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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主要作品:《海外剩女》《爱别离》《国家荣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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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剩女连载之三十九: 越战老兵 2016-06-07 10:13:24

  凯文领着菁喆挨个屋看,仿佛真要她来当这幢房子的女主人似的。

  凯文看出她心不在焉,便问她:“现在最想做什么?”

  “吃中国饭。镇上有中国餐馆吗?”

  凯文说:“有的有的。你确定要去吗?”

  “如果不按点吃饭,我会胃疼的。”

  凯文领着菁喆下楼。在一楼转弯处,菁喆猛然看到另一个女子坐在一把椅子上,那是谁?

  女子站起身,转过脸,她有着不足1米6的瘦小身材,一张亚洲人典型的黄皮肤面孔。但对方不开口,菁喆无法确定她是中国人、日本人、越南人或是朝鲜人什么的。菁喆试着用英文跟她打招呼。凯文赶紧抢先介绍:

  “这是我的另一个助手,负责模特的健身业务往来。”

  “噢。你有两个女助手呵。她看上去很像中国人啊。”

  女子不语。只是笑了笑。

  凯文着急地走到门外等菁喆,她却突然发现,这个女子刚才在吃中国水饺。

  “呀!你吃水饺啊,你从哪里来?”菁喆折回身来好奇地问那女子。

  “我来自澳门。”女子用英文回答。

  “那你能讲国语吗?或是广东白话?”菁喆欣喜地问。

  女子点点头。

  菁喆高兴地改用中文问候女子:

  “你好,我叫菁喆,是从波士顿来的。”

  那女子也用中文说:“你好,我是澳门来的。”

  “咦,你怎么没有一点澳门口音,倒像是西北口音?”

  “我是陕西人。”女子温柔地说。

  菁喆立刻把手递给她:“来,握握手。我是新疆人,真没想到在这么个地方能听到乡音。”

  那女子也只是憨憨地笑笑,没多说什么。

  凯文在驾驶室里喊菁喆上车。

  菁喆走到门口,再度折回来,她对那女子说:“走,一起去吃中国饭吧,我请客。”

  女子摇摇头说:“你先问问凯文吧。”

  菁喆敲着车窗玻璃对凯文说:“我跟你的女助手说,请她一起去吃中国饭。”

  凯文一愣,随即同意了。但他又离开驾驶座位,过去与女助手低语了几句什么,说话时,他的手随意地揽着女助手的腰,由于他的个头高,女子个儿矮,他几乎是弯着腰,脸才能靠近女子的耳朵,远看他们像是在亲昵地接吻。

  凭直觉,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可是管他呢!菁喆暗想。

  所谓中国餐馆,是个小规模的快餐店,犹如中国国内的一些机关食堂,摆放了十几盘菜肴,15美元一份,任意取用。主人是美国籍的福建人。这里还有免费啤酒,菁喆一高兴,便提来一瓶。凯文和他的女助手都不喝酒,看着菁喆喝酒,有点目瞪口呆。其实,菁喆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借着取餐的机会,菁喆了解到,女子叫蔡文铮,是陕西周至县人,在澳门生活。这次她是以澳门游客的身份来到新泽西州,在凯文身边工作已经四个月。

  菁喆忽而国语忽而英文地跟对面的两个人说话。

  回家的路上,经过小镇公园时,有几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声嚷嚷什么。凯文把车停下,拿着菁喆没喝完的啤酒走向那几个人,他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其中一人把啤酒瓶对着自己的嘴,咕咚喝着,喝干了,还在等着最后一滴入嘴里。

  菁喆觉得那些人至少神经不正常。

  蔡文铮告诉菁喆,那几个人都是参加越战回来的老兵,他们有的身体受伤了,有的心理残疾。政府每年都把生活补助发放到他们家人手中。他们自己组成了个怪异的小圈子,不愿意待在家,每天都在公园里晃荡,喝酒,大喊大叫,甚至吸毒。

  回到凯文的家,他直接把菁喆带到卧室,说要跟菁喆说话。他体贴菁喆坐车累了,把靠垫放在床头,让菁喆半躺着,能舒服地跟他聊天。

  卧 室里挂着凯文年轻时蓄着大胡子的照片,他说那年他17岁,高中还没毕业。更多的照片,都是凯文参加举重比赛时的留影,他获得过新泽西州青年杯举重冠军,为 此,一些纸质媒体对他进行了访谈。这是他的殊荣,他用了很长时间来讲述。菁喆也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这让凯文的谈兴不减。然后,他才谈到17岁就进入海军陆 战队服役,这一部分内容,菁喆是睁圆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的,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凯文说:“我的父亲1950年到南朝鲜打过仗,在战场上负过伤。我有一个哥哥,四个妹妹。但是,我高中还没毕业,越战就开始了。哥哥比我大3岁,但他极力逃避服役责任,没办法,我只能去战场。至今我与我哥哥都老死不相往来。”

