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解放军席卷大半个中国大陆,只有上海还控制在国民党政府手中。当时,物价飞涨,物资匮乏,普通老百姓生活艰难。无论是法币还是金元卷都如同废纸,只有铸有袁世凯和孙中山头像的银元依然能保值。每天晚上马路边,黄牛们手里的银元“叮叮当当”响,嘴巴里吆喝: “大头(袁世凯)小头(孙中山)买进卖出!” 袁世凯和孙中山这两个死对头,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由于黄牛们的赚钱买卖,结成了联盟。 电台里依然天天放 《夫妻相骂》和《三轮车上的小姐》等流行歌曲。 《夫妻相骂》里,妻子抱怨:“自从嫁了你呀幸福都送完,没有好的穿呀好的吃,没有股票呀,没有田地房产,没有金条,也没有金刚钻......这样的家庭,简直是殡仪馆!” 丈夫: ”自从娶了你呀,每天听妳烦,你说投机商呀,我不干,你说囤积户呀,我是更不愿做贪官,那里来金刚钻......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原子弹,简直是原子弹!“ 二房东抱怨了:”你们搬了来呀,怜居都不安,不是女的哭就是男的喊,人家吃饭呀,你们就捣蛋,人家睡觉,你们就总动员......这样的家庭,简直是疯人院!“ 《三轮车上的小姐》的歌词是,”三輪車上的小姐真美麗,西裝褲子短大衣,眼睛大來眉毛細,張開了小嘴笑嘻嘻,淺淺的酒窩叫人迷。在她身旁坐個怪東西,年紀倒有七十幾,胖胖的身體大肚皮,滿嘴的鬍子不整齊,一身都是血腥氣。你為什麼對他嗲聲嗲氣。他憑什麼使你那樣歡喜。這究竟是什麼道理?真叫人看了是交關惹氣......” 歌曲的歌词都很逗,只要把歌词中的三轮车改成“大奔”或“宝马”一样是现在社会现象得写照了。正如“非诚勿扰”的一位女孩所说的那样“我宁可坐在宝马里哭。” 播放最多的是“一座大桥真正高,真正高,真正高,大桥快倒了......”这曲子,是英国传统童谣《伦敦大桥倒塌了》改编的。电台一遍遍“快倒了,快倒了...…”反复的唱,看来国民党政权真要“快倒了”。 一个国民党逃兵躲到上海亲戚家,邻居们关心时局,向他打听前线的情况。这位逃兵说: 他是被抽壮丁抓去的,后来,参加了淮海战役;仗打得非常激烈,国军的机枪打得枪管发红,漫山遍野满是共军的尸体,但是,共军一批倒下,又一批冲上来,就象潮水般涌过来;刺刀拼得手都发软;后来,他们部队被共军围困,没有吃的饿得发昏,共军喊话“国军兄弟们,到我们这边来,有给你们吃的,一定让你们回去!”有人偷偷过去,还真的吃了馒头再回来。 后来,他设法搞到老百姓的破棉袄,逃出了部队,白天潜伏黑夜步行,走了十多天从徐州一路走回到苏南家乡,回到家后,大哭了一场,这条命算是捡到了,害怕再被抓去当壮丁,就又偷偷躲到上海亲戚家来了。 周围的人听后,觉得共 产党真要打过来了,还听说,共 产 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个个心中忐忑不安。有钱的阔佬更是忧心忡忡,一旦共产共妻,自己这几房小老婆就都成了共有,岂不是大大的不合算。不过,三轮车夫和卖苦力的倒暗暗高兴,自己一辈子娶不起老婆,一旦解放,也能过把共妻瘾。 国民党的部队的机械化装备开进了一所小学对面的空地上。小学里一位女教师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桑叶,代表咱们中国。又在桑叶旁画了条小小的蚕,代表日本。她说,咱们中国这么大,日本这么小,怎么能打得过我们,小蚕吞不下大桑叶,所以,上海一定不会被解放。这位糊涂的女教师,居然会把咱堂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误认为是小日本。 一天,大炮轰鸣了一整夜,第二天,说国军打了个大胜仗。家家户户门口都必须挂上青天白日旗,以庆祝国军的伟大胜利。果然,第二天晚上再没有听见枪炮声,看来,共军被彻底消灭了。老百姓一夜平静,清早醒来打开家门,只见马路边躺满了一排排穿粗布军服的士兵,看到老百姓还分外和气,原来一夜过来,上海已经解放了。 历朝历代每逢朝代更替,胜利者免不了大索三日,以犒赏士兵,三日后才下令封刀。而解放上海,没听说杀人,更没看到放火,没有一个士兵到老百姓家里扰民,真乃仁义之师也! 几天后,解放军显示了自己盛大的军力,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马路上列队游行,整整一连几个小时,都看不到尽头。街头欢迎的人群唱起“索拉索拉,多拉多,欢迎、欢迎,来欢迎,欢迎人民解放军!” 