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反腐，干卿底事

余不潔

自從周永康等案件稀鬆落幕以後，百姓們對反腐劇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審丑疲勞。或許為了重新激起百姓的興趣，官家越過程序迅速推出西北狼郭伯雄，又匆忙了斷金錢豹谷俊山。戲碼雖顯得熱鬧，只是劇情依然乏味。

說起來，官家打了不少大老虎，抓的時候風起雲湧，審的時候卻波瀾不驚，無論犯下何種滔天大罪，貪官們顯然都有免死金牌，這戲自然就沒有了高潮。況且，被拿下的幾個大老虎，有的都老掉牙了，還沒審判，閻王爺就直接接走了。像是借死老虎的皮，嚇唬百姓。而半夜雞叫式的新聞發布，藏頭露尾，欲說還休，倒像是官家自己理虧。

全國目前在職的副省以上的高官，少說也有三、四千，已經退休的更不用說。假如有十分之一的貪官，按照當今抓老虎的速度，怕是十年都抓不完。這還是靜態的估計，如果按照當下的環境和土壤，官家抓老虎的速度想必還抵不上新生老虎的速度。有道是貪官抓不盡，微風吹又生，當今這種不慍不火的衰戲能有什麼看頭。

雖說拿下兩個前軍委副主席，名號不小，現役的將軍們大多都是此二人提攜的後輩，不過，以中共的傳統，向來是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這些後輩們是絕對不會替他們的老長官出頭的；假若官位又是花錢買來的，銀貨兩清，互不相欠，那就更沒有什麼道義之論。照這個邏輯，多拿下幾個也不會有任何風險。

至於兩個副主席究竟是偶然失足，還是一向賣官鬻爵，恐怕還真不好說。倘若真是後者，那問題可就來了。如果徐郭二人提拔的都是行賄送賄的貪官，那麼，對於國家和軍隊的危害，在位的自然比已經退位的要嚴重得多，官家更應該首先拿下那些買官的現役將領。毫無疑問，能出幾千萬買官的將軍，肯定也是貪污受賄的腐敗分子。反過來，如果當前大權在握的將領們都沒事，卻說兩個退休的副主席賣官鬻爵，這似乎有欺軟怕硬之嫌。

這次金錢豹谷俊山被逮住，放出連武戲帶粉戲的戲碼，好像頗能吸引百姓的眼球。園子裡鑼鼓敲得震天響，沒想到剛拉開大幕，就完戲了。如果真有人拿着這事當真，投入感情進園子，這種光報戲碼不演戲的勾當還不把人窩囊死。尤其滑稽的是，這麼一出引人注目的大戲，官家醞釀一兩年，卻搞出一個“貪污受賄數額特別巨大”，“挪用公款數額巨大”的空洞結果，且“贓款贓物已全部追繳”。什麼叫數額特別巨大？對大涼山的孩子們講，一萬塊就是數額特別巨大；對於貪官們講，幾十億美元也算不得什麼。這麼重大的審判，搞得如此粗糙，單憑一句“數額特別巨大”如何能搪塞天下人之口？“贓款贓物已全部追繳”——莫非谷將軍真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後勤部長，只負責保管贓款贓物，分文不取、分文不用？傳聞谷將軍頗有晉人石崇遺風，金谷砌玉，妖姬環繞，酒池肉林，日銷千金。這天上人間的日子難道都是依靠官俸不成？想這豪宅府邸自然可以沒收，奈何酒池肉林早就化作屎尿，香脂紅粉已經流入陰溝，就算將谷將軍豢養的妖姬美妾也一併入官為奴，這贓款如何能全數追回？雖說世無英雄，誰知連幾個能幹的書辦、刀筆吏都沒有，劇情編得如此破綻百出，着實叫人難堪，更是愧對觀眾。

不過，這些戲碼縱然開演，也只是點綴而已。從89年到現在，新提拔的將軍數以千計，就是抓出三、五十貪腐將軍，那也不值得一提。想想看，普通百姓的孩子，從少尉熬到將軍，少說也得30多年，等有資格腐敗了，也就沒多少日子好過了。單單依靠閻王爺到時候就把他們都收走了，用不着官家勞民傷財地折騰一頓。當前真正的麻煩在於，如果從當排長時就不得不腐敗，那等到他成了將軍再抓，豈不晚矣。

從這些年的情況看，官家抓貪官，顯然是別有懷抱。否則，這半夜雞叫式的信息發布和欲說還休的判詞就無法解釋。而這幾年的事實也告訴人們，官家黑夜抓人那是反貪，百姓白日呼籲那叫反黨。反貪說到底是官家自己清理門戶，與百姓無關。百姓們最好的表現就是做一個看客，用不着過分投入，一旦移情，就要吃虧上當。

南唐宰相馮延巳閒來無聊，寫下“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結果惹得中主李璟一番嘲笑：“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李璟的話，雖然刻薄，倒也有幾分道理：小媳婦春心蕩漾，你一個糟老頭子，操什麼閒心。

世語新說記載：石崇宴客，出美人勸酒，若客人不飲，則美人處斬。有大將軍王敦就是不給面子，石崇生氣連殺三個美人。有人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當今之世，連官家都在台上虛以支應，未曾斬過一個佳人，幾聲荒腔走板的叫喊，如果有人反而真的醉了，豈非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