  “你去过越南战场?你杀过人吗?你害怕吗?”菁喆迫不及待地问。

  凯文没有隐瞒,全都点头。

  “我那时才17岁,心里害怕。既怕死在越南,也怕因为我死了,我父母难过。我是作为侦察兵被派往越南的,此前,我在军队里受训了半年,然后就被派往前线侦察。我的那个侦察班共7个人,只有我一个活着回来了。”凯文难过地说。

  “刚才公园里那几个人都是从越战回来的?”菁喆问。

  “是的。我比他们幸运。我活着回来了,并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但那几个人的心和灵魂还没回来,都留在了越南。”

  “你经常看望他们?”

  “我最想看望的是我一个战友的妈妈,但她拒绝我看她。”凯文无限伤感。

  “为什么?”

  “因为他的儿子救过我,但我活下来了,而他死在另一个国家。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他妈妈,但他妈妈不愿看到我,不愿伤心。”

  “噢。很难受很复杂的一种感觉。你受过伤吗?”菁喆只是轻声问了句,凯文却猛地把上衣脱了,他向菁喆展示他前胸和后背的刀疤,加上胳臂上的,菁喆数了数有7处。

  “一 年里,我被越共抓过4次,有时他们把刀尖烧红,烫我的胸口,有时他们直接用刀子划开我的肌肉。每次我都昏过去,等醒来时,不是四周没人了,就是被我们的人 救了。我是个幸运儿,所以我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我要好好生活。”凯文眼里闪着泪花。一个看似刚毅的大男人突然流泪,让菁喆不知所措,她的内心充满了对他的 怜悯。原来美国社会的某个角落,有一群被战争深深伤害的精神流浪儿,原来他们的痛苦是那么沉重,菁喆被瞬间的真实感受触动。

  “那你是怎么回国的呢?”菁喆问。

  “我不知道。等我醒来时,已经是12天以后了,我坐在美国政府的一艘船上,一上岸,我就被拉进医院手术。”

  “你又一次被俘虏了?”

  “是 的。我去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挨了越南人一枪,打在这儿——”话没说完,凯文麻利地褪下他的裤子。菁喆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穿内裤,长裤滑到脚底,他指着自 己的大腿根处,以及另两处伤疤,说那次被俘,他的身体受到毁灭性伤害。说着说着,他突然用手拨拉起自己的生殖器,那玩意儿一点活力没有地耷拉着。对面的菁 喆简直无语。虽然她也上过人体解剖课,见过男性性器官,但当一个大男人把他那东西在菁喆面前摆弄时,她还是不能接受。她的脑子里迅速出现栗秋和茹欣媛的 脸,如果她俩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呢?她们应该都不会当回事。于是,她迅速定神,将自己与凯文调整到医患关系,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存在心理问题。凯文正自 顾自地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他又提上裤子,然后,双手捂住脸,难过地放声哭了。

  菁喆见状迅速跑出卧室,奔到楼下,并请正在厨房里的蔡文铮帮忙倒杯冰水。蔡文铮照办了。菁喆拖着她一同上楼,重新回到凯文的卧室,他仍然黯然神伤,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菁喆把冰水放到他手里,请他休息一会儿,并说,自己也累了。凯文知趣地站起身,说他尊重菁喆的选择。他下楼去了。

  长见识

  凯文一走,菁喆就拉住蔡文铮的手:“你别走,你得帮我。看样子今晚我得住在这儿,因为没有晚班车回纽约。你住在哪个房间?”

  蔡文铮指指隔壁的一个小房间。菁喆探头一看,里面有两张小床。

  “太好了。我能跟你住一个房间吗?”菁喆焦急地问。

  “但是,凯文怎么想?看他的意思,没想让你跟我住一个房间。”

  “我不管他怎么想,你得帮我。咱们都是中国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文铮答应了。菁喆这才长舒一口气。

  “天哪,这个男人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脱裤子呢?吓死我了。”

  蔡文铮淡定地说:“外国人就喜欢这样,他们在这方面很随便。”

  “不对,那也不能说脱就脱啊!当然,也许他是为了给我看他腿上的伤疤。”

  “噢。他从越战回来,大概住院一年多。医生护士动不动就把他脱光做手术,一做就是一天,他也习惯了,你别见怪。”

  “是不是他的生理出毛病了?”菁喆小声问。

  蔡文铮低头说:“是的,他那方面不行。”

  菁喆意味深长地问蔡文铮:“知道我怎么认识他的吗?他跟你说过吗?”

