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在自家院子里总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西山。
当时每逢夏夜,母亲总要在张罗完九口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后把年纪最小的我揽在怀里,坐在院里那棵大枣树的树荫下遥望着天际线上的西山,讲起那个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故事。 “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 “讲的什么呀?”,我问道。 “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 “到底讲的什么呀?”我催着母亲赶紧快讲。 “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 …… 母亲就这样一遍遍耐心的讲着老和尚讲给小和尚的的故事,直到我在她怀里安然睡去。 稍大些,我在家里装着万卷藏书的巨大书柜里找到了一本名为《玉仙园》的书。这本书是董均伦江源伉俪的民间文学作品。不单故事精彩绝伦,书中的彩色插图更是曾获1959年获莱比锡国际书籍装帧展览会二等奖,让人看了赞不绝口,似乎身临书中奇境。 我曾反复阅读此书多遍,对其中所有的故事都如数家珍,乃至至今还能清晰的记得其中几个故事,比如什么《石头人》、《仙鹤山》《日月石》。但记得最清楚,也是我最爱不释手的故事是《镜里媳妇》。 “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片好马十天也跑不到头的平原。那里,地自然是望不到边的啦,天也似乎格外的大;向四外望望,天边紫蒙蒙的,只有在西南面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苍苍的山影。” 当母亲再次说起老和尚讲故事的时候,我便煞有介事地告诉母亲,明天我就要去西山了。母亲楞了一下问道:“你疯了吗?没事去西山干嘛?” “您不是说,山里有个和尚讲故事吗?我要去听和尚讲故事。” “你知道西山离家有多远吗?” “我们不是天天能看到吗?就在西边的树梢那里,我能走到的。” “傻孩子,望山跑死马!知道吗?” 母亲的劝阻让我没能去成西山,只好每天望着远方的西山,想着发生在山里的故事。 工作后,各地游历的机会多了起来,终于圆了儿时的进山梦。西山当然去了不止一次。也有机会造访国内的崂山、武当山、云龙山,以及国外的蓝山、落基山、富士山等等名山。 虽然上了名山,看到了那里的云影雾气,感受到了那里的林间清风,但远观时的那种磅礴的气势却所剩无几。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也难怪,远处观山能看到山峰的雄伟与险峻。近看,不过就是身边随时可见的泥土石块与花草树木。真可谓,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如此得见自然之中,山远观最妙。因远处观山最能感受其直耸云霄之气魄。但在交友之时,观“山”可必须近看。 现今社会里人之间似乎都讲究个靠山。孩提时父母是靠山、学生时同学是靠山,而工作时领导是靠山。不过往往,看似高大的靠山不是能安定一方的泰山,却是瞬间消融的冰山。这种事在历史中多的数不胜数,应为后人所为鉴戒。 唐玄宗主政时,杨国忠任宰相,有人劝陕州进士张彖把杨国忠当作靠山。劝他的人说,有此靠山,“见之富贵立可图”。张彖却说:“君辈倚杨右相如泰山,吾以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辈得无失所恃乎!”张彖的意思是,你们找杨国忠做靠山,以为杨国忠的地位稳若泰山,在我看来,杨国忠不过是一座冰山而已,太阳出来之后,随时有可能消融,到时候你们去靠谁? 由此可见,以人做靠山并不一定多么可靠,今日高不可攀的大靠山明日可能就如烈日下的冰块一般,消融的无影无踪。但即使如此,许多人对靠山的寻找也从未停止过。在两千多年前写成的论语中,一位名曰王孙贾的人就曾问于孔子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这句话是否正确。孔子明确的告诉了他,“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不管是你巴结屋西南边的奥神,还是灶王爷,若是天要赐罪,无处可逃。 实际上,与其使尽浑身解数精挑细选出一个个“牢固”的靠山,不如以才学武装自己,让每读的一本书,每学到的点滴知识成为堆堆泥土和块块大石,使自己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若是这样,孩提时不会依赖父母,学生时不用依仗同学,工作时不用依靠领导。如此这般,才能活得像座拔地而起顶天立地的山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