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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的博客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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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日志正文
是什么在折断4 2010-05-21 11:04:41

4. 两个女人

 

力峰在这后海的院子中继续踱着步,他的思绪也是云飞虎走地四处乱蹿。他现在的主要思考对象是从闻总女儿那边传来的那个口讯,即让他打探 国务院方面关于房地产政策的变动问题。力峰有些疑虑,因为他现在的地位应该算是一个门客,这是他自己的理解,当然也是闻总心中所想,只是闻总从末对他直说而已。外面称其为专职顾问。他是单干户,不用上什么公司报到,也没有顶头上司,只是偶尔从闻总那里传来一些任务,但是很少。他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座四合院中度过的。

 

门客的意思即是与主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平日闲着无事,但也不是真的就闲着。主人養你的目的是需要你在关键的时刻能出彩:或披挂上阵,或弛骋疆场,或打入敌人内部,或进入风云变幻的外交斗争领域。古代门客的高风亮节与机智诡诈便是今日现代门客的光辉典范。那是忠心与诈,文心与侠士的结合。力峰的专职是经济学,因此他也没有闲着,他在这座四合院中一方面感受着北京特有的皇家之气、中枢机构的风云变幻与权力斗争;一方面继续着他对中国经济运行态势的研究,以及对闻总公司的宏观监控。这两项工作是他在杭州作闻总的经济顾问时就已在做的。现在他的身份有所不同,不仅仅是专职,也不仅仅是忠诚于一家公司,闻总对他的使用是渐进式的,对他的信任也在慢慢加强。因此,力峰的任务也就逐渐地复杂起来。他不仅仅只管经济领域方面的事,他还需要在京城进行一定的交际。当然,他的圈子有限,大多是经济领域圈子。经济圈也是一个十分重要和敏感的圈子。闻总给他搞了一张京城四大俱乐部的金卡,他可以随时出入北京的上流社会。这次由闻小姐传来的口讯就是要他探 听一些消息。像这些消息类的事情,以前力峰是从不做的,但现在有些不同了。力峰感到他的这座四合院正日渐成为总公司安插在京城的一颗钉子,他的身份和使命也日渐模糊不清了。他是个坐探,或是间谍吗?或是总公司驻京办事处的代表?他自己是个经济学家,难道还要兼外交家?闻总从不插手力峰的具体事务,一切由他随心所欲,给他相当大的自由与机动之权。只是偶尔有一两道 的指令下来。面且近来大多通过闻小姐的渠道 下来。力峰渐渐感到闻小姐要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了。

 

力峰是见过闻小姐的。

 

那还是在闻小姐半年前刚回国的时候。那时力峰已经到北京有一段时间了。力峰的身分是介于隐蔽和公开之间。每年公司重要的活动和晚宴什么的,力峰也要飞去上海总部参加;而闻总一旦抵京,力峰几乎也要全程陪同。闻总并不回避将力峰介绍给其他一些公司的重量级的人物,介绍时只提这是我的经济顾问。因此力峰在北京的所有活动以及他本人慢慢就带有一种双重的色彩,一面是隐藏,大家都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面则是公开,公开他的重量级的高贵身份。这种双层色彩的身份使力峰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和扑朔迷离。力峰似乎在精心打造和诠释着一个现代门客的核心概念。

 

闻小姐回国,是公司的一件大事。因为闻总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女儿,当然是前妻所生。闻总现在还有一个年轻妻子,也有一个儿子,只是儿子太小,只有5岁。女儿从美国学成归来,令五十多岁的闻总欣喜不已。因此闻总命令公司所有高层人士均要前去机场迎接,借此也将女儿介绍给大家,同时以这种行动表示对女儿的重视。另外还暗示着一层意思,就是女儿的地位和权力,大概要跃升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了。力峰也得飞赴上海浦东机场,参加这个特殊的活动。

 

闻小姐是那种一见便使人难忘的女人。轻盈的身材,文雅高贵的气质,以及含笑的面容 与机锋四露的谈吐,加上身上还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这一切使得力峰立即就情迷上了闻小姐。