  “他只说你今天过来跟他签合同,我以为你是想训练肌肉当模特的,但又看你的个子不高,不太像呀。”

  “他是那样对你说的?”

  “他还不让我跟你接触。也不让我告诉你,我是中国人,让我只跟你说英语。可我看到你很亲切,就忍不住跟你说了中国话。”

  “你又是怎么从澳门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的?能告诉我吗?”

  “我就是旅游,就到这儿了,他让我当他的助理。”

  “那么,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还没说呢,反正他管我吃喝。”

  “那让我替你说吧。你跟他是通过交友网站认识的对不对?你以为他会跟你结婚对不对?你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助手对不对?”

  “你怎么都知道?”

  “因为我就是在交友网站认识他的。但当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决定要离开了。我们不合适。可是你跟他在一起都生活四个月了,他怎么还敢见我呢?”

  “我也不知道,他说他爱我,要跟我结婚。”

  “可是,他跟我谈越战经历之前,也甜言蜜语地跟我说,想跟我结婚,喜欢我,还问我要不要跟他生个孩子,说我生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

  这下子蔡文铮张大嘴巴,真的吃惊了:“他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天哪,凯文昨天还说想跟我结婚。”

  “结个鬼。就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咋跟你过日子?你就那么愿意伺候他呀?看他人高马大的,虚着呢,你看他汗流的。而且还花心,还想找年轻漂亮的中国女人。你可要考虑考虑。”

  蔡文铮小声说:“他身体是不好,可怎么着我对他也有点感情了。再说,我也回不了澳门,没退路了。”

  “为什么?”

  “都 怪我自己,一晃20年,把自己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原来在周至县一家国企当会计,结婚后,有个儿子,但老公找了别人,我就跟他离了,带着儿子一气之下到珠 海打工。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有澳门身份的餐馆老板,其实他是广东人。我们先是同居,生下一个女儿,结婚后才发现他在我之前,跟他的前女友生了一个儿子。而 且我的婆婆又不喜欢我,整天挑唆我们离婚。后来我又生了一个儿子,以为能留住这个家,结果,还是不行,家里天天闹腾,只好又离了。从此,我单身一人带着3 个孩子生活。唉,生活的艰辛就不用说了。

  蔡 文铮端起杯水,喝了几口,又接着说:“好不容易把3个孩子都养大,大儿子现在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工作,女儿也读大学了,小儿子今年上高中。但我发现自己更加 失落,因为大儿子对我不好,我很伤心。我就想,忙来忙去这些年我都干什么了?光为这个家庭付出了,一点没活出自我。自己年龄也逐渐大起来,就想给自己找个 老伴。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到亚洲交友网站,希望能找个美国人嫁得远远的。这个凯文就频频给我写信,同时纽约也有个男人跟我聊得挺好的,大概他们也没想到, 我会真的突然到美国,以为我只是说说。所以,当我真的在纽约给他们打电话时,这个凯文不愿见我,说家里没有地方住。我一生气,就先去找了纽约那个男人,但 那人根本没诚意。没办法,十几天后,我又给凯文写信,他应该算是善良的人,他说你来吧。就这样,我又从纽约坐长途车到这儿。”

  “你喜欢这里?”

  “还 挺适应的。我就想,反正已经来了,我又不认识别人,一个单身女人在外面转悠也很危险,他能管我吃喝我就先将就着,现在儿子也知道错了,天天来信让我回去, 还说一定对我好。我儿子生意做得挺好的,我就想跟儿子合作,把澳门的货弄到新泽西来卖,再把澳门需要的货从美国弄过去,哎,你知道大陆现在缺什么货吗?我 可以从美国发过去。我手里有几万块钱,随时能运转起来。”

  菁喆笑了。这位弱不禁风、相貌平平的女子,还是挺有主见的。也许凯文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年龄太大才不愿娶她为妻。但反正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也只好对她说些情话。说起来,男人女人都是互相利用,真实的感情又有几分呢?

