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接着说道:特警在你的住处执行完任务后……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就停了下来,眼神儿突然变了,就好像白日见鬼似的,连我都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她肺腑的恐惧。 我说:怎么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停顿了几秒,像是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事实上,是在马上就要离开你的住处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我说:您能不能别这么吊我的胃口?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啊! 她又喘了一口气儿,说道:具体细节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确认,大概情况就是,特警队长突然枪杀了一名警员,又打伤了另外一名警员…… 我说:我知道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我,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我用屁股都能想出来,保不齐这帮孙子从我们家抄出来啥值钱玩意儿,因为分赃不均内讧了呗! 我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们家祖上可没有在宫里当差的,我出国的时候也没从我爹那儿顺出啥宝贝来,除了他死乞白赖塞给我的一箱子旧书,那还是新华书店关张的时候论斤卖的。他们又能找到啥能让他们这么玩命儿的好物件儿? 安吉拉撇了撇嘴,接着她自己的茬儿说道:最诡异的是,所有幸存的特警包括队长在内全部精神失常了。 一听这话,我打了个激灵,因为这一下子让我想起来当时陆小慧那些不正常的表现来。再往远了说,我自己在那房子里碰到的邪乎事儿,外加莫雄搞的那套养魂儿的玩意儿。这还不算,最让人肝儿颤的是我和陆小慧开车逃跑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个二楼窗户里模糊不清的白衣女人。所有的一切串起来,让这些一直以来困扰着我的破事儿有了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那就是,莫雄成功地实现了他的梦想,把他们家大闺女的魂儿给养成了一祸害,但是倒霉的是我们这些无辜群众,这孙子太他妈可恶了!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安吉拉满脸不相信地看着我,说道:你又知道了? 我说:你要是这态度,咱可就没法儿聊了。 她耸了一下肩,说道:随便你,莫菲可以证明你没有杀害BC省警,可是谁又能证明你和特警的事情没有关系呢? 我刚想说陆小慧可以证明,话到嘴边儿又让我给咽了回去。我对莫菲有把握,可到陆小慧这儿还真不敢那么肯定。因为我太了解这娘们儿了,她爱过我,但恨我也是有的,凭她那性格和虎劲儿,惹毛了她,能把我们家房子给点了,我都信。女人是从来不会按照套路出牌的,离婚的女人更要命,这是我从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里得到的最宝贵的经验教训。当然,陆小慧倒是不会往死里整我,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出口恶气,先利用国家机器把我调理个一溜够儿然后再说实话,但我可不想遭那罪。更何况眼下是给莫雄狠狠扎上一针儿的好机会,我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儿把他送进局子,这公检法铁拳可不是吃素的,虽说办事效率低点儿,可好歹还是维护了加拿大地界儿上的一方平安。而且哥们儿平常交了那么多税养着这帮人,从这儿论也不能让他们闲着,甭管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 想到这儿,我说:跟您商量个事儿,我要是给你们提供了破案线索,这应该算是重大立功表现吧?我这社区劳改是不是也能给免了? 安吉拉说:这要看你能提供什么样的线索了,我不可能给你任何承诺,一切要看法官的裁定。 我说:瞧把您给吓的。放心,不用您往出捞我,您也甭跟我这儿打官腔,我就是想让您做证的时候帮我说几句好话,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她想了想,说道:我会向检控官如实陈述的。 要么说这人一穿上制服,脑子转得比谁都快,说的话那叫一个滴水不漏,甭管对错,先把自己摆在各种制高点上,让你横竖都挑不出毛病来。不过,估计和这种人一块儿过日子也会特没劲,就连吵架拌嘴都调不到同一个频道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这些体制内的人。其实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谁愿意娶安吉拉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要的只是通过她让她背后那个体制来干点正事儿而已。 说到正事儿,我暂时收敛了一下,没再跟安吉拉耍贫嘴,因为莫雄的事儿听起来已经够诡异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那就是一玄幻小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起码要让它有条理,能找到前后的逻辑关系,让人听起来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却找不出第二个更可信的解释来。