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悼词 屋里静悄悄的,栗秋和菁喆都以为茹欣媛不在屋里。但是茹欣媛房间的灯却突然亮了。 茹欣媛穿着长长的睡衣,披着披肩,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说:“今天我去参加了托尼妈妈的葬礼。不知为什么,回来后有种重新活了一回的感觉,就想跟你们说说话。” “啊,你又跟托尼好了?”菁喆迷惑地问。 “我跟托尼虽然不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我们还是朋友。” “他还闹腾着要自杀吗?”栗秋很关注托尼的心理状态。 “就是因为他的情绪不稳,我才放不下,才答应跟他继续做朋友,毕竟我们相处8年,而且他是在我最困难时出现的,我对他多少有些感恩之心。他把我带进美国白人圈子,又总是甜言蜜语地在他的朋友圈里赞美我,这使我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也更自信了。就凭这些,我还得跟他做朋友。”茹欣媛真诚地说。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的家庭?他妈妈怎么突然走了?”栗秋问。 “美国人见面时,通常就是聊聊天气和球赛,说些赞美的话,很少涉及别人隐私和不快乐的事。我倒觉得这种处理关系的方式挺好的,潜移默化地,嘴巴就收紧了。相处时不惹是非,人际关系也不累。但咱们是中国人,我不介意跟你们说起我和他的关系,以及他妈妈的死。其实我很敬佩他妈妈,他父亲10年前先走了,但老太太一直能照顾自己,5年前还能开车购物呢。我在莱克星顿见到她时,她正在家里试刚买回来的一双鞋,那鞋精致极了,是那种时尚的细高跟,墨绿色鞋面,窄窄的浅浅的鞋口,特别秀气。当时我就想,天哪,这个年龄,她还这么优雅!她亲自给我做饭,给孙子们编织圣诞小袜子,给亲朋好友寄送她亲手做的圣诞卡。她送给我的卡片图案是,一棵树干上有只小鸟虽在歇脚,但小鸟望着湛蓝的天空。老太太说,一看见我,就觉得我是个想飞得很高的人,她喜欢我这样的女性。她教给我如何做美国人吃的早餐,如何烤牛角包,如何持家,如何侍弄花草,如何鉴赏油画。我只去过她家三次,但每次她都笑眯眯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真觉得她是个很美好的老人。尽管我和托尼分手了,但前几天当我从托尼姐姐那儿听到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我还是很难过。于是,我反反复复地回忆起我们每次聊天,回忆起她说过的生育每个孩子的艰难过程,以及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我很用心地写了一篇追忆的文章,发给托尼和他的姐姐,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为我和托尼以及他的大家庭做一个完美的收场,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没想到姐弟俩看了我的文章后,都哭得不行。他们说,他们做儿女的都没有我懂他们的妈妈。他们央求我主持老太太的葬礼,并征得我的同意,把这篇文章当作老太太葬礼上的悼词。你们不知道这老太太年轻时有多漂亮,多雅致,我愿意送她最后一程。所以我去了。”茹欣媛含着泪水说道。她拿出翻拍的老太太年轻时的照片,栗秋和菁喆都惊讶得不行,“太美了,像以前的美国大牌电影明星!”栗秋喊了出来。 “是的。她很美。她承袭了先民的吃苦耐劳、勤俭、助人为乐的美国精神。”茹欣媛说。 “你的文章里都写什么了?”菁喆问。 “我忘了。现在只记住几个片段,我说您呈现给我的魅力至今让我惊叹,因为等我80多岁时,可能老得都走不动了,而您却仍然端庄美丽。听说您是在铺着洁白桌布的桌边喝完最后一杯咖啡,一幅未完成的以蔚蓝天空做背景的油画就立在您身后,您还披着一条深绿色披肩,您就那么优雅地睡着了。我相信您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走在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上,那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那时微风吹起了您银白色秀发。作为女人,有着怎样的认识,才能到老了还有您这样惊人的风姿呢?对这个世界而言,您来过,很精彩。”菁喆听得都入神了,茹欣媛却摆摆手说:“算了,其他的记不住了,反正葬礼结束后,我突然有了些感悟,好像顿然开窍。