力峰的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还未成亲。不知是他过于挑捡,还是机缘不畅,或者他一向有点过于严肃拘谨,反正他是一直未成家,也许是在等待什么 人。在看到闻小姐之后,力峰相信他是在等待着她。可是,闻小姐的地位也许太高了点,有点可望而不可及,对此,力峰多少有些自卑的心理。

 

其实闻小姐本人并不是那种乐于高高在上的,而是也很会谈话的人。力峰只有几次与闻小姐短暂说话的机会。有一次在上海,闻小姐一见他就说,这是我们的大侠士,在北京后海练剑的超级剑客。闻小姐一句话便道 破了力峰的本质,且并不伤他的自尊心。这令力峰大为倾倒,甚至有些仰慕之意了。

 

 这次闻小姐传过口讯之后,力峰正准备四处活动,以完成这个使命,忽然,在一天雨后的下午,闻小姐竟轻盈地出现在力峰的四合院中。

 

门铃一响,力峰的贴身司机 前去开门,很快便引一个年轻女人进来。这座四合院,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和门厅,外墙已经改造过了,有一个双车库,力峰的专用车便停在那里。诺大四合院中只住力峰和司机 两人。因为平时力峰也不常出门,因此买菜做饭和一些杂事,司机也都 包了。这很像是古代主仆两人的世界。不要小看这司机,司机姓宋。宋司机什么都懂,不仅仅是北京的活地图,也是各种关系与圈子的活地图与活关系图。力峰从宋司机那得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其实这宋司机 应该算是力峰的助手而不是仆人。两人关系 很好,更像是朋友。有时力峰也上手炒几个南方菜给老家在山东的北方人宋司机尝尝,两人也在一块喝酒,只是力峰喝的是老家的绍兴酒。宋司机当年从山东入了武警后,就调到北京,在使馆区和中央首长区以及钓鱼台当武警。宋司机是乡下人出身,不仅保持了忠厚老实的本色,而且勤恳机灵,又见多识广。也无怪在退役后被 闻总他们选中,派在这里给力峰当助手。

 

在北京,中央警卫这一块,山东的兵普遍受到赞誉。从建国以来就是如此。一是山东大汉,块头大体质好,适合当警卫;二是山东人朴实厚道,很讲忠义,这也许是水泊梁山好汉的传统,也许是孔孟之乡的熏陶与教训的结果。总之,山东兵出身的留在北京的很多。一是进入各种单位的人事部门,那是过去,现在很多人进入公司当兼职司机,当保镖什么的。首长和老总的司机向来是十分敏感的行业,品阶低但实际权力大,有点像古代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的味道。

宋司机笑吟吟地引导一个女子进来。此时力峰正在房中看书,听门铃一响,就迎了出去,正撞见闻小姐进来。力峰吃了一惊,因为他事前毫不知情。

 

闻小姐笑着说,怎么,大侠没在练剑,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如何?力峰一见闻小姐,内心便有些激动,但嘴上也不慢,说,剑已经练过了,改日再请小姐品评一下,快请进。闻小姐是第一次到这个四合院中来。进了正房四处一打量,说,很雅致的嘛,大侠不仅武艺高超,胸中也自是锦绣一片了。力峰正在尽力揣摩闻小姐到来的意图。闻小姐似乎已探知他的心意,说,我到北京有些事情要办,住在王府饭店,顺便来看看大侠在干 什么。力峰忙说,没干什么,只是今晚在长安俱乐部有个活动,原本想去的,小姐来了,不知是否有兴趣,一同过去如何?闻小姐说,那好哇,是不是有京剧的演出,我很久没看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的闲话。力峰说,闻小姐对北京熟吗?要不要带您四处转转,很方便的。闻小姐说,我一直在上海念书,对北京不太熟,不过也来过几次,大的景点也看过了。我听说这后海一带很有韵味,很市民气的,附近还有几处大的王府,很多老外专门来这里逛,你带我出去转一转吧。力峰此时正听得有些心花怒放,心想今日有机会与闻小姐散步于后海之畔,那真是上天赐与的机会,小姐既便离去了,那身影也可永存在湖畔,留存在他的身边,久久不散了。

 

