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的家的门儿是朝北开的,出门就是胡同,进了门是北院,可能是因为在北边的缘故,大家都管它叫后院,穿过后院就是前院,比较大,但是是封死的,因为南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后山墙。大姨一家都住在前院儿,好像有四、五间房,后院是租出去的,但是在那里有一口水井,是两家公用的。
井里的水清澈冰凉,可喝起来却是苦的,大家都管它叫苦水井。苦水井的水是不能喝的,洗菜、洗米也尽量不用,只能拿来洗衣服,洗手洗脸,好像浇花也不行,可能是碱性太大的缘故,会把花儿“苦”死。洗完衣服的水要倒在阴沟里,或者倒在离花木远远的地方。
井总是令人好奇的地方,没有大人带着,到井边玩是被禁止的。井口由几块青石板搭成,和地面差不多高,上面架着一个摇水的辘轳,绳子一头拴在辘轳上,另一头拴着一个水桶,可能就是所谓的吊桶吧。用吊桶打水是需要技巧的,不然桶老漂在水面上,不管你怎么摇啊摇,绳子软绵绵的,水一点也不往桶里进。
大姨是不许俺在井边玩的,有时候被俺磨得不耐烦了,就叫大哥抱着俺去试着打水玩,俺在那里津津有味儿地晃着绳子,大哥都抱累了,半桶水也打不上来。而大哥却可以轻轻一甩手腕,吊桶一歪,便装满了水。俺看了更觉着好玩儿,当然还要接着玩,到最后,若非把俺强行抱走,俺是不会离开井口的。
俺那时候还不敢一个人去井边儿,但是后院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经常来找俺玩。有一次,趁没人看着,把俺带到井边儿,开始摆弄起辘轳来,一会放下去,一会提上来,正玩得高兴,也不知是绳子中间打了结还是放得太快了,反正是把绳子转吐鲁了,连绳子带桶全掉井里去了。。。
一看惹了祸,那个孩子就叫俺去跟大人说,俺也不敢找别人,自然是悄悄地告诉了大姨。大姨听了也没生气,说了声:“走,瞅瞅去是咋回事?” 到了井边一看,眯着眼睛讽刺俺说,“赫!真长本事了啊,没把自个儿曳进去?下回不准上这儿来了啊!”俺也赶紧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哎!”,就没事了。后来好像是大姨夫找了根绳子绑了个钩才把吊桶捞了上来,反正俺只会闯祸,收拾就不管了。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真够淘气的,也挺危险的。
那时没有自来水,苦水不能喝,所以食用水必须去几百米外的一个“甜”水井挑,甜水井的水确实好喝,夏天渴了舀一瓢,别提多舒服了。挑水一般是大哥和大姨夫的事,装满一大缸水好像得挑两三趟。他们去挑水都不让俺跟着,说除非俺能把桶挑起来。俺记得还真就自不量力地使出吃奶的劲儿,企图把两个空桶挑起来,结果压得肩膀生疼,愣是直不起腰来,只好作罢。在俺的记忆里,挑水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等后来俺上了小学,放暑假去看望大姨的时候,忽然发现居然能不怎么费力气就把两个水桶挑起来了,觉得自己非常伟大!
不过,家里还有个独轮车,大姨偶尔也会挂上两个桶去推一趟,俺自然少不了跟着溜达一圈儿。甜水井不用辘轳打水,而是一个带活塞的大“水龙头”,横着一条摇臂,通过上抬下压带动活塞,把水汲上来,再从侧面的口流出来。但是如果水龙头长时间不用,活塞上面的水渗光了,水就汲不上来,必须先倒一些水在活塞上面。这些窍门儿都是大姨教的。压摇臂也是俺喜欢干事事情之一,但是俺一个人压不下去,必须让大姨帮忙才行,常常桶都装满了,俺还兴犹未尽,但是大姨一停,俺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了。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自来水终于通到了各家各户,大姨一家终于从辛苦的挑水中解脱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