你们想想,一辈子没多长,下辈子不一定能遇上,我们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太短暂,所以,趁还来得及,我们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尤其是重要的亲人和朋友。如果有幸与一个跟你灵魂相通的男人在一起,就更要珍惜。”茹欣媛大发感慨。 “什么样的人才是灵魂相通?”菁喆内心的某处被触动了。 “我不知道,我也期待能遇上。但肯定不是托尼这样的。他从来不进教堂,也怕吃苦。他最多算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人,一个有过很深感情的男人,但不是能够用灵魂交流的男人。” “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栗秋小心翼翼地问。 “换了别的中国女人,可能没问题。可我这里有问题。不可能了。”茹欣媛拍拍自己的心。 “葬礼结束后,托尼坚持请我去他自己的家吃晚饭。我看他情绪波动比较大,就去了。我们一进门,他抱着我就哭,说他对不起我,说他做错了,希望我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你答应了吗?”菁喆问。 “我劝他别想太多,我们还是朋友。但他拉着我看电脑,说他已删掉那个女人的照片,他的心里只有我,他说没有我,他无法活下去。我听了后,真的很难过,既然清楚这一点,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背叛我呢?谁知道这次我原谅了他,他下次是否再重复错误?我不确定,也不敢相信。” “也许他是真心向你悔过。”栗秋忍不住替托尼辩护。 “他的确是真心悔过。姐姐把他责骂一顿,说他其实从离开我那一刻,灵魂就潦倒了。她不喜欢弟弟用这种低级错误来毁掉一种原本很正常的生活状态。”茹欣媛叹气道。 “你离开他,灵魂也潦倒吗?”菁喆问。 “不。我只是很难过。就像一个很亲的亲人突然离世般难过。但哭过后,就轻松多了。没有男人我可以活下去,我无法再相信他。我对他有了防备之心。我不相信‘破镜重圆’这句老话,你想想,镜子破了,就算把它粘起来,还是有裂痕呀!我不想等复合后,总舔着伤口过日子,也不想让自己变成提心吊胆的人,没必要那样小心翼翼,人的生命就那么一次,要抓紧时间活出精彩,过去就过去了,再捡回来也没什么意思。我眼里真的容不下沙子。”茹欣媛咬着嘴唇坚定地说。 “但他现在心中只有你,可见他真的回头了。”栗秋提醒说。 “那是他的态度,不是我的。他已不再是我心里的唯一。”茹欣媛执意坚持。 “也好。你大踏步往前走吧。你有绿卡,在感情方面有选择的优势。”栗秋说。 “就算我没有绿卡,对感情的事也不想分神太多。我想把时间多花在家人身上,多爱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幸福生活,才是我的幸福。在这个阶段,我不想让男人来分享我的奋斗成果。我想让步伐慢下来,等一等自己的心情,在这个等待过程中,期许那个能与我灵魂相通的人出现。如果出现了,那是上天的旨意;如果不出现,也是上天的安排。在这方面,我不再花时间。” 茹欣媛淡定地说着她的打算。 菁喆弄清楚了,原来茹欣媛的匆匆忙忙,主要是赚钱和照顾家人,她不想让男人再插手她的生活了。 救 场 “救场”,《辞海》里的解释是,演出中突然出现了失误,这时同台的人员赶紧采取相应措施,补台,以便演出能正常进行。栗秋坚信,能出面救场的人,一定是铁杆朋友。 因为三个男人的同时出现,栗秋要想有效地甄别出理想的那个人,必须有挑选的时间,为了不鸡飞蛋打,这场戏需要菁喆配合演完。 第二天一早,栗秋在厨房里低声告急:“快,帮我救场!安德鲁凌晨4点就发来短信,说晚上要听音乐会的事。” 菁喆惊讶:“他咋那么早呢?” “他挺辛苦的。每早4点半起来做饭,5点就在路上了,他在鳕鱼岛工作,怎么也得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地方。” “呀,那么辛苦!这倒让我挺尊重他呢!” “美国男人奉行劳动光荣,这点我觉得比咱中国男人强。” “所以你舍不得放下他?!”菁喆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呢?昨晚你也看到了,他的确是个过日子的男人,这样的美国男人,以后恐怕很难碰到了。” “感觉上,他挺靠谱的。” “快想办法呀!要不,再牺牲一把?你跟他去听音乐会,把今晚对付过去,明天我就能做决定了。” “但他会不会反感呢?人家是想跟你一起去。” “我跟他说,让他给你打电话,我想他能听我的。” “这样,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快,帮帮忙!” “那,好吧。”菁喆再次接下栗秋给的任务。 栗秋和菁喆都觉得,先不能放掉这条鱼,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当是权宜之计吧。 