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刘风面前的女人是赵雨荷。时隔十几年,除了发型换成了齐耳短发以外,她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刘风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她。赵雨荷也一眼就认出了刘风,她轻轻“啊”了一声,呆立不动,怔怔地看着刘风。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出租车司机催促赵雨荷付车费,这才回过神来。 赵雨荷刚要掏出钱包,丹尼已经抢先一步把一张钞票塞给司机,告诉他不必找零,司机满意地开车离去。 赵雨荷略带羞涩地对丹尼说道:“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丹尼一边斜眼看着刘风一边说道:“不用客气,你是我大哥的朋友,这是当小弟的应该做的。” 赵雨荷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们是朋友?” 丹尼坏笑着说道:“这事儿地球人都能看出来啊!他瞅你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蹦出来啦!” 赵雨荷的脸上微微一红,连忙说道:“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过,认识很久了。” 说完,赵雨荷眼含深意地看着刘风。 刘风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赵雨荷的眼睛里瞬间充满泪水,她哽咽着说道:“我是接到一位叫雪莉的女士的电话,她说……她说……战东他……” 话未说完,赵雨荷抬手捂住嘴,开始抽泣起来。 刘风说道:“你知道战东的事儿了?” 赵雨荷哭着点了点头。 刘风轻轻揽住赵雨荷肩头,说道:“先进屋再说。” 刘风把赵雨荷带到平房的客厅里,丹尼借机躲进了自己的卧室。赵雨荷突然抱住刘风,放声大哭。刘风安静地站着,直到赵雨荷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才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到她身旁。 赵雨荷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我的命真苦……” 刘风叹了口气,说道:“别难过了,事儿已经发生了,谁也没办法改变事实。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赵雨荷抬头看着刘风,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刘风苦笑着说道:“怎么可能?” 赵雨荷仿佛想起什么,说道:“对啦!在我来之前,我收到关于你妈妈的消息……” 刘风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事儿?我妈她怎么啦?” 赵雨荷说道:“我……我和林月一直有联系……” 刘风更加疑惑,追问道:“你怎么会和她有联系?” 赵雨荷说道:“你别多想,我是通过战东认识林月的。我知道她以前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刘风说道:“我看你就是闲的!说吧,我妈现在什么情况?” 赵雨荷小心翼翼地说道:“她上个星期……去世了……” 刘风整个人僵住了,他直直地盯着赵雨荷,一言不发,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赵雨荷连忙说道:“节哀顺变……” 刘风眨了眨眼,转头看着客厅的一角,依旧没有说话。 赵雨荷继续说道:“林月一直在照顾你妈妈,是她料理的后事。但是她联系不到你,所以就托我跟你说一下。你……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我要送战东的骨灰回去,我们可以一起走。” 刘风用力揉了揉双眼,说道:“人已经没了,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赵雨荷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刘风转回头,说道:“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回去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而已。” 赵雨荷说道:“那……还有你们家的财产呢?你总要回去处理一下吧?我听林月说,你妈妈临终的时候说要把你们家的房子留给她……” 刘风说道:“我没意见,这是她应该得的。我写份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书,你帮我带回去给她。” 赵雨荷惊讶地说道:“你真的不要了?好几百万的房子呐!你们家还有别的财产呢?” 刘风说道:“都不要!让她自己处理。” 赵雨荷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反正是你们家的事儿,随便你!” 刘风说道:“我原本是要送战东回去的,现在有你在,我也省心了。” 赵雨荷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说道:“他以前说过,加拿大的冬天太冷,他不喜欢,将来一定要回中国……” 刘风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太冷了,我也不喜欢。他还有人送他回去,可……又有谁能送我回去?” 赵雨荷轻轻推了刘风一把,说道:“别瞎说!” 刘风笑了笑,说道:“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赵雨荷盯着刘风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刘风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赵雨荷说道:“不对!