獻忠接管成都，幾十萬人口大邑僅剩百戶居民......” “張獻忠立過一座七殺碑 ——天生萬物以養人, 人無一德以報天 , 殺殺殺殺殺殺殺！” ...... W君努力控制情緒，可我除了對遇難川人略感同情，真沒什麼感覺，倒是那聞所未聞絕無僅有七殺碑文震撼了我—— 殺人魔頭不一定留碑文，但敢於留下這種碑文的，一定是嗜血如命大魔頭! ...... “雖已過去三百年，可那些事聽起來......” “哪些事？” “張獻忠屠戮川人殘害婦女的暴行......” “簡直罄竹難書！” “其中幾件事肯定跟村裡有關......” 終於聽到正題。 ...... “張獻忠愛財，到處橫徵暴斂，所劫財富一直隨身攜帶......” “這就是那個大寶藏由來，也是你們村財運所在。”我早就猜到。 “是啊，我們供了他玉佩，自然就有財氣！” “不過，我突發奇想......” W君面帶詭異。 “什麼？” “福布斯是不是應該查一下那些富豪背後的故事？” “什麼故事？”我楞一下。 不過突然之間“豁然開朗”，過去那種“仇富心理”頃刻煙消雲散...... ...... “好事明白了，可那些壞事呢？” 我繼續追問。 他表情略顯嚴肅。 “供了那玉佩，我們就要替八大王還債，為三百年前無辜被害的才子佳人還債—— “遊民出身的張獻忠恨讀書人，儘管他上過私塾。” “進川頭兩年還算文明，但清兵南下，前線戰事吃緊，他想棄川南逃。四川天府之國，禮儀之邦，但按當時說法，“世風奢靡”。張獻忠早看不慣，此刻更不願這些文人墨客效命清廷，於是昭告全川，要開科舉，所有讀書人必須到成都應考。” “他要幹什麼？”一種不祥之感。 “才子們來到成都，本以為可出人頭地，哪想到，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座巨大深坑......” “大深坑？幹什麼？埋人？......都活埋了？”突然感到後心發涼。 "他要學秦始皇焚書坑儒......，不過秦始皇只坑首惡，他卻不分緣由盡數坑之...... “盡數坑之？” “是的，那可是全川讀書人啊......” 聽不下去，岔開話題—— “所以你們供他玉佩，就讀不成書？”我問道。 “也許吧......” ...... “那女人腳踝骨折呢，又怎麼回事？”我更加好奇。 “不好解釋，但老館長告訴我們一件張獻忠殘害婦女暴行......” “什麼暴行？別再刺激我......” 他沒理我，繼續駭人聽聞—— “撤離成都前，大魔頭得瘧疾，一時治不好，就找巫醫。” “找巫醫？為何不找醫生” “治不好病，醫生都被他殺了......” “巫醫說，要治病，得祭天，要用自己最愛之物。” “他知道八大王極為富有，想藉機騙財，遠走高飛，沒想到張獻忠極為虔誠，沉吟半晌，竟說他最愛之物是女人三寸金蓮......” “三寸金蓮？” “就是女人纏足，張獻忠三大愛好——愛財，愛殺，愛三寸金蓮。” “難道他會砍女人小腳來祭天？” “對!” “不知哪個女人三寸金蓮是他最愛，小腳好看卻惹來殺身之禍，悲催啊 ! ” 古代男人迷戀三寸金蓮無可厚非，但如此殘忍變態 , 確屬罕見。 W君看看我，搖搖頭，“張獻忠喊來衛士，說為表達上蒼敬意—— ——他要堆一座金蓮山！” “金蓮山？什麼金蓮山？......不會吧！”我以為理會錯誤。 “沒錯，他要堆山，用女人三寸金蓮堆一座山！” ...... “第二天，大批虎狼之兵沖向街頭，沖向民居......傍晚時分，成袋成筐，帶回無數血淋林三寸金蓮...... ” “誰的三寸金蓮？普通民眾？無辜女人？”感覺好恐怖。 “還能誰啊 !” “真的堆成一座山？” “是的，一座金蓮山!” “他又想起一小妾腳很美，派人喊來，親自揮刀砍下，扔在“山”尖，然後，縱火焚燒......” “不知地獄什麼樣，估計當時成都就是人間地獄吧！”W君感嘆道。 “那些士兵都有妻女姐妹，怎下得去手？”我不能理解。 “張獻忠帶兵多年，當然明白，知道川籍士兵不可靠，盡遣北方親兵，誰帶不回一定數量金蓮，殺！” ...... 長時間沉默。 定定心神，“後來呢，我是說老館長讓你們怎麼做？” 這才是我最關心的。 他沒正面回答，“一位經常去廣州跑業務同鄉認識南洋文物販子......” 猶豫一下，似有難言之隱，不再說下去。 我不好再問，岔開話題，“那村里呢？你高考順利嗎？沒出事？” “當然沒有，否則還會坐這兒？我考上大學，進了北京......” “那......女人骨折呢？” “這話長了，環保專家又殺回來，說換進口設備發現新問題，找村里要幾十萬辛苦費，親自帶隊搞水處理，不管什麼原因，反正再沒發生過，據說他還獲國家科技進步獎......” “還有......財運呢？”我小心翼翼。 他笑了，“經過那十年，我村培養一批企業家，財運有也好，無也好，最終靠人才，或許，這是老天對我們額外補償吧......” 故事結束了，可總覺還有疑團，看看老弟意猶未盡，“玉佩到底去哪兒了？” 趁他高興再次追問。 瞥我一眼，“具體去哪兒我不清楚，玉佩先被文物販子帶到新加坡，聽說賣給一迪拜富商，去了中東。不過，兩年前有人在歐洲一次東方文物拍賣會上見過它，再往後......” 他搖搖頭。 “沒下文了？” “沒了......” “能去哪兒啊？沒準兒，會來加拿大......”我心血來潮開起玩笑。 他陪我笑了笑...... 忽然，不知何故，過電般抖一下，止住笑容，呆呆望着我。 “怎麼了？” “沒什麼。” 他尷尬地笑笑。 然後， 轉向窗外，若有所思...... ...... 全文終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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