下午,安德鲁一回到家,就高高兴兴地给栗秋打电话,问起晚上听音乐会的事。栗秋按事先想好的话说了一遍。安德鲁也感觉到什么了,建议道:“如果菁喆想去听音乐会,可以跟朱迪一起去嘛。” 栗秋只好豁出去了,说:“菁喆喜欢你,你给菁喆发短信吧。”说完这句话,栗秋赶紧挂了电话。 安德鲁迟疑了一个多小时,又给栗秋打电话,但栗秋的手机设置了留言,安德鲁就给栗秋发短信,说:“我现在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好像要退出去。” 这时的栗秋已到菲利普家里,正跟他的家人们说话呢,看到短信便借故去了趟卫生间,给安德鲁回复短信说:“我不介意你跟菁喆交往,她是个好女孩,快去找她吧。” 安德鲁毕竟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他心里顿时明白,栗秋把他推给了菁喆。安德鲁是怎么想的,两个中国女子并不了然,但她们猜到,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她俩,他又不是傻子。他面前的两个中国女子是什么档次的他能不知道吗? 菁喆接到安德鲁的短信时,已吃过晚饭,正在湖边散步呢。安德鲁没有多说,只问她在哪儿,要过来接她。菁喆说在湖边,安德鲁说20分钟以内赶到。其实,他只用了15分钟就见到了菁喆。菁喆有些尴尬,安德鲁却像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又是给菁喆拿水喝,又是问她今天的工作累不累,还放西部乡村音乐给她听。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 来到音乐厅门前,安德鲁让菁喆在门口等一会儿,他进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不一会儿就举着两个巧克力冰激凌出来。他对菁喆说:“昨天晚饭后,你不是喜欢吃冰激凌吗?”菁喆接过来,既感动又暗自叫苦,自己正处于生理期,不敢吃凉东西,何况这已是初冬了。 听音乐会时,安德鲁很自然地把他的一只手伸过来,像是放松,又像是随意地搂了一下菁喆,就像菁喆所看到的他搂栗秋一样。菁喆心里发笑,觉得这男人心理素质真好,既能扛事又务实,当喜欢的女人离去时,没像个愣头青似的恼羞成怒,这不,马上就调整好心态,不放过到手的任何机会。菁喆借故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音乐会结束后,在人群往外涌时,安德鲁以人多为借口,夸张地伸出手臂护住菁喆,有一两个瞬间,他有意无意地贴着菁喆的身体,但菁喆有意地挪开了。 送菁喆回家的路上,安德鲁特意到一家鲜花店买了一枝玫瑰,毕恭毕敬用双手送给菁喆说:“祝我亲爱的女王周末快乐!” 菁喆扑哧笑了,她是真的开心。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枝玫瑰。她暗想,也不知栗秋那边怎样了,刚才在散场时,她紧张地盯着人群,生怕和栗秋碰到。还好,音乐会上人到底是多呀。 把菁喆送到33号公寓楼下时,安德鲁心情很好地对菁喆说,他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希望明天还能见到菁喆。 菁喆笑而不答,只说了一句:“今天很开心,晚安。” 晚上11点,栗秋回来了。她说:“在菲利普家里很开心,一切都比想象的要好。他的家人都到齐了,对我非常友好,大家不仅一起吃晚饭,还一起散步,照相。晚上,菲利普带着我去听了音乐会。” 菁喆赶紧问:“第几排?”两人一对,吓了一跳,竟然是同一排,但一个在南区,一个在西区,真悬! 栗秋已经不在乎这些,她兴奋地说:“菲利普一大早来电话,晚上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带我到他自己的房子里,谈有关两人的未来。” “我真为你高兴,想不到菲利普竟然是个认真的男人。那安德鲁怎么办?他约我明天下午还见面呢。” “答应他了吗?” “没有。” “你得见。”栗秋平静地说。 “啥意思?”菁喆问。 “虽然菲利普看起来不错,但我们还没实际接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碰过我的手。你说,他会不会那方面有问题?” “明晚不是到他自己的房子里吗?也许到了那儿,他会跟你亲热,一切不就明了啦?”菁喆老到地支招。 “我也这么想。时间太短,还无法判断他是什么人,所以,安德鲁那边你再撑一下。话说回来,你跟他在一起还有安全感吗?” “嗯,还行。”菁喆仔细回想一下,“他对我还是很尊重的。” “那你明晚有事吗?”栗秋问。 “没什么事。” “那就跟他见见呗,帮我了解一下,这人行不行。” “好吧。那就再见一次。” 