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老外进京城 (二)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地滑行,我始终扭头看着窗外,直到大家都开始起身拿行李,才不得不转过身来。鸡汤似乎早已察觉到我情绪有些失控,也没多问,还算识趣。哎,过了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地也不知多少回儿了,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要小小地激动一下子,真是无可救药。 因为飞机晚点,我和鸡汤有些担心,不知接待方是否还在机场等我们。其实早该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当我俩拖着行李走到出口,一眼就看见接机的人群中有人高举着一块写着鸡汤大名的牌子,便加快脚步走过去,这时举牌的人也已迎上前来。来接机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位西装笔挺的先生和一位穿着入时的小姐。 招呼过后,小伙子先开了口,一声 Mr. Chickens把我乐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早就知道如我一类大有人在。鸡汤伸出手去跟两人握手,同时用他那还算像模像样的腔调来了句:鸡汤。两个年轻人登时傻了眼,我赶忙接茬,解释说这是他的中文名,或者说是绰号也行。他们这才明白过来,那位漂亮的Lily小姐更是操着相当流利的英语对鸡汤的幽默大加赞赏。虽然鸡汤用其绰号做了自我介绍,但两个年轻人仍旧对“鸡汤”这个名字很有些抗拒,坚持使用 Mr. Chickens。毕竟是礼仪之邦的年轻一代啊,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是绝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敬的。相形之下,我自觉汗颜,想起了老妈常说的那句“你就是跟那帮洋鬼子学坏了你知道不!” 两人领着我和鸡汤走出机场大厅,一辆面包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上了车,小董,那位来接机的小伙子解释说怕我们的行李装不下,所以来了辆大车。其实我们的行李并不多,我跟他们打趣道,送我们走的时候可一定要辆更大的车,看他们没反应,就补充说我和鸡汤准备血拼一番。话一出口,就暗自狠狠地脸红了一把。干嘛放着好好的“买东西”不说,硬要卖弄那些不中不洋的歪词儿。转头看看鸡汤,他正津津有味地听我们聊,还时不时地跟着点点头,好像真能听懂似的。我正好借机给自己找个台阶,连忙告诉他“血拼”是香港人使用的一外借词,就是shopping。鸡汤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够夸张的。 车子直接开到了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我们即被邀请赴宴接风洗尘,而且小董早已电话通知相关人等在酒店餐厅候着了。对此我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但这却大大地出乎鸡汤所料。他一劲儿冲我摇头,坚持要先去房间淋浴。我说咱又不是到紫禁城觐见皇上,用不着沐浴更衣。但说笑归说笑,还是得依了他。老外总是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更何况是在飞机上窝憋了那么长的时间。还好,接待方也表示理解,于是我和鸡汤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有人在等我们,便一刻也不敢耽搁,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回到大堂。鸡汤还没下来,而且一等不来,二等还不来,心里不免有些不爽,这么长的时间,十个淋浴也该洗完了。小董上前跟我商量,问我要不要先去餐厅。也好,总得有人先去给人道个歉。果然,七八个人早已在餐厅的包间里坐得不耐烦了。于是,道歉,入座,寒暄,再等,当然是边聊边等。被几个人连番轰炸了几个问题之后,我的年龄就被他们估摸得差不多了,相信前后差不了三岁,而其结果便是赢得一致的好评:你看起来很年轻啊!言下之意,跟你的年龄相比。难怪老外说中国人数学好,敢情随时随地都练着呢。 最后鸡汤先生终于出现了。好家伙,神清气爽,风度翩翩,整个儿跟换了个人似的,登时令房间里一干人等黯然失色,真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趁机去了趟美容厅,或是在房间里偷偷眯了一觉。 感觉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搁我是绝对不会拿整整一班人的宝贵时间去换得自己的光鲜亮丽,又不是赴国宴,至于吗?!但又一细想,觉得鸡汤也没错。其一,接待方事先并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就自行安排了当天的晚宴,加上飞机晚点,留给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都非常有限,因此他们的热情反倒变成了我们的负担。其二,虽然他们老总没有出席,但陪同的也都是高管一级的人物,在这种场合下,让鸡汤邋遢随便,满脸倦容地示人,绝对是不妥当的,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和专业的仪容标准。此次我们是代表公司来打前站的,第一印象显得尤为重要。所以,整件事并不应怪罪于他。 不管怎样,终于可以吃饭了。本以为丰盛的菜肴香醇的美酒能让第一次来中国的鸡汤赞叹一番美餐一顿,但没成想他对吃并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每盘菜尝上一小口意思一下,然后就端着酒杯不停地跟周围的人聊。这一来我可惨了,一顿饭下来,几乎把在座的每个人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哪儿还有享受美食的份儿。这边刚把菜放进嘴里,那边就有四只眼瞪着等着,一时间吐又不能吐,咽又咽不下,不难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心里一直纳闷儿那位英语讲得很好的Lily小姐哪儿去了。终于盼到酒席散了,精疲力尽地回到房间,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接的实在是一桩苦差事。还公费旅游呢,这天底下压根儿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