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首先是女人节,然后才是女人和男人的节。
这三个星期心里春情难耐,都是窗外撩人春光给勾的魂。要不随兴随性表一表摄魄的郁金香,真是辜负大好春光。郁金香是女人花,含情脉脉,铺满窗前的领地。开始的花蕾昨天还是羞羞腆腆的。早晨醒来,花冠微微张开,花瓣里边衬着滴滴露珠,很湿的模样。花冠全都充血,立起,变得丰满。就像女人一夜间扑进了那个期。然后花瓣就姿性地持续,一波又一波。
郁金香旁边有几株山栀,绿绿的灌木悠闲潇洒。高出许多的躯干微微低下绿色的头,风一吹,像是卑谦地躬身,向着郁金香绅士地致敬。
可惜两种植物无论多么蜜意绸缪,却总是隔着几尺不能相互拥抱在一起。只能默默无言痴痴颠颠相互对望,形影相随。尽管只是相望却心心相知。好像只有殷勤相守,朝朝暮暮相望,才能透出鹣鲽情深。
薄云,微风,点缀蓝天。阳光让人舒服又不躁。非常安静的环境,围在附近漫步,想起那个,爽。
前几天晚上刮来一小阵冷风,还飘着小雨。郁金香的花冠又都合拢,花瓣好像瘦了不少,别有一番露湿胭透之后的冷酷。旁边的山栀随风摇的更厉害,好像有千番的不舍。活脱脱一对痴女憨哥。
10多年前就发现,凡是长在松树槐树这些大树底下的郁金香们,都长不高,花冠也不大不鲜。好像女人,独立自主自生自信的都是绚丽多姿;而靠大树大款的都有点蔫,是小女人。
说也奇怪,美国很大部分的郁金香都比欧洲的矮,小;花冠也略显单薄。西欧大陆的郁金香硕大丰满,春阳下的风骚直往心里钻。据说欧洲的花种和美国的不同。我看,花种不同,伺候女人花的男人人种也不同。青春期在西欧上十年,一辈子都中了郁金香的道。
郁金香花有红色,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白红白粉黄红黄粉相间,甚至我见过蓝色;就是从没有见过纯黑色的郁金香。
黑色郁金香种在心里几十年。文革最风声紧的1968,因为父母被关在牛棚,我天天流落街头,吃上热水泡馊米饭加咸菜已经难得。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一人想练练笔头翻译大仲马的《黑郁金香》。这人想通过我把手稿传递给法语权威修改。那时法语权威在挨斗,被斗得死去活来,哪有可能顾这种事。不过手稿在我手里,我就乐得白看。中文译稿还是根据英文本的《黑郁金香》翻译的。那种腥风血雨的年代,都去搞内斗,居然没有人顾得上搜查英文本的大仲马。后来很久我才看到法文本。那位的中文译稿不通顺的段落多了去了。因为我太小,英文原文也不全懂。不过不影响我读内容。大仲马描写的是17世纪荷兰大革命时期激烈的政治斗争和动荡的社会。主人公拜尔勒是个不问政治的年轻医生。他爱好培育郁金香,誓言培育出纯黑的大郁金香。因为第一个成功者可以得到巨大奖金。拜尔勒的刁恶邻居博克斯口蜜腹剑却心生歹意,嫉妒和仇恨驱使他不择手段,把拜尔勒陷害入狱。此后不择手段继续迫害拜尔勒,使其险些被送上断头台。锒铛入狱的拜尔勒在监狱中巧遇看守的女儿。拜尔勒和看守女儿私下交往,后来纯洁地相爱。结局是拜尔勒喜得申冤,喜结良缘,和新娘喜获黑郁金香。
这本书稿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嵌入一个到处颠簸少年的魂灵,特别是那句经典的尾语——“人有时只有经历了种种磨难后,才能说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法文原文结尾: On a qulequefois assez souffert pour avoir le droit de ne jamais dire: je suis trop heureux
国内唯一的出版的中文结尾是这样翻译的:“有时候一个人受的痛苦太多,使他有权力永远不说——我太幸福了。”
大仲马时期的法语,习惯用极度否定句。国内目前的中文译文没有考虑这个时代语言构造。我的译文比较雅。很多年之后,我才发现圣经就有类似的话。大仲马恰恰有浓厚的宗教背景。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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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郁金香》也是1964年法国电影。但只是名字雷同,内容迴异。
“人有时只有经历了种种磨难后,才能说自己是最幸福的人。”《黑郁金香》结尾的这句,我只说过一次,那是小声地倾吐给心仪的本科同学。后来教室里自习课说的这话隔墙有耳,不知怎么传到女班主任那。
女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挨审,“ 你太资产阶级情调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看来她压根就不明白。)然后你们又干了啥?在哪?几点?”问得真细。其实自打入校同学们就没人不知道女班主任总带着孩子谈恋爱,大学里谁官大和谁眉目传情然后打真枪。一个初中毕业的后勤工混成了本科班主任,老公还升了官。
我没有回答女班主任。立马想到一句话——“严厉的规矩女人,总是谩骂,然而私心羡慕的热情。” ——拜伦的《唐璜》 。
今天忍不住多陪陪窗外的郁金香。春天的魅力,除了本身,还因为扛着摧春的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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