两人说着便走出四合院。其实这个院正临后海的水边,一打开门,就可以见到湖面了。闻小姐说,你这里好哇,真的是开门见湖呀。

 

雨后的湖边,其实应该称作海边,北京的湖在明清时都 称为海子,因为雨后的缘故,雾气此时还未消散,行人稀少,空气清新,正是夏日散步的极佳之时。宋司机看家,没有跟过来。两人沿着湖边的围栏一路走过去。远处有一楼阁,在雾气中时隐时现,有如仙境。力峰心情极好,身边有佳人相陪,又有好景相伴,真的是人生之一大快事呀,何况力峰对闻小姐早已情有独钟。

 

“闻小姐在美国留学几年?”力峰找了个话题。

“前后呆了有四年,很惭愧,只拿了个硕士学位回来。”闻小姐很洋气地耸了耸肩。

“我在芝加哥只呆了一年,我知道,在美国,本科和硕士是最有用的,博士只给搞科研的人用,念博士出来,是挣不到钱的。”

“你是进修吗?”闻小姐有了兴致。

“是的,学校派我进修一年,跟美国的经济学大腕,博克先生,也是美国芝加哥经济学派的领军人物学习。这一年,我受益非浅。”

两人在中国是非亲非故,非同乡,也非校友。可现在又颇觉有些亲近,只因为两人都 在美国呆过,那个大洋彼岸遥远的国度,此时倒成为两人的共同话题。

“我听到公司的一些人谈到过你,父亲也讲过你,他们都把你说成了一个大侠一样的人物,十分神秘。今日一见你这四合院,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可我也真想了解,你是如何肯投入我父亲门下的?”

 

这个话题似乎很严肃,也很沉重,不好回答。

 

力峰又在猜测此话后面的意思。他是不能小看这闻小姐的,说不定闻小姐的话是有闻总在后面的。可仔细一琢磨,又不太像,因为力峰是如何投入闻总门下的,闻总很清楚,不清楚的应该是闻小姐本人。因此这个问话应该很有闻小姐的个人兴趣在里面。估且当作如此吧,何况今日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散步机会。力峰扼要地说了一下他的经历以及与闻总相识的过程 ,说的很简略,仿佛他的经历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在太阳一般 的闻小姐面前曝光了。闻小姐在仔细倾听,不放过任何的 一个细节。两人已走到那个从远处看似仙境 的阁楼中了。力峰刚好讲完,他四处一望,笑了一下说:“我也许就像 这阁楼一样,从远处看较为神秘,走近一看,也不过就是个阁楼,如此 而已。”

 

闻小姐说,“那还是不一样,比如我还是不太懂,你真的放弃 了学问,而专心作你的策士吗?”

 

闻小姐策士两字用得十分的帖切。古代的门客有许多种,专诸、荆诃是刺客级的,而蔺相如、邹忌则为策士和外交家。策士和学问家又是两回事,策士呈的是对策、方略、奏折,是立即可以被主人采用的,讲求实用性,有效性;而学问讲究的是义理,有学问本身的内在逻辑性,追求的是真理,而不管其实用性和有效性如何。其实作经济学家和作门客策士 的矛盾是显见的,这也正是力峰内心的痛苦所在。如今他放弃了大学的位子,就是几乎放弃了经济学,而专心作他的经济策士。当然,经济学也是一门的学科,讲究经验和案例。力峰想到此,长叹一声,说:“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呀。”

 

闻小姐却不经意地说,“我看未必。”

 

说完,拿眼睛望定力峰,似乎已窥见他内心的秘密。力峰有些慌乱,因为最近他还真的用笔名在《经济学家》刊物上发表了几篇经济学的文章。这是他的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可闻小姐难道嗅出了什么味道 ?或是闻总嗅出了什么?力峰掩饰了一下,说:“我现在哪有心思再干那个,理论毕竟只是理论,没有太多的实际价值。”

 

“我最近在《经济学家》上看到两篇文章,很有见地,是一个叫锋刃的人写的。文章如其名,锋芒毕露,直指当下在经济领域里理论的混乱与指导的错误。文章指出,无论是新左派也好还是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也好,都在到处乱套洋人的经济学理论,尤其有一种叫作‘减小交易成本’的理论,在到处乱用,把剥削民工,把强迫房主动迁,都 看作是‘减小交易成本’的有效措施。文章写得很有意思,痛快淋漓,难道你没读过?”闻小姐的语气中略含嘲 讽之意。