  “好啦。现在,咱俩都不动声色,就当什么都没谈过。你协助我今晚安然无恙,明天我坐早班车离开。你也早点撤吧,我的直觉是,他不会跟你结婚的。”

  蔡文铮却说:“我还想再做些努力,实在没希望再离开。我从心底里想跟凯文结婚,虽然他的条件并不理想,但这总是个落脚的地儿吧。”

  凯 文的女儿回来了。菁喆把事先准备的小礼物——一包花花绿绿的金丝发带送给她。看起来小女孩比较喜欢,对着镜子比画半天,然后说了谢谢,就在一楼客厅的长沙 发上斜躺着看电视。她生着一张普通的中国南方女孩的脸,说一口英语。凯文说女儿知道自己是从中国抱来的,到美国时,她只有一岁半。女儿应该不知道吧?她称 牵狗的女人为“妈咪”,为什么喊那个女人“妈咪”呢?菁喆不解。

  菁喆帮着蔡文铮做晚饭时,牵狗的女人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桌子上放了几个空啤酒瓶。蔡文铮抑郁地告诉菁喆:“就是因为这个神秘的女人从中搅和,我和凯文的事才变得一波三折,一会儿好了,一会儿不好,都是这女人在作怪。”

  “为什么?”菁喆觉得这个屋里的人关系很怪异,她像掉进一个迷宫,又像置身于一个推理小说的场景,一切都扑朔迷离。

  “看 上去牵狗的女人只是凯文的助手,但她是这个家庭、这个公司的幕后总管,凯文都得听她的。她在凯文家里已经住了20多年,你想想他们得多深的关系?听说,她 的父亲与凯文的父亲是一同到朝鲜战场的战友,她也一直喜欢凯文,但凯文说不喜欢她,我猜是生理问题吧。不知为什么她既没跟凯文结婚,也没跟其他男人结婚。 中国女孩从被抱来那天起,就喊她“妈咪”。每当有漂亮的女模特到这儿来与凯文在一起,她都冷冷地牵着狗,守在一边,直到女模特们自动离开,她们受不了她阴 沉沉的目光。我来以后,她就联合凯文的女儿,一直在我背后嚼舌头,但表面上对我极其客气。刚来时凯文对我挺好的,但每当那个女人跟凯文叽叽咕咕一通,他就 对我不好了。”

  听着蔡文铮一大堆埋怨的话,菁喆明白了,蔡文铮对凯文的确有感情,毕竟她住在这儿已经四个月了,晨昏相处的,多少还是有所期待的。一个快50岁的中国女人,但凡有其他出路,怎会窝在这里受这个委屈呢?

  吃过晚饭,当着所有人的面,菁喆提出要跟蔡文铮住一房间,凯文无话可说。菁喆刻不容缓地把自己的包提到蔡文铮屋里。但她还是客气地陪凯文聊了一会儿。

  菁喆直言不讳地告诉凯文:“明天我将坐早班车离开。”

  “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度周末,你是受欢迎的。”

  凯 文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伤害。他感觉到这个年轻健康的女博士即将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因为她瞧不起他!她看透了他的心思,看透了他心底的忧伤,看透了他作为男 人的软肋,甚至看穿了他在交友网站对付亚洲女性的一些小伎俩,他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这个女孩不会因为他能提供婚姻、绿卡,就会委曲求全。作为一个自觉有 魅力的男人,他被拒绝了,从她拎着自己的背包进入蔡文铮房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和她没戏了。

  “蔡文铮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要珍惜她。”菁喆突然抛出这个话题,更让凯文无地自容。他只能被动地点点头。

  “她喜欢你,她贤良、实在,能陪伴你的后半生,她会心疼你。”菁喆继续表达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凯文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并认真地点点头。

  “其 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再过几年,你的女儿长大了,要去读大学,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你指望不了她;你的女助手也早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会按你的生活方式 生活。那么,谁来照顾你虚弱的身体?谁真的关心你?只有蔡文铮。中国女人一旦决定结婚,都会很认真很投入。你不要错失良机。”

  “好的。我记住你说的话。你是我见过的中国女孩里最优秀的。”

  “谢谢夸奖。也谢谢你今天去车站接我,我会祝福你的。”

  “请一定接受我的心意,让我明天驾车把你送到纽约。”

  菁喆相信凯文是实心实意的。因此,她领情地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正在这时,菁喆的手机响了,是栗秋打来的。

  “还顺利吗?”

  “还行。”

  “安全吗?”

  “没问题。”

  “打算过周末?”