拖 周日下午,晚霞挂在天空,安德鲁骑着辆崭新的大摩托来了。33号公寓楼两边的枫树早就没了树叶。安德鲁见到穿着厚外套的菁喆从楼道里出来,高兴地向她招手。菁喆见状,吐了吐舌头,想不到他是骑摩托来的。安德鲁体贴地从车厢一侧取出一件更厚的大外套给她披上,又给她戴上一个头盔。他问菁喆敢坐吗?菁喆摇摇头,又点点头。他高兴地一把抱起菁喆放到后座上,然后他自己骑上去。 菁喆被安德鲁猛然抱了一下,很是惊慌,这可是头一次有个男人把她抱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坐这种大摩托,她想,这安德鲁可真贼,两人贴这么近,自己能不搂着他的后腰吗? “去哪儿?”菁喆问。 “带你去个农场,那天在我家吃饭,我看出来你很喜欢吃水果。” “远吗?” “很近。” 菁喆心里有些温热。这个男人很细心。 菁喆请求安德鲁骑慢些,她怕吹冷风。他答应了。于是,他把速度只控制在三四十迈。菁喆搂着他的后腰时,感觉与他也不那么生疏了。 两人在一个小农场买了几种时鲜水果。 “愿意再去我家吗?我可以给你做烧烤。” “可以吧。” 一个男人愿意给女人做饭,这个女人应该挺享福的。菁喆替栗秋想着以后的情景。 “但是,那个朱迪也在家对吗?”菁喆又犹豫了。她想起那个黄头发,虽是白皮肤但肤色并不红润的女人,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喜欢她?这样吧,我给她发短信,看她在不在。”安德鲁发短信告诉朱迪,他要带菁喆回去吃烧烤。对方立刻回复:“住口!” “她这是什么意思?”菁喆不解地问。 安德鲁无所谓地说:“她在开玩笑,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朱迪又回复了一条说,说她正在家里看电视。 “你告诉她是我去?可那天你跟她说,栗秋是你的女朋友。” “我昨晚已告诉朱迪,我跟栗秋‘拜拜’了。” 菁喆在乎的是,这个朱迪该怎么看这两个中国女子,怎么昨天是栗秋跟安德鲁,仅隔两天又换成了自己。 安德鲁说:“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我做的烤肉可好吃了。”他的眼神闪着光芒,让人感到天真而热情。菁喆不再犹豫,在这孤独而又寒冷的周末,能到一个温馨的小屋里吃一顿热乎乎的饭,也是一种幸福啊。 朱迪懒洋洋地斜眼看了看安德鲁身后的菁喆,她正在为自己的脚涂指甲油,肥大的胸和深深的乳沟都清晰可见,她额头上的几道皱纹也清晰可见。菁喆跟她打招呼,她没回应。菁喆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想,这样极性感的中年女人,跟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朝夕相处,两人之间能没事吗? 安德鲁把菁喆让到他的卧室,菁喆才发现,他和朱迪的房间是隔壁,朱迪的房门半开着,菁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从未见过这么乱的卧室,床上地板上都堆满衣物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想,美国女人都是这样的? 但菁喆还是快乐的。安德鲁努力地展现他的厨艺,同时无不显示出对她的关照,一会儿给她冲热茶喝(他竟然知道中国人喜欢喝茶,菁喆心想);一会儿给她拿饼干,仿佛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听音乐。菁喆想帮他干点什么,他都不让,他说菁喆只需要待在这儿就行。 晚饭很简单,就是烤肉和面包。两人在后院的阳光玻璃房里边吃边聊。美国人在住宅方面不像中国人那样讲究坐北朝南。他们不在乎是南北向或是东西向,怎么舒服怎么盖房子。像安德鲁这套小房子,就是斜着盖的,顺着公路的方向,面朝西北,背靠东南。菁喆坐在简易的玻璃阳光房里,感觉很是明亮。安德鲁告诉菁喆,这间简易房门前的阳台,还有院子周围的栅栏,都是他亲手做的。平时汽车坏了,一般也是他自己修理。 看着眼前这位朴素的美国男人,菁喆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觉得他挺成熟的,如果栗秋跟了他,应该不用太操心。可是在菁喆问了他两个关键问题后,心里开始“敲小鼓”。第一,她问了他的收入。开始他只笑不说,菁喆便解释说,中国人之间相互都问这个问题,没什么。他这才说,自己月收入6000美元。那么,这个数字对一个美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菁喆没啥概念。于是又问第二个问题,如果栗秋想结婚,明年他会跟她结吗?他摇头道,太快了。菁喆逗他说,如果五年后,你俩都没结婚,你会跟她结吗?他摇头道,太遥远。