力峰说:“我哪有心思看什么经济学文章。”他在尽力表白自己的忠诚与“专职”。既然是“专职”顾问,就不能再干其他的“外活”了。

 

闻小姐收回她一度很犀利的目光,温和地说,“你也不必太在意什么 专职,没事也可以搞搞理论,写写文章的,没有关系的,何况你有这方面的才华。”

 

力峰感激地望了一眼闻小姐,他发现闻小姐对他知之甚深,他的一些心理活动,几乎都 逃不过她的法眼。力峰心想,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两人边走边聊,沿着后海转了一圈,又看了几个王府。当转回力峰的四合院外的马路口时,闻小姐说,“晚上的聚会是几点钟?”

“七点钟。”

“好吧,我们俱乐部见。”

说完,闻小姐拦下一部出租车,说,“去王府饭店。”力峰刚想说,这里有车,可闻小姐已经绝尘而去了,一如来时那样的突然。

 

力峰望望湖面以及湖边的小径,心中还在想着闻小姐那挥之不去的身影,这身影已留存在他的心中,留在这后海的湖畔与他朝夕相伴。

 

力峰回到四合院中,定下心来,凝神细思闻小姐今日到来的意图。琢磨一件事背后的意图,这已经是力峰的老习惯了。他想闻小姐作为闻总方面的重要人物以及闻总的女儿是不会轻易到北京来的,也不会轻易来他这里视察。他将闻小姐的到来,看作“视察”。他仔细回想与闻小姐见面时的每一句话,并没发现闻小姐对他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只是关于那两篇文章,他否认了,闻小姐也没再说什么,显然闻小姐并不相信他的所说。力峰想文章 的事并不大,关键是闻小姐来京的真实意图。

 

力峰近来在京城的各种圈子中转悠,也有些心得。他是那种嗅觉极其敏锐之人,常能见人所不见的。他发现在京城,好像有一股势力正在兴起。这股势 力正在同闻总的公司作对。这也仅仅是一些感觉而已。是不是总公司以及闻总他们在上海也感到了什么,因此派闻小姐赴京,也许这正是闻小姐进京的真实意图:了解或者摆平这股反对势力。闻小姐对他并未透露什么,但闻小姐已同意去参加今晚长安俱乐部的聚会,这也就是一个信号了。力峰心说,到晚上也许可探知一些什么,晚上见分晓吧。

 

长安俱乐部座落在东长安街上,虽是新建的一个建筑,可也有一些年头了。如今号称京城四大俱乐部之首,是京城上流人士经常光顾的地方。闻总早已给力峰办妥了四大俱乐部的会员金卡,力峰出入这些地方如履平地。对于今晚的京剧,力峰是无所谓的,他对京剧的知识有限,听一听,看一看也可以,谈不上怎么喜爱。他一心想的是闻小姐以及闻小姐所负的使命。

北京因为是首都的缘故,不仅是政治与文化的中心,在经济上,高科技上甚至在金融方面并不落后于上海,这是中国首都的一大特征。尽管上海的老总们 在内心看不太上北京,可也不敢怠慢,因为北京方面的风吹草动,在直接关系 着他们事业的命运。中国,还远不是完全 市场化运作的国家,权力与政策的运作从来都是顶重要的。

 

力峰6.50 分抵达长安俱乐部。宋司机将车泊好,跟在他的身后。在这种场合,宋司机是必不可缺的人物和有力的助手。力峰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闻小姐,也许还未到,大人物从来不会早到的。有一些人已经来了,力峰四处打着招呼。一些人有些熟,一些人只不过见过一两面。闻总的另外两大门客,法学家叶晓和艺术家苏哲也一齐到了。这两人的一齐出现令力峰有些吃惊,因为叶晓大部分时间是在上海,苏哲也是在北京和上海两处跑,只有他力峰是长住北京的。力峰上前打着招呼,他们也在对他笑着。力峰想今天闻总的三大门客一起出现在长安俱乐部的唯一理由只能是闻女公子大小姐驾临北京了。

