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美國之音》 八、九十年代,《美國之音》是我們那代中國知識分子了解西方,學習英語的主要渠道。 鄧小平的改革開放給高校和研究所知識分子帶來的實際好處是有了學習的目標和動力,我們把學習外國先進技術知識當作工作和學習的主要目標。於是,掀起了學外語和出國留學的熱潮。 除了念書學“啞巴”英語外(比如許國璋英語),通過“視聽”學習英語只有兩種工具:電視和收音機。錄音機是後來的事,幾年後我有了第一個外號叫“半頭磚“的松下錄音機。 那時電視還不普及,起初只有公家才有。 因為電視訊號傳播的距離近,收看到的也只限於兩個官方電視台:中央電視台和省電視台,好像起初各自也只有一個頻道。頻道多起來是後來的事情。官方中央和省級電視台播放的英語學習節目主要有兩個:《陳琳英語》 和英國BBC製作的《Follow Me》(跟我學)。 《陳琳英語》中令我至今難忘的就是節目最後那句話,陳琳老師說:”Goodbye, Comrades!”(同志們再見!)。節目裡偶爾會有些場景對話,學生看見老師的時候稱呼老師說:”Teacher Wang”, “Teacher Li”。出國後得知,“Teacher”是一種職業的名稱,並不能用於日常稱呼。 《跟我學》節目裡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位主持人,一舉一動顯示出地道的英國紳士風度,他名字叫Francis Matthews (見鏈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qK14FsYHqM)。後來能在我心目中和他媲美的美男中,也只有佐羅和007 。 看電視學英語,受電視機的限制,很不方便。晚上要去公家有電視的地方,天氣暖和的時候,因為人多,公家乾脆把電視機搬到外面。這樣的話,要早去占位置,如果個子矮小,去晚了,前面都是人頭,很難看見電視屏幕。那時的大電視都是黑白的,據說是匈牙利引進的。 通過收音機學英語就方便多了。收音機的價格相對便宜,普及率高。家庭條件好的同學,大學期間就有了自己的小收音機,好像是8塊人民幣(註:那時也不是個小數,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只有16塊錢),小收音機有手掌大小,只有一個中波波段,有個拉杆天線,可以收聽省廣播電台每天早晚兩次的半小時英語教學節目。後來實習的時候,聽女同學傳說,有位77級男生,每天傍晚準時拿着個收音機在女生樓的窗外收聽六點半的英語教學節目,風雨無阻。不只是聽,口裡還振振有詞。引起了女生們的關注和嘖嘖稱奇。 剛剛經歷過文革,我們那時候學習都是很認真的。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學習熱潮,要把被“四人幫”損失的時間奪回來。為此,葉劍英元帥為年輕人寫的一首詩,以資鼓勵:“攻城不怕堅,讀書莫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 真正收聽《美國之音》是我有了一台短波收音機之後,那台收音機比只有中波的收音機大許多,除了中波之外,多了個短波,上了一個檔次。再後來的高級收音機不但有短波,還有短波1,短波2。 再後來的收音機又加上了調頻(FM)波段,可以聽某些電視節目。再再後來的收音機就退化的沒了短波,只有中波(AM)和調頻(FM)兩個波段,猜測是因為短波已經失去了作用。不過,現在連收音機都基本上看不到了。 那時,《美國之音》在大陸是受干擾的,總有一種噪音和美國之音處在同一波長。夜間,噪音忽高忽低,強度呈潮起潮落狀。後來我找到點竅門,發現把波長稍稍微微地調那麼一丁丁,就可以避開干擾的噪音,再把收音機放在家裡的某個位置,再調整一下拉杆天線的方向或搭在晾衣服的鐵絲上,就能聽到比較清楚的《美國之音》。為了學英語、了解西方,可謂是挖空了心思。 《美國之音》的開播音樂幾年如一日,總是那麼一首曲子,耳朵都聽出了老繭。後來知道,曲名叫《洋基督德》(Yankee Doodle)。記得播音員說,美國之音是在關島向大陸播報的, 聽《美國之音》學英語,主要有兩個節目:英語九百句和慢速的英文新聞廣播。英語九百句節目中,每周學一句英語。每學一句,老師都會領着作幾個單詞的替換練習,加上書店裡有《英語九百句》的教材,所以學起來比較容易。而慢速的英文新聞節目對我來說就比較難,因為都是時事政治的詞彙,沒有固定的教材,很難聽懂。記得有幾次聽不懂裡面的單詞,就默記下來,去問學校的一個外教老師。由於英語底子差,發音不準,口頭重複給外教老師的時候,外教老師聽了半天也沒琢磨出我說的是個什麼單詞。 文革中,偷聽敵台是可以被判刑的。雖然已經到了改革開放,但過去的陰影仍在,所以開始聽《美國之音》的時候,還是要偷偷摸摸的,不敢放的聲音太大。同系有一個年輕教師,由於太高調,收音機的聲音太大,讓人給報告了,被領導叫去了談話(那時還沒條件“喝茶”)。後來政策逐漸寬鬆,只要不太炫耀,以學英語為目的,自己聽,也就沒再聽說有誰被叫去談話。 當年在英語月刊《世界之窗》,抑或是《讀者文摘》上讀過一個笑話,說有一個非洲國家領導人訪問大不列顛王國,一下希斯羅機場,一群記者就圍上來採訪。沒想到,這位非洲領導人能說一口標準英語,只是他的標準英語中間都會夾雜着一些“嘁哩喀喳“的聲音。記者好奇這位非洲領導人的英語是跟誰學的?他回答說是在短波收音機里學的。 估計現在的年輕人是看不懂這個笑話的。我們那些從短波收音機里學過英語的人都知道,遇上電閃雷鳴的天氣,收音機里就是這麼教的。 科學技術在發展,如今的中國已經和西方國家緊密聯繫在了一起。人員流動、互聯網的興起改變了整個世界,中國人已不再需要從收音機里窺探世界了。《美國之音》的關閉也是無奈中的大勢所趨。 回想起自己得益於《美國之音》的那段時光。它對我們那代大陸年輕知識分子來說,對了解西方,學習英語幫助很大。寫此短文,緬懷《美國之音》,表達懷念和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