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放慢了脚步,仔细回味了一下安吉拉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发自肺腑,不是装出来的。但是谁知道呢?女人是最会演戏的,特别是女警察,我小时候就吃过她们的亏。 上高一那年,我在胡同里跟另外俩小孩儿打架,一板儿砖把其中一个拍了个满脸花儿,丫居然跑回家把他爹给叫来了,我当时就是一半大小子,哪儿是成年人的对手,直接被人家给扭送派出所了。所里的警察看我是一小孩儿,一顿连蒙带吓唬,让我叫家长来所里领人。那我哪儿能干啊?这要是被我爹领回家,一顿胖揍是绝少不了的,还得写至少三千字的检查,我现在文章能写那么遛,全都是当年写检查练出来的笔杆子。我知道他们最多只能扣留我24小时,末了儿还得放我走,反正我是未成年人,只不过是把另一个未成年人开了瓢儿,这罪过连治安处罚都挨不上边儿,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我就咬死了说自己是个孤儿,姥姥不亲舅舅也不爱,没家长能来领。没成想他们的所长一肚子坏水儿,派了一二十来岁的女警察给哥们儿使上了美人儿计。我那时候正是青春发育期,刚和同学一起偷着看过日本动作片儿,对妙龄女性毫无抵抗力,加上那女警察确实漂亮,又人五人六地一通体贴关怀,我立马儿晕菜,连我爹的工作单位都给供了出来。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讲了,给我留下终身记忆的却是那女警察淡淡的体香和把制服撑得鼓鼓的玲珑曲线。从那以后,我就坐下病了,一见穿制服的女性就有种痛并快乐的感觉,但是同时也会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眼下安吉拉的惨叫保不齐就是为了逗引我回去的花招儿,哥们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紧跑几步,蹿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干草卷儿后面,这才转身往来路看了一眼。这会儿空荡荡的农地上没有一个活物,看不到安吉拉在哪个位置。我又往林子边儿望去,和农地相连的地界儿是一大片一尺多高的草地,能看到有一处草丛在不停地晃动着,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哼哼唧唧的声音。 我冲那片草丛大声喊道:(英语)嗨!我能看到你,出来吧! 没人应声。 我又喊道:(英语)你追不上我,别费劲啦!回去照顾你的同事吧,他比我更需要你。 还是没人应声,却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儿,紧接着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声,是那种想憋又没能憋住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好奇心被逗引上来了,过去看看。 过去归过去,我可不傻,并没有直接顺来路回去。我特意绕了个大圈子,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从距离那片草丛至少200米的地方重新钻回了树林儿,然后迂回到那片草丛附近。整个过程中,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那片草丛,直到我能清楚地看到坐在地上的安吉拉。 安吉拉立马儿觉察到她身后的动静儿,一把拔出手枪,转身对准了我。我赶紧闪到一棵树后,又探出半个脑袋,瞅了一眼。 这下儿看清楚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捕兽夹正死死地咬在安吉拉左腿的小腿上,看得我是菊花儿一紧,我都替她肉疼,难怪她刚才叫得那么惨。那个捕兽夹应该是附近的农场主放那儿抓郊狼的,因为在卡村儿郊区郊狼已经泛滥成灾,经常祸害农场里的鸡鸭牛羊,所以农场主们会在自己的农地周边放上一堆捕兽夹,也该着安吉拉倒霉,好死不死地非要追哥们儿,脚下不长眼,正好踩上了一个。我以前玩儿过这玩意儿,当时是拿一根猪的棒子骨试的,一家伙夹上去,直接把棒子骨给夹折了,威力相当惊人。这人腿要是被夹住,可够她喝一壶的。 我心里偷着乐了两下,说道:(英语)需要帮忙吗? 这妞儿还挺倔,只是喘粗气,就是不吭声儿。 我又说:(英语)这里只有我能马上帮你,等你把增援叫来,你的血早就流干了,你自己考虑吧。 这话起了作用,她说:(英语)你过来。 我说:(英语)你先把枪收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枪插回到枪套里。我走到她跟前儿,蹲下身去仔细瞧了瞧,她运气还不算太差,捕兽夹是从小腿侧面儿夹上去的,腿骨应该没断,但是两排锋利的钢齿儿可是实打实地扎进了肉里,鲜血已经把裤腿泡湿了,估计她怎么着也要养上俩星期才能下地走路了。 我抓住两片儿夹子试着掰了一下,夹子纹丝不动,反倒疼得她哼出声来。 我低声自言自语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没想到她突然冒出句地道的中文来:难道怪我吗? 