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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学潮的时候,我正在读大学二年级. 五六月间,学潮如火如荼.学校全面罢课,校园里群情激奋.我属於极少数的逍遥派之一.每天除了谁懒觉,就是约上几个狐朋狗友,打扑克牌看电影.我这种自甘落后,不参加革命的行为,遭到很多同乡好友的评判和嘲讽.同宿舍的室友们甚至专门为我开了一晚上的批评兼动员会.然而我生性疏懒,对政治尤其敬而远之.更何况当时很多事,我并没有想清楚,所以更不想人云亦云,跟风而上.也就始终乐得作我的逍遥游.
六月四日后,风云突变.昨天的天之骄子突然成了反革命运动的参与者.学校提前放假,同学们回家渡过了一个炎热躁动的暑假.九月份返校,学校要求各个院系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政治学习.每个人都必须上交一份思想报告,报告中必须详细交代自己及其身边的同学在整个学潮期间所作所为,记得当时校方的一些文件中有不少威胁恐吓的文字,大意无非是:交代材料必须详实具体,要勇于揭发他人的不法行径,将功赎罪.而如果校方在别的同学的交代材料中发现了某人对自己的行为有所隐瞒的话,那么后果则会极其严重.当时校园里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某某系某某同学已经入狱,某某同学已被勒令退学等等.在这样的恐怖气氛中,人人自危.于是在为期两个星期的政治学习中,我仿佛看到了一部部人间喜剧在上演.一些平时风流倜傥恃才傲物的同学,居然在发言中痛哭流涕,声称自己如何年轻幼稚,受到坏人指使上当受骗等等.不少人洋洋洒洒写下了上万字的思想报告.
我不知道这些同学的发言及其厚重的思想报告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逢场做戏,以求自保.但我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首先最起码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为简单的上当受骗;其次毫无理由地揭发他人,实在是作人的底线所不容.于是在整个政治学习中我始终保持沉默,在最后的上交材料中:我只写了很简短的一句话:在整个学潮过程中,我没有参加任何游行,也没有亲眼目睹其他同学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也许是少年气盛,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参加到学潮中去,有些有恃无恐.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来,在庆幸自己用沉默保持住了尊严的同时,我更加感激当时系里的老师默许了我的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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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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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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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9:3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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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是少年意气,不諳世事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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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童贞甚高明，很多大师想这个境界。从你身上或略感你父亲的气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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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懒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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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44: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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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
很同意你的看法.但能否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环境的宽松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群众的行为在危机时刻是无法预测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常想:如果法西斯政府重新执掌欧洲,我今天的好邻居会不会象当年举报犹太人那样去举报我这个外国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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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昭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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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25: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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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一段评论不知怎么重复了。其实我最后一句话应该是：
"如果文革中更多的人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夫妻反目，朋友背离，相互揭发，也许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间悲剧。当然话说回来，人性的弱点在那种非常时刻恐怕是很难用常理来解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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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昭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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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2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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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俺和懒姑娘只有一年之差 -- 同代人啊。
我的学校在上海，不记得有这些写检查的事情。也许上海和北京的情形不一样。
有的时候，沉默的确是保持尊严的唯一方式。我的学校在上海，似乎不记得有这些写检查的事情，因为我不记得有任何“交代行踪”的经历。也许上海和北京的情形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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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懒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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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22: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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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约
大概还是少年意气,不諳世事的缘故.记得当时经历了各种政治运动的父亲知道了我对思想报告如此敷衍,很是担心.所幸的是这场当时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政治清算最终有些无疾而终,这是我个人的幸运,也是中国的幸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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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懒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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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1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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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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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5:0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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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学潮过程中,我没有参加任何游行,也没有亲眼目睹其他同学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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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见解不俗。我猜或曾遇高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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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珍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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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时间：2010-06-05 03:06: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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