改朝换代,一切都得改过来。过去学校里,每天清早孩子们必须集合在操场上立正,仰视升起的青天白日旗,和尚念经似的唱三民主义。现在,蒋委员长要改称“蒋匪帮”。过去的歌不让唱了,要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和《南泥湾》的”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 唱呀一唱,南泥湾好地方,好呀好地方,好地方来好风光.......” 马路上天天非常忙热闹,秧歌舞一队又一队扭过去、秧歌调一支唱罢又一支,“咚咚锵锵”的腰鼓和锣声震耳欲聋。 打莲湘——嵌了一二十个铜钱竹杆子,也“哗啦哗啦”的敲头敲脚凑热闹。从清晨直到天黑,”咚吧、咚吧、锵锵,咚吧、咚吧、锵锵锵......”没完没了。 可是,上海人看惯了西装、领带和旗袍、高跟鞋。舞厅里随着华尔兹、探戈翩翩起舞,风流倜傥。也听过不少爵士乐和本土的靡靡之音。 华尔兹: 
探戈舞: 
对穿着蓝布棉袄,腰缠红绸带,东拐西扭“咚吧咚吧”秧歌舞,实在看不顺眼。而所谓的打莲湘像叫花子拿赶野狗的竹杆子。都是土包子和叫花子们的玩意儿。 扭秧歌: 
打莲湘 
不过,你还别说,今天的大妈舞继承了扭秧歌、打莲湘的光荣传统,不仅在中国的各地跳得欢,而且还跳到海外各大景点去了。 也流传许多土八路的笑话: 一些解放军想熄灭电灯,就爬到凳子上,鼓起嘴巴凑上去使劲吹,就是吹不灭,于是,全班战士都轮流上,还是不顶用,只好把班长、连长请来,班长、连长虽然嘴巴大,可依然不顶用。 后来,知道了窍门,回家探亲时,兴高采烈的买了灯泡、电线和开关,带回家乡。衣锦还乡当然荣耀异常,老乡们纷纷围过来听看这位解放军大官,这位大官祭出洋法宝,在家乡父老面前漏一手,得意洋洋的把电线挂到梁上,老乡们满腹狐疑瞪大眼睛看着,可是,这位指挥员无论如何扭开关,电灯就是不亮,真是颜面扫地,骂起娘来 : “他妈的,这些上海资本家,玩什么鬼!” 可是,老乡们不这样想: “俺早就知道,灯没油哪会亮,瞎折腾!” 一位解放军指挥员看到钟表店的柜台里陈列着手表,就请店员拿出来给他看看,接连叫了三、四次,那店员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最后,他忍不住走到店员面前: “俺叫你那么多次,怎么就不理人?” 那店员白了他一眼: “侬买得起吗!” 说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要把鬼变成人。人死了都要变成鬼,鬼怎么能反过来变成人?可是,解放军把小孩(上海人称小囡)一律叫小鬼。小囡是小鬼,难道,大人就是大鬼,老人就是老鬼,男人是男鬼,女人成了女鬼了?真是活见鬼了,上海人犯糊涂了。 土包子不敢指望,可是,美式配备的国民党洋包子更是不济。叫嚷要反攻大陆,八月十五回上海吃月饼,可是,别说回上海,连舟山群岛也丢了,恼羞成怒,便把老百姓当出气筒,飞机轰炸上海,把杨树浦电厂也炸了,上海好多地区一连停电好多天。以后,天天高射机枪和高射炮“咚咚咚”响彻上海上空,雪亮的探照灯光柱组成网,在漆黑的夜空扫过来扫过去。后来,听说“蒋匪帮”的飞机被打下了两架,以后,就不再听见高射炮的声音了,夜空中的探照灯又继续了半年多也熄灭了。 很快开始了土地改革,软绵绵的上海话唱起土改歌:“大嘎(家)想一想啊呀,大嘎想一想啊呀,地主搭之(和)哦伲(我们)到底啥恁(谁)养活仔啥恁啊呀?......”倒别有一番风味。 往后,“仁义之师”瞪眼了,不再施“仁政”,要开杀戒了,“镇压反革命,大家一条心!”反革命分子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提篮桥监狱人满为患。 西装洋服和旗袍高跟鞋也不见了踪影,无论男女一律蓝制服,大家都当土包子,中国成了蓝海洋。 一夜之间,舞厅被关闭,舞女统统被一网打尽,送到农场劳改,华尔兹和探戈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上海乃至全中国成了扭秧歌的一统天下。 有一天,毛说了一口湖南土话来到上海,上海人心里嘀咕: “这样的土包子能治得了国家?” 他们没想到的是,以后扭秧歌成了常态,不但在大街小巷扭,还在一切的一切,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左忽而右的扭,碰得头破血流再回头,又碰壁,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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