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的夜晚,寂静而又热闹。打扮成各种妖魔鬼怪的孩子们欢叫着穿梭于各个社区,挨家敲门索要糖果。崔静发完她早就准备好的最后一盒糖果后,关上了门厅的灯,看了看手表。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八点钟,陈浩还没有回家,崔静轻皱眉头,上了二楼。 陈浩开着一辆凯迪拉克SUV,缓慢地停到了唐警长的房前,他下车来到大门旁,按响了门铃。过了片刻,白发苍苍的唐警长打开了房门,他看到陈浩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调侃地说道:“你这个年纪了,还要跟小孩子一起要糖吗?”陈浩笑了,说道:“我是来看您的。”唐警长呵呵笑着说道:“真难得,还有人惦记着我这个老不死的,进来吧。”说着,唐警长闪身把陈浩让进了房门。 陈浩跟着唐警长来到客厅,唐警长说道:“我刚刚得了一块上好的白茶,算你小子有口福,茶具还放在老地方,你去拿过来。”随后,他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抱起趴在沙发上的一只花猫,轻轻抚摸着它那柔顺的皮毛。 陈浩轻车熟路地把煮茶的器具摆到茶几上,煮好了一壶白茶,给唐警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唐警长端起茶杯,放到鼻前闻了闻,说道:“我老了,时间不多了,你不要浪费我的生命,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陈浩惊讶地看着唐警长,说道:“您怎么知道我找您有事?”唐警长喝了一小口茶水,说道:“我是看着你这个小兔崽子长大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往哪儿飞。”陈浩的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说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那我就直接说了。我刚刚接到我们局长的通知,卡城警局想挖我过去,做重案组的组长,让我考虑一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唐警长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微微闭上了眼,像是在品味着茶的味道,随即淡淡地说道:“中国有句俗语,宁做鸡头,不做凤尾……”陈浩说道:“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去了?”唐警长睁开双目,昏花的老眼中突然闪烁出锐利的目光,说道:“温哥华是个好地方,有钱的中国人都喜欢到这儿来。这么多肥羊聚到一起,难免会招来饿狼。你手头攒了多少还没破的案子了?”陈浩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加上这个月的,已经有12起了,几乎都是华人被入室抢劫的案子,有富人区的,也有普通老百姓家的。”唐警长问道:“是真地破不了吗?”陈浩叹了口气,说道:“都被我们局长给压了下来,他说这些案子全部涉及到难民,不能轻举妄动。”唐警长冷笑了一下,说道:“又是‘政治正确’的问题,大温地区都快成圣母们的重灾区了。”陈浩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喝光了杯中的茶水。 唐警长一边慢慢地倒着茶水,一边说道:“赶紧走吧!再留在这儿,你会像他们一样腐烂发霉的。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崔静和你们的女儿。”陈浩喃喃地说道:“其实,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唐警长微微摇头,说道:“难道你还是忘不了冯佳欣?”陈浩低头不语,唐警长继续说道:“她现在还是单身吗?”陈浩说道:“是的,冯叔叔去世后,佳欣接管了她家的整个集团公司。我问过她几次,她总是说现在忙得顾不上考虑男女之间的事。其实,我知道她的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人。”唐警长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难怪崔静和你的关系这么紧张。”陈浩说道:“唐叔叔,我也没办法。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唐警长耸了耸肩,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些情种啊!” 刘风的牢房位于整座监狱的最南端,是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两人单元。或许是因为本地治安状态良好,监狱里有三分之一的牢房一直空置着,刘风的牢房里也只关押着他一个人。这种独处的生活对其他犯人来说是非常寂寞无聊的,因为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长期地离群索居,会让某些原本心智就不够健全的重刑犯更加趋于变态,对他们来说,哪怕是有人可以拌嘴打架都是一种幸福,证明他们和人类族群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刘风而言,他却需要这种安静的环境,让他可以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尤其是入狱前的那段特殊时期。被社会和族群抛弃的那种凄凉孤独的感觉,只在刘风的心里一闪而过,随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更关心或者更想知道的是Cathy为什么会出卖他。这个从法庭上就侵入刘风脑海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被自己心爱的人所背叛的感觉令刘风经常彻夜失眠,每当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时,Cathy那美丽的脸庞总会浮现在他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Cathy曾经在病房里对刘风轻声说过的那几个字“我怀孕了。” 刘风并不知道,现在Cathy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了。即使是在地狱里,罪人们经受的也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Cathy还要承受精神上的折磨。对刘风的思念和对丈夫的愧疚,就像两把利刃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刺穿她的心房。即使是跪在耶稣受难像前的虔诚祷告,也无法令Cathy摆脱她所经受着的双重煎熬。每当Cathy沐浴时,她都会轻轻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失声痛哭,泪水和着从喷头里洒到她脸颊上的温水,一起淌过她那洁白丰满的身躯。 Cathy曾经对刘风说过,她会和丈夫提出离婚,但她那脆弱的勇气无数次被家朋爵士关切的眼神所摧毁。这时,Cathy唯一能做的是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回肚里,用各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矛盾和慌乱。然而,对于日益加重的孕期生理反应,她却无能为力,频繁的干呕还是引起了家朋爵士的注意。 这天晚饭时,Cathy又一次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过了片刻,她脸色苍白地回到了餐桌旁,家朋爵士放下了手里的银质刀叉,看着她说道:“Cathy,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Cathy看了家朋爵士一眼,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没事,挺好的。”家朋爵士说道:“怎么会没事?我看你每天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人也瘦了好多。明天请刘医生到家里来给你看看吧。”Cathy慌乱地抬起头来说道:“不,不用,我真的没事……”家朋爵士握住了Cathy的右手,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结婚这么久了,你从来没这样过,我再笨也看得出来……”Cathy的眼圈红了,家朋爵士继续说道:“我们是夫妻,无论有什么事都应该一起承担的。”家朋爵士的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Cathy彻底崩溃,她用双手捂住脸庞,失声痛哭起来。家朋爵士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走到Cathy身旁,把她揽入怀中,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开心?”Cathy止住悲声,轻轻推开了家朋爵士,哽咽着说道:“不是你,是……我!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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