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岁月 (一)
文/ 秋实
大学一年级时收到高中同学寄来的一张明信片, 是一片过了塑的香山红叶. 第一次看到它时我的心震颤了. 那种红像血一样, 很难描述清楚是哪种红, 但每次看到它, 我的心都很感动. 可能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被一种颜色感动的缘故, 我一直珍藏着那片枫叶, 记得总是夹在最喜欢读的书里. 直到大学毕业了, 我被分配到一个兵器部的厂医院搞眼科. 几次搬家下来, 等搬到厂宿舍楼里, 才发现那片红叶不见了, 为此我还着实地懊恼了一阵.
九0年大学生毕业分配是国家计划分配, 分到哪儿都是你的命. 怀着满腔热情的我在厂医院工作了仅仅两个月后就已经暗下决心要离开那里, 我似乎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呆在这里的未来一生会是什么样. 而那种生活绝不是我想要的.
医院里大部分大夫都是没学历的, 也就是工人去大医院进修一下就给人看病了; 妇科和儿科有几个医专毕业的; 医学院毕业的老人只一位, 再加上我们这届分配去的三位, 总共四位. 在这样的医生素质下, 这家厂医院竟然有185张病床.
对于我们这些新分去的大学生们领导大会小会反复强调: 你们先要听话, 专业上懂不懂没关系,可以学, 听不听领导的话是关键.
眼科病人很少, 每天仅寥寥四, 五个病人, 都是红眼病. 药房也只有两种眼药. 因当时是公费医疗, 医院也买不起贵的药. 所以我几乎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处方: 氯霉素眼药水和红霉素眼膏. 医院从来也没做过眼科手术, 厂里职工眼睛有大毛病的, 都去了大医院, 谁敢在厂医院治疗啊. 剩下时间我们就是喝茶, 聊天,上厕所. 我呢, 就抓紧时间看一些医学专业书, 准备日后考研. 多少年后这个八千多职工的大厂再也给职工发不出工资了, 不难理解啊, 企业原本不该养着医院, 学校和退休人员, 这些应该是社会的责任!
我们每天听着铃声上下班,领导们上下班时间轮流站在门口, 谁迟到早退都记录在案.当时我也很鄙视这种行为. 由于病人不是太多, 所以医院里其他活动就特别多, 什么歌咏比赛, 政治学习, 文艺表演, 跳舞表演等等. 我当时很擅长跳劲舞和交际舞. 记得当年的简院长特喜欢看我跳舞, 点名叫我表演了几次. 那时好象什么也没有只有时间, 逛舞厅, 串同学. 厂里的舞厅和电影院对我们这些医生是不要票的, 我们自然就常去, 慢慢的我有了绰号 ”舞星”. 其实想想那时就是两个字 – 无聊.
最尴尬的是到了月底发工资, 那时大学毕业生国家标准工资每月56元. 记得父母每月还得给补贴50元, 否则不够. 这其实令我很痛心, 父母亲省吃俭用供我上了五年医学院, 原想毕业后可以孝敬父母了, 可到头来还得给我钱. 这应该是我日后下海的直接原因, 不忍心向父母亲再要钱了!
我其实在厂医院只工作了半年, 但和同事们相处却很融洽.我们几个女同事周末常到柳巷和钟楼街逛街, 大部分时间什么也不买. 有时为了买一双便宜的皮鞋, 那得逛上一天, 还要到处比价, 挑来挑去, 试来试去, 其乐融融. 两年之后自己有钱了, 可以去精品屋买意大利皮鞋了, 竟然怀念起过去那种悠闲逛街的日子. 这正是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 有钱的时候却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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