我从在我家发现养魂的布局开始,一直讲到在莫菲家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当然,少不了在中间儿添油加醋地把莫雄的形象往恶人那边儿带。只是到最后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要是莫菲知道我这么损她爹会怎么想,会不会恨上我。不过,我也没指望能把莫雄培养成我的老丈人,爱谁谁吧,谁叫丫的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呢,哥们儿这也算是大义灭亲,图个心安理得。 安吉拉听完之后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确切地说她压根儿就没反应,就好像我跟她讲了一个特没劲的乡村爱情故事一样。 人家连大气儿都不带喘地说道:OK!我知道了。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我赶紧说道:您先别着忙走啊! 她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我都已经交待完了,您好歹给我个处理意见吧? 她说:什么处理意见? 我说:您是打算让我进局子等人保释呢还是就这么躺这儿等着上庭啊?现在疫情可挺严重的,多少病得喘不上气儿的人排队等着进医院呢,我占着这个茅坑不拉屎好像有点儿太不人道主义了吧? 她冷冷地说道:会有人通知你的。 说完,安吉拉拄着拐,风轻云淡地出了病房。一阵穿堂风随着她推开的房门鼓了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正纳闷儿这股风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唐凯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比我还困惑地说道:咋啦?我怎么不能来?是我把你送进来的啊! 我说:条子没找你麻烦? 他说:他们又没瞅见我,怎么找我麻烦? 我说:你刚才没瞧见安吉拉出去?她没撞上你? 他一头雾水地说道:啥安吉拉?我一直守在外面,没瞅着有啥人啊! 我说:就刚才从这屋里出去的那个女警察,一瘸一拐地,拄根儿拐棍儿的那个。 他说:你脑子被老莫敲坏了吧?我就从来没瞅见有人从这屋出去。 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莫什么时候碰我脑袋了? 他很无奈地说道:昨晚上,在他们家外面的地里,他拿把枪对着咱俩,还记得不? 我说:记得啊! 他说:他让咱俩别动,还记得不? 我说:记得啊! 他说:你不听他招呼,还往死里掐那女警察的脖子,然后他就使枪托给你脑袋上来了一下子,就这儿…… 说着,唐凯伸手就来摸我后脑勺。 我一侧身躲开他的手,说道:你丫的发烧说胡话呢吧? 他愤怒地说道:你才说胡话呢!不信你自己摸摸,当时起了老大一个包。 我呆呆地瞅着唐凯,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昨晚的事儿,可怎么想都不是像他说的那样,那段记忆就像一分钟前才发生的一样清楚地印在我脑子里。不过,唐凯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儿开玩笑的痕迹都没有,我有点儿动摇了。 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我还是伸手到脑后摸了一把,一阵刺痛立马儿从脑后一直传到我脊梁骨,果然有个不小的包。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说道: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是安吉拉一脚踹我老二上才把我给疼晕的。 唐凯问道:安吉拉是谁? 我说:就是那女警察啊! 他说:你快拉倒吧!那女警察都让你给掐断气儿了,现在还在急救室里呢!我那会儿听护士说,可能没救了。 一听这话,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好悬没晕过去。 唐凯接着说道:你现在醒了吧?麻溜地赶紧跟我走,我估摸着警察已经在路上了,再不跑就完犊子了! 我接连喘了好几口气儿才定下神来,说道:她刚才明明在这儿跟我唠嗑来着…… 唐凯说:唠个鸡巴毛嗑!你神经了? 我说:不是,她真地在这儿来着,就坐在床边儿那把椅子上…… 说着话,我低头往之前安吉拉呆过的地方瞅过去。就这一瞅,立马儿把我给瞅傻眼了,床边儿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椅子。 我还不死心,说道:不对,她是坐在我床边儿上来着。 我又伸手去摸床边儿,冷冰冰的感觉,我从床头到床尾来回摸了一遍,哪儿哪儿都是冷冰冰的感觉,根本不可能是有人刚刚坐过的样子。 唐凯背着手,安静地瞅着我这通折腾。 我抬头瞪着他,他轻轻哼了一声,问道:摸着啥了? 我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唐凯一把把我拽下床,拉着我就奔房门那儿去,嘴里唠叨着:赶紧跑吧!有空的时候你再慢慢琢磨是咋回事儿。 我甩开唐凯的手,说道:不成!今儿不把这事儿搞清楚,老子哪儿都不去! 唐凯停下脚,回头看着我,恼火地说道:你到底想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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