我了解你,你一定有事儿!” 这时,从客厅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刘风和赵雨荷转头望过去。 丹尼站在门口,对刘风说道:“我刚才和雪莉联系过,她说下午会赶回来。她还说,你想要什么东西随便你拿。还有,她让咱俩把那洋妞儿送到史蒂文的农场去。” 刘风不解地问道:“哪个洋妞儿?” 丹尼说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罗密欧的小情人儿呗!” 说着,丹尼看了赵雨荷一眼。 刘风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朱丽叶。” 丹尼用力缓缓地点了点头。 刘风问道:“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丹尼说道:“那妞儿壮得像头牛,早就能下地溜达啦。这两天还一直在念叨你呢!” 刘风又问道:“干嘛要把她送走?” 丹尼说道:“呦!这可忘了替你问啦。” 刘风对赵雨荷说道:“你先在这儿待会儿,我有事儿要忙,回头再聊。” 说完,刘风站起身。 赵雨荷拉住刘风的手,说道:“你答应我,好好的,别惹事儿。” 刘风笑着说道:“你也一点儿都没变。放心吧!估计我还能活着看到明早儿的太阳。” 贯穿卡尔加里南部市区的17大道是这座城市里最著名的酒吧街,整条街道上林林总总地分布着各种风格的酒吧、饭店和服务类的小生意。在以往的日子里,这里一直是仅次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随着时间的推移,17大道上的商铺逐渐关闭了很多,街道上的无家可归者变得多了起来。时常有醉酒或者吸食大麻过度的人出现在临街的公寓楼大堂里和门前,他们或是席地而卧或是明目张胆地随地小便。更有甚者,还有人公然骚扰路过的年轻女孩。于是,这里成了令卡城警察最为挠头的事件多发地段。在艾伦的出警记录中,有一多半是发生在这条路段。 17大道上的新月酒吧是艾伦休班时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夏天的时候,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到酒吧里厮混一个通宵,和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看冰球比赛。即使没有冰球比赛,艾伦仍然会约上一、两个知己好友在这里度过一个安静的白日。 和艾伦一起到酒吧来的次数最多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亚瑟,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除了女朋友以外,几乎没有他俩不能分享的。亚瑟的爷爷曾经服役于德国国防军,二战结束时从德国移民到加拿大。亚瑟继承了祖辈遗传下来的日耳曼人血统,长得高大挺拔,相貌英俊。不仅如此,他对爷爷崇拜有加,一直钟情于研究第三帝国的兴衰历史。在亚瑟大学毕业那年,他加入了卡城的一个奉行白人至上主义的右翼组织。艾伦对此很不以为然,他一直试图说服亚瑟放弃那些涉嫌种族主义的理论和思想,但是收效甚微,几次争论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好在这并未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 为了打发行政休假的无聊日子,艾伦又把亚瑟约到了新月酒吧里。 亚瑟一进门,就一边脱着外套一边愤怒地对坐在吧台旁的艾伦说道:“(英)你看到新闻了吗?法国又出事了!” 艾伦漫不经心地说道:“(英)不会是像德国科隆那样的性侵案吧?” 亚瑟坐到艾伦身旁,向酒保点了杯啤酒,继续说道:“(英)比性侵要严重得多,四名法国警察被一个穆斯林在警察局里干掉啦!” 艾伦惊讶地说道:“(英)你没开玩笑?” 亚瑟说道:“(英)你自己上网看新闻,法国总统刚刚发表讲话,号召法国人团结起来,一起行动,铲除极端伊斯兰主义祸根。” 艾伦耸了一下肩,说道:“(英)希望加拿大不会发生这种事。” 亚瑟喝了一大口啤酒,说道:“(英)恰恰相反,加拿大早晚会发生这种事,那些杂种已经渗透到我们的国家里来啦。” 艾伦说道:“(英)加拿大的穆斯林还是很温和的。” 亚瑟说道:“(英)你并不了解他们,这些所谓的温和都是伪装。骨子里,他们巴不得我们去死。” 艾伦说道:“(英)我有个同事就是穆斯林,为人很友善,我不相信他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亚瑟重重地拍了一下艾伦的肩头,坏笑着说道:“(英)法国的那个家伙也是警局里的工作人员,你要小心啦!我可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 艾伦冲亚瑟竖起右手中指,戏谑地骂道:“(英)去你妈的!” 亚瑟哈哈大笑,两人端起啤酒杯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下一大口酒。 亚瑟用手背蹭掉嘴角的酒沫,说道:“(英)你的安琪搞定了没有?” 艾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英)她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亚瑟得意地说道:“(英)这就需要让我这个泡妞专家来教你两招啦!” 艾伦白了亚瑟一眼,说道:“(英)安琪不是你平常交往的那种女孩。” 亚瑟耸了一下肩,说道:“(英)是女人就一样,只是有贵贱不同。” 艾伦不满地说道:“(英)我警告你,我是要娶她的,请你尊重你朋友的爱人。” 亚瑟摊开双手,说道:“(英)好的,好的!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行了吧?” 艾伦哼了一声,又端起啤酒杯,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艾伦放下酒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正是安吉拉打来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