  “不。”

  “明白了。那就等你回来。”

  凯文很关心电话是谁打来的,菁喆告诉他:“是室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是同性恋?”凯文惊异地问。

  “不。我们是好姐妹。这种中国女人间的感情,你们不理解。”

  “噢。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好姐妹。”菁喆看得出来凯文更加自卑了。

  这 一晚,蔡文铮几乎没待在屋里。第二天早晨她告诉菁喆,凯文似乎很伤感,先是在健身房独自待了两个小时,后来说饿了,让蔡文铮帮他弄吃的,又喝了些啤酒,天 快亮时,才回到各自的房间。蔡文铮说,可能凯文怕她跟菁喆说什么,故意把她调开了。也可能是菁喆跟他说了什么,触动了他的内心,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伤心。

  菁喆也不便多说。她给蔡文铮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邮址,叮嘱她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联系她。毕竟一个中国女人无依靠地在乡下生活,很令人担忧。菁喆还是劝蔡文铮:“此地不宜久留,对于和他结婚别抱希望。”

  牵狗的女人上楼来了,她来通知菁喆,由她驾车把菁喆送到车站,还说可以帮助菁喆买车票。菁喆莞尔一笑说,不用了,她在电脑上已经订好票,她只希望蔡文铮去送她即可。

  蔡文铮悄悄告诉菁喆:“凯文的确想亲自驾车送送菁喆,但那个女人不愿意,推说凯文的腿有伤,无法长时间开车。”

  菁 喆就想去问凯文的伤情。来到凯文的房间,他脱下鞋子,露出脚脖和小腿的部分,那里脓肿着,透着血亮,看似要破开了,这情景令菁喆同情和怜悯不已,她真的不 知道,昨天他拖着腿上的脓包去接她,这让菁喆不免为这个人伤感起来,强壮的外表下,却是伤痕累累,这个人以后不知还得要吃多少苦呵?

  菁喆背起包,下楼。她留意到,凯文并没跟到门口。但她知道这个貌似高大的男人正悄悄在她身后的窗口里注视着她,他似乎没有胆量再跟这个中国女孩道别。

  菁喆回到波士顿的当天,就收到凯文和蔡文铮的邮件。

  菁喆:

  你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实姓名。但我仍要感谢你送给我女儿礼物,你的到来给我们带来短暂的欢乐。你和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让我印象深刻。

  我 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希望你在美国的学习和工作都顺利。也请你一定注意安全。美国这个国家,有许多坏人,他们是不受任何法律或制度限制的。因此,你尽量别去 不安全的地方,就像你那天在公园里见到的那些战争废人,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的大脑仍然在越南,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们可能会突然开枪,伤害好人。

  我记住了你说过的话,虽然你很年轻,但我很尊重你。祝你好运。

  凯文

  蔡文铮的来信,也让菁喆心里很不是滋味。

  菁喆你好:

  谢谢你!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也没想到和你这么投缘,我真的很高兴遇见你。

  谢 谢你帮我。我在这儿四个月了,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我不想找我的朋友说,我怕让孩子知道担心,你是唯一给我带来阳光的人,谢谢你!你走后,他很伤感,我想 更多的是挫败感吧!他没有接触过你这个层次的中国女人,而我在情绪最低潮的时候,也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认识他,我们没有拒绝彼此,这助长了他作为美国人 的优越感,你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中国很大,不是他了解得那么一点点,谢谢你为我们中国女人争了一口气,谢谢!我好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好朋 友,我也希望你可以尽快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快乐生活。

  好了,下次再说,保持联络。

  蔡文铮

  “也没体验,就这样结束了?不遗憾?”栗秋问。

  菁喆果断地说:“没投入感情,就没遗憾。你不是让我去见识见识吗,我还真见识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他的那座老房子就像一个古堡,住在里面的人都很怪异,似乎每个人都藏着什么秘密。万一他真是坏人,万一我没遇到那个澳门女子,还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给你打电话吗?”

  “担心我的安全呗。”

  “脑瓜挺清楚。跟你说呀,就在你奔他家的路上,他也往我邮箱里写信了。我怕你跟他当真,就想给你提个醒儿,没想到你戒备心挺强的,所以,我没多说。”栗秋表扬了菁喆。

  “此行虽然有点危险,但毕竟让网络里的人现形了。你说美国男人是不是都不穿内裤?幸亏有‘美国大卡车’垫底,我才没被这阵势吓跑。这就叫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吧?”菁喆嘴上说得轻松,可还心有余悸。天哪,让这一幕赶紧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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