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王姐為我偷書 (十) 曾華 寫二零二零年五月二十一日 為了支持我學習,父母給我訂了一年的《詩刊》雜誌,這是當年最盛名的詩歌刊物。雖然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地去王姐那裡借小說了,但我那時候對詩歌還是很喜歡的,反而有更多的時間寫東西,正如俗話說“當上帝把一扇門給你關上的時候,另一扇門又為你打開了!“。最怕的是你自己,如果自己因為一點挫折就失去興趣,就放棄追求夢想,那誰也幫不了你。 幸好我這人生活中比較“脆弱”,但精神上卻很頑強,標準的外弱內強,就是一般人說的“陰着好強“,只要是自己認準的東西,一定會堅持到底。 從以前的大量讀讀讀變成了寫寫寫,看到啥子寫啥子,想到什麼寫什麼。常常看着窗外發呆,望着天空發呆,做着白日夢痴心夢,又開始了東藏西躲的遊戲,因為不願別人看到我寫的東西,日記本筆記本就是我的寶貝。 俄國大詩人普希金的詩《致大海》和《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英國詩人丁尼生的名詩《橡樹》,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寫《自由與愛情》都讓我迷戀不已。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偏愛外國詩集,浪漫自在,無拘無束,不需要講究押韻排字格律,也不管平平仄仄仄仄平平,關鍵是我也不懂。而且更不知道為什麼,唐詩宋詞我一首也背不全,經常是東拉十八扯,隻言片語,牛頭不對馬嘴。歷史朝代,各位文學大師的名字和他們的作品更是張冠李戴。所以我寫的東西都不符合常規的詩或詞,只好悄悄地自己欣賞一下。 那年我剛滿十四歲,躊躇滿志的我心裡想的是“自古少年出英雄!“ 為了想要證明自己的文學功底,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原因促使我立志做一個少年詩人,儘管我狗屁都不懂。不與任何人商量,也不去請教別人,孤芳自賞,並給自己規定,十五歲之前如果沒有一篇詩歌作品在《詩刊》上發表,那就休筆,從此斷了寫作的路。 就這樣開始投稿,我像一隻孤單的狼,獨自奮戰着,每天都在寫,內容雜而無章,最後大概一共選了三篇自己最喜歡的詩,什麼內容我現在完全記不得了。然後就是焦急地等待着編輯部的回音。這個時候又異想天開地對自己說,萬一選中了一首,是不是也應該取一個筆名呢?人家那些文學大師大多有筆名,我也不能掉檔次。 左思右想,我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放在那裡準備着,結果至今都沒有用上排場。筆名為貞卓,為什麼取這麼一個筆名呢?我當時的想法是,貞是堅貞的意思,很適合我的性格,堅貞不屈,又與我的姓曾字同音。卓就是卓越的意思,與我的名華字很相仿,才華,華麗,華貴,都是比較好的含義。而且貞卓這兩個字都是上下結構,筆劃簡潔大方,乾淨利落。筆名如我,我如筆名,左看右看,嘿!很喜歡! 這筆名都取好了,就欠東風,等《詩刊》編輯部的來信。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有沒有我的信。心情很複雜,好似盼望久別的戀人一樣,急切焦躁,時間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慢。 好不容易有一天在萬般驚喜中,等來了一封從《詩刊》編輯部的來信,悄悄地躲在我的床邊角落裡偷偷地打開看,屏住呼吸,結果只是收到稿件的回執而已。一個月,二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馬上就快是我十五歲生日了,怎麼辦? 編輯部會不會發現我是一個小孩子,不屑一顧。或許回信寄丟了,再或許被院子裡的哪個小孩子不小心掉進大門口信袋子下面的水溝里,被衝進下水道了。還有,還有很多很多的或許,我這個小腦瓜里充滿了無數的希望和失望。奇怪的是,我就是沒有想一下萬一是我的作品太差勁了,編輯部的叔叔阿姨們根本就沒有認為值得浪費時間去回復。 我害怕,我心慌,我害怕真的在十五歲那天什麼消息都沒有,我心慌,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被自己的誓言束縛,在小小的十五歲的時候斷送自己最喜歡的寫作生涯。我恨,我恨我自己太無情,為什麼非要定一個十五歲的期限,這麼殘忍,這麼對不起王姐的一片好心,冒着風險“偷“書給我看,希望我有一天能夠寫些好的作品來報答她! 想到王姐的總總好處,我的心有些軟了,要不寫封信給編輯部說你們的回執收到了,謝謝你們的支持,你們辛苦了。這樣又有禮貌,又帶提醒別忘了我的作品,又不失面子,又對得起自己,至少我努力過了,至於你們怎麼辦,就是你們的事情,我也不再成天苦苦地等待! 找個藉口,找個理由,為自己開脫,為自己寬心。信寄出去了,心情也開朗起來。因為那時沒有什麼快遞,書信往來都比較慢,所以為了不讓自己不負責任地輕易放棄遠大理想,我在十五歲生日那天晚上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把誓言的最後期限延長半年,如果十五歲半還沒有收到作品被錄用的消息,證明我沒有當詩人的能力,那就是天命! 結果當然如你所料,如我所不願面對,直到今天都沒有收到《詩刊》編輯部的來信,這叫典型的石沉大海。 十七歲讀醫學院以後,有一陣子《星星》詩刋很熱鬧,一批又一批新型現代詩人占據着中國詩壇,我的心又開始亂亂的,寫作的衝動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腦袋,躍躍欲試,偷偷摸摸地寫下了一些莫名的感慨,心有餘悸,藏在學校寢室枕頭下的蓆子下里,再也沒有與人相見,畢業搬家的時候,早已是碎紙片片。 關於隔壁王姐給我“偷“書的故事就到此結束,沒有結束的是我會厚着臉皮繼續寫作,寫我想寫的東西,管它編輯部不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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