我愣住了,抬头瞅着她,说道:你是……中国人?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她原先戴的口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是刚才追我的时候嫌碍事儿给摘了。这妞儿看上去还真是东方人的模样,不能说有多美,可看着挺顺眼。 她说:我是台湾人! 我一听这话有点儿来气,说道:您这话有毛病,自打有皇上那年起,台湾就没离开过中国的圈儿,现在是暂时不归中央管,可你们的领导不也一直惦记着要反攻大陆吗?这台湾人怎么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你回去问问你爷爷,不也是从大陆移民过去的?从根儿上论,不还是中国人的种儿? 她“哼”了一声,说道:你是要给我上历史课吗? 我说:我可没那闲功夫,夏虫不可语冰! 她说:你说我是虫? 我说:我哪儿敢啊?回头您再给我来一公报私仇,不值当的。 她说:公是公,私是私,我不做警察,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我认还不行吗?您别跟个豹子似的,逮谁咬谁,您这可是职业病,这药不能停。 她抬手指着我鼻子说道:我警告你,不许侮辱我的职业! 我说:得,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成吗? 她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可以赖得掉吗? 我一听她这是话里有话,赶紧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干昂! 她冷笑一声,说道:你什么都没做,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儿后悔不该找麻烦跑回来这一趟了,看来这身骚是惹上了。我寻思着撂下她走人吧,又实在是狠不下这心来,她虽说是个警察可毕竟还是个女人,我要是没看着也就罢了,更何况她落到这步田地也不能说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没再接她的茬儿,站起身来解腰带。 她立马儿警觉起来,又把枪给拔了出来。 我问道:干嘛? 她反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说:给你止血啊! 她说:那你为什么要脱裤子?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大姐,用皮带做止血带啊!这跟脱裤子不挨着。 她的脸上一红,说道:无聊! 我说:那您以为呢? 她说道:麻烦你快一点,不要这么啰嗦! 我心里话儿说:我他妈动作再快点儿,你能给我机会解释吗? 我把皮带紧紧地绑在安吉拉的左腿膝盖上方,勒住了小腿动脉,接着掰那捕兽夹。这回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两片儿夹子只是稍微分开一点儿就再也不动地儿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下我可坐了蜡,要是松手让那夹子重新合上腾出手来想别的辙的话,她可就要再遭二茬儿罪了,可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时间一久没劲儿了还得撒手。我四下踅摸了一圈儿,这草地上连一块儿像样的石头都找不着,一着急就把自己的右脚脚后跟儿塞进了捕兽夹。好在我平常喜欢穿厚底儿短靴,鞋后跟儿用料还算扎实,好歹扛住了捕兽夹的夹力,就这样儿我的脚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透了进来。 我冲安吉拉笑了笑,说道:捂上鼻子。 她一脸狐疑地问道:又要做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是不是平常审犯人习惯了?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您睡不踏实? 她瞪了我一眼,说道:你不说,我不会做的! 我说:好!你可别后悔! 说着,我用最快的速度解开鞋带儿,把右脚抽了出来,一股浓郁的味道立马儿弥漫在空气里。再看安吉拉,也不用我废话了,立马儿主动捂紧自己鼻子,把脸扭到了一边儿。 我“嘿嘿”一笑,站起身儿找了棵大树爬上去,挑了根儿胳膊粗的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掰下来。 等我跳下树,正要把树枝插进捕兽夹里时,安吉拉一把抓住树枝,俩眼儿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我愣了一下,从远处传来一阵郊狼的嚎叫声,她抓住树枝的手跟着抖了一下。 要么说这女人就没有逻辑可言,她敢玩命儿地追我这穷凶极恶的歹徒,却害怕跟野狗一边儿大只能吃兔子的郊狼。 我笑着说:那是郊狼,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脸色发白,低声说道:你自己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