 

7.00 整,闻小姐准时出现了。闻小姐今晚穿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裙,显得高贵而典雅,款款而来。她身后跟 着一个中年女人,力峰知道 那是她的秘书。闻小姐的出现,引起四处游走的人们的注意,但是显然在这个圈子中,闻小姐不是熟客。力峰立即走上前去。闻小姐似乎不经意地将手挽住力峰的胳膊,然后一切都跟事先导演过的一样,由力峰将闻小姐逐一介绍 给今晚的客人。半小时后,大家落座,观看7.30 开始的京剧演出。

 

其实,像这种聚会,观看演出只是个次要的项目。演出就好像是吃西餐前上的开胃的汤一样,真正的正菜是演出后的那段时间,那才是聚会的真正意义所在。

 

力峰今晚就坐在闻小姐的旁边,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此外也能感觉到另外两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一定是叶晓和苏哲,这两个人今晚肯定不大舒服。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里,在北京,力峰应算是地主,一地之主当然要尽其责任,旁人也无话可讲。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在外面的大堂中,忽然,一个时髦女子翩然而来。力峰仿佛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那女人走近力峰,笑着说:“怎么,想不起来了,我是荷叶子,曼稚呀!”

“噢,我当然 没忘,荷叶子小姐。” 力峰马上将闻小姐介绍给荷叶子。闻小姐淡淡地说:“闻雅”,荷叶子也说:“周曼”。闻小姐点了一下头,荷叶子弯了弯腰。力峰马上说,“荷叶子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所以有这么个名字。”

闻小姐看了一眼力峰,没说什么。

力峰马上又说:“闻小姐新近刚从美国回来。”

“我知道,” 荷叶子说,“闻小姐是上海闻老总的女公子,今日一见,那也是幸会。”

“荷叶子小姐是北京周总的女儿,现任公司的副董事长。”力峰好像一下子什么 都 想起来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的寒喧的话,下半场的演出又开始了。

 

力峰又回到座位,他偷眼瞧了一下在阴影中的闻小姐,闻小姐只是在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演出,没有什么异样。力峰与荷叶子并不熟,只是在某个聚会上见过一面。徐总在京城当然 是赫赫有名,日本在北京的低息贷款,很多跑进徐总的公司。因此徐总的公司财力雄厚。只是他们并没有什么专属的业务,公司的性质也很模糊,既不是国企,也不是民营,又不算外资,也许是合资,不清楚。他们也许是什么 都做,什么好做什么 。这个荷叶子可不是一般二般 的女人。力峰也听说了一些这个女人的事。大概是二年前荷 时子从日本东京留学回来,很快就升任公司的副董事长兼财务总监。这个女人的活动能力极强,她会出现在各种场合的各种聚会上。今晚,不知她是如何得知闻小姐会驾临俱乐部的,因为她们并不认识,而她却能一下子认出闻小姐并主动上前打招呼。也许是偶然的巧遇,但是她如何会认出闻小姐呢?

 

演出结束后,圈子中的人慢慢聚集在一个很大的厅中。里面已备好了各种点心、水果、饮料和酒。酒大多是低度的洋酒。显然这是个自助式Party 的格局。

 

荷叶子又跑过来跟闻小姐打招呼,然后,又与艺术家苏哲亲密交谈,显然他们之间要熟识一些。闻小姐气度悠闲地与一些人谈话。力峰在闻小姐前后尽力周旋。

 

他今日穿了一身质地良好的西装,扎着领结,显得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不过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一只逐花的公蜂。

 

闻小姐正与一家计算机公司的老总闲谈,力峰却拉住同为闻总门客的法学家叶晓,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有业务?”叶晓此人30多岁,面相楞角分明,很精明强干的样子。

叶晓说,“是呀,我也不能总呆在上海,北京这方面也要跑跑。”

“荷叶子小姐,你熟吗?”力峰在问。

“我不熟,因为北京我不常来,也许苏哲会熟一些,艺术家嘛!”

