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梦想(3) 辍学了,会更加怀念学校的生活,起初几个月,偶尔看到曾经的同学背着书包挑着行李去上高中,心里就隐隐发痛,十分羡慕。以至于后来,看到小孩子背着书包上学,也觉得是最幸福的事,是一个村庄一个地方,最美的风景,有时会因为看到一个书包就发呆和痴迷,沉浸在憧憬和梦想之中,幻想着有一天,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被拒绝于学校之外;幻想有一天,如果我飞黄腾达了,我一定要让村子里没有父母的孩子,被学校拒之门外、哭着回家的孩子,破涕为笑转身回头,高高兴兴地去上学;我要让这里人模狗样心地败坏的人无地自容,让这里说不出一句公道话的人知道羞耻。这种幻想,在心里反反复复,像种子一样植入身体,形成信念并根深蒂固,潜意识里成了我生活的导向,成了我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梦想归梦想,得回归现实。那时候正是农业学大寨的高峰时期,十三四岁的孩子,如果不上学就必须参加劳动,不能在社会上闲荡。 在生产队劳动干活,也叫挣工分,工分按照劳动力的等级和劳动来获得,一个正常的青壮年,干一天活可挣十分,我刚开始干活,评为三分半。就是干一天活,可挣得三点五分的工分,属于童工。 对于童工和老人,生产队会有一定的照顾,比如安排放牛,守菜地等等,体力上轻松一些。 失学后,我连续放了三年牛。但我发现,放牛并不轻松,因为每天上午下午都有做不完的事。一般的农民虽然很辛苦,但节假日和下雨天可以休息,放牛的人则不同,你不会因为下雨天或休假日,而让牛不吃草,放牛娃每一天都被牛捆绑着。 另外,放牛娃的出工时间与一般农民不一样。农民多是天亮出工天黑收工,放牛的人,农忙时节必须在农民出工之前将牛喂饱以便耕用。在南方草源稀少的地区,牵着一头牛啃地皮草,两三个小时也难得啃饱,稀牙漏齿的老牛更难。要赶在农民出工之前喂饱牛,对牧童来说,是很困难,也很残酷的。 要准时早起,如果有个闹钟,就方便多了。但那时候,闹钟很贵,我挣一年的工分,也盈余不了一个闹钟。生产队里有一个闹钟,队长掌管着。 刚放牛的第一年,发生过许多次,睡过头起晚了,用牛的人来用牛,发现牛肚饿得像船舱,会讥讽,甚至会破口大骂。也有许多次起得太早,夜半三更盼天明,苦苦的等待天明,盼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记不清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多少次。 有一次的记忆特别深刻。那天大清早,因为没有闹钟,也不知道是鸡叫了第一遍,还是第二遍。黑暗中,我担心又睡过了头,急急忙忙去牛棚牵上牛,吆喝着壮着胆子往村外走。走过新沟桥、中湾村、到糊口村和民主台交界的一带,停下来让牛吃草。因为这一带虽然荒凉,但草很多。天亮后,有人要在附近的耕地用牛,便于交接。 不知不觉,刮起了大风,天也越来越暗,随后是漆黑一片。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四周阴风惨惨,幻影在空中飘舞,一会儿,一阵闷雷,从头顶的天空压下来;紧接着,又是一串炸雷,透彻清脆,振耳欲聋,从不远处的地面冲出,震得人浑身发抖,也吓得发抖。 雷电的空隙间,一只野兔、狐狸、狼狗,或一团黑影,从不远处跑过,伴着猫头鹰凄凉的惨叫,更让人感到恐惧,脊背发凉。 心里一旦害怕,会越想越怕。 离村子太远,一时无法藏身。想到附近新增的几座坟墓,更是胆颤心惊,毛骨悚然。风雨雷电在怒吼,坟墓、湖泊、鬼影,都在颤抖和咆哮,越来越凶猛。惊恐中我怀疑,难不成这就是阴间?我到了传说中的地狱?转儿又安慰自己,在做恶梦吧?不会是真的。我下意识地咬咬手指、手背,又咬咬胳膊,掐掐脸,在脸上用力几巴掌,还知道痛。咬紧牙根,摇动脑袋努力地凝视前方,再扭转身拍拍身边的牛。确信,这不是梦,是现实。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处藏身,无处逃亡,也无处诉说。雨太大,也不记得当时眼泪流岀来了,还是没流出来。恐惧中,牵着牛,狼狈地往回走,心里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导。反反复复,为自己壮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人总是要死的。活着,比泰山还重;死了,比鸿毛还轻。活了比死着还轻。 (欲知后事如何,下次继续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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