每年都有变化,每天都有变化,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 说来说去,看上去很乐观的安德鲁,原来骨子里是悲观的,他只愿活在当下。他说自己跟女友同居十年,几近要结婚,但她又有了别的男友,这让他很伤心。 “那么,你们分手时,你赔偿她什么了吗?”菁喆关心的问题比较实际。 “没有啊!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租房住的,各花各的钱,所以分手时,就分手了,没有财产纠纷。” “但在中国,一般男的会给女的很多补偿。”菁喆这样说道。 安德鲁表示不理解,他问:“为什么?”菁喆也说不清,就没往下说了。 菁喆提出天黑透了,她应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工作。虽然安德鲁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尊重菁喆,用他的红色卡车送菁喆回家。在车上,安德鲁要求菁喆离他近些,菁喆笑笑,没言语。安德鲁便把菁喆往身边拉,菁喆也就离他近了些。安德鲁的一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不松开,菁喆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很寂寞,也可能有些喜欢她。 在33号公寓楼下,安德鲁提出:“我能送你到房间吗?” “不!因为还有其他室友,不方便。”菁喆坚定地说。 安德鲁激情满怀地拥抱了一下菁喆,她挣脱开来,向楼梯口跑去。安德鲁站在她身后,微笑着看她进了楼道,才追了句:“晚安,我的女王。” 菁喆没回头,但能听见他发动汽车的声音。 菁喆等到半夜,栗秋才回来。菁喆便一五一十地把见面情况告诉栗秋。 “如果安德鲁再约你,你还得坚持几天。今晚跟菲利普聊了几个钟头,他仍很理性,仅在临走前,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所以,我仍然无法确定这个男人是否正常。假设他正常,那么他对我就是一种绅士风度。这个男人我要了!”栗秋判断道。 菁喆却认为,安德鲁可能不会再约自己了,哪有见面这么频繁的。但第二天,安德鲁竟然约她见面,菁喆以实验室加班为由拒绝了。但从这天开始,每天下午4点左右,安德鲁只要一下班,就给菁喆发短信问候,只要菁喆说正忙着,他会体贴地让菁喆忙完之后再回复他。每晚睡前,他一定要跟她聊一会儿。 三天后的晚上,栗秋跟菲利普约会,一夜未归。第二天早晨,栗秋在电话里高兴地告诉菁喆:“他留我在家过夜了,其实他是个极其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他还跟我说,等我儿子寒假来时,他要去机场接他,还要请年假,陪我和儿子到南部去自驾游。”菁喆能听得出栗秋很开心。 “太好了!真为你高兴。”菁喆很受鼓舞。 栗秋狂喜地说:“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竟然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有事,都是往他家里和上班的地方打电话,而且他几乎不上网,也很少看电视,他喜欢做家务,喜欢运动健身,不抽烟也不喝酒,简直就是个宅男,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幸运?” “那安德鲁怎么办?”菁喆关注地问。 “可以撤了。”栗秋下了命令。 “好的。”菁喆点点头。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个人还可靠的话,应该跟他发展成好朋友。虽然你来几年了,但你从未与真正的美国人交往过,这可是结识美国人的最直接的机会呀。如果你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我看这人陪你一段时间也行。”栗秋的建议很实际。 菁喆犹豫了。交往的这几天,她发现了安德鲁身上有许多优点。但也觉得有什么缺点,那究竟是什么,她还说不清。 “是不是因为我先认识了他,你觉得再跟他交往就别扭了?”栗秋善解人意地问。 “嗯。是挺别扭的。”菁喆承认。 “那有啥。我已经遇到了更适合我的人,又没让你非得跟他怎样。你就别小肚鸡肠,大气点嘛。这样吧,我看这人给你当爱情教练挺合适,你呢,也继续在网上寻找,发现更合适的人,该干啥还干啥呗。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两种色彩,还有中间色。”栗秋以过来人口吻引导菁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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