 

闻总的三大门客,都是各自单干,各有业务,各有所长,彼此基本不往来,只是在公司的年会或是什么聚会上彼此认识而已。且同为门客,多少有些门客相轻之意,与文人相轻如出一辙。力峰对叶晓颇为尊重,他只是看不上苏哲,一直搞不懂闻总要这么个门客的意图。

 

叶晓好像猜出了力峰的心思,说:“苏哲的画颇受闻总的赏识,另外苏哲还是古董鉴赏家,闻总是很好这一口的,苏哲的任务很大方面是在替闻总搞古董。”

力峰点点头,也无怪苏哲要上海、北京两地跑。荷叶子不知何时又转回来,她手擎一杯酒,对力峰和叶晓说,“两位专家、顾问大人,你们对近来的经济形势,有何高见?”

力峰有意回避,也举了手中的酒杯说:“小姐指的是中国,还是世界?”

“自然都有。” 荷时子脸上的笑容 很微妙。

“那也简单,美国、欧州、日本都不太好,中国很好,一枝独秀嘛。”

 

三人一起笑了。因为这是常识,不是什么 高见。其实在这种聚会上,是不适合谈论什么 高深的问题与发表什么 高见的,这里只是个认识人的交际地方,重要的话题当然都是在私下进行着。

 

荷 叶子把力峰叫到一边,仿佛是故意让闻小姐看见,对力峰说,“过几天我可能要到你那里去,欢迎吗?”力峰当然说,欢迎。荷叶子点点头,便翩然而去。力峰注意到闻小姐的目光向他这边一闪。力峰心中暗笑了一下。

 

晚会结束后,力峰问闻小姐是否还能在北京呆上几天。闻小姐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看她的事办得怎么样吧。力峰也不好再问,他的本意只是盼望能有机会再见一次闻小姐,可是闻小姐的行踪他是不便打听得太详细的。当力峰送闻小姐出了长安俱乐部的大门外时,闻小姐低低地对力峰说:“要多注意和多接触那个荷叶子。”只有这么一句话,然后一部奔驰车开过来,闻小姐便绝尘而去了。

 

力峰呆了一呆,宋司机 已将他们那辆别克车开过来,力峰望望东长安街上滚滚车流,说,咱们也走吧。

 

长安俱乐部的聚会,力峰还是颇有收获的。一是有机会陪闻小姐,这很重要,因为闻小姐是他快乐的源泉;二是接触了荷叶子小姐;三是他也趁机从几个关键性人物的口中打探到了国务院关于房地产政策方面的动静。那几个人都说,最近好像没什么变化。力峰的心放下了一些。他只是不太明白闻小姐的新指示,即让他多接触荷叶子小姐的真实意图。

 

力峰凭直觉感到荷 叶子小姐这人很难对付。她后面的势力很大,可是却又面目模糊。与这种力量强大,又看不太清的对手交谈或交战,或接触对他来说都有些吃力。也许对所有人来说也都是如此。其实荷时子小姐是主动出击的,她已在长安俱乐部对他说明她近期可能要来后海造访他的小院。不过也好,这样力峰也就省事了,他可顺势完成闻小姐的新指示了。

 

力峰回到他的四合院。他是越来越喜欢这座四合院了。这座明清以来的经典性建筑,真的是很有特点。一方面是开阔,因为有院子,院子中可以養鱼,養花,养草,可以种树。力峰的院子中这几样都有,而且还有一方天空;一方面又很封闭,三面是房,一面是墙,自成体系,与世隔绝,很适合力峰此时的身份。这封闭与开放的合谐统一,便是四合院的精髓所在。

 

力峰又开始了每日在院中的散步。现在他又增添了在后海湖边的漫步,路线即是他与闻小姐散步的路线。力峰努力地或刻意的重复这条联合体线,几乎一步不差。只要他一踏上这条联合体线,闻小姐的音容 笑貌便一次又一次浮现并伴随着他。沉浸在其中,他觉得看书已很幸福了。

 

力峰对全国的房地产市场进行了经济学分析,尤其是对上海以及长三角地带的房地产均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又关注了一下近来媒体方面的资料,然后又与他从长安俱乐部探知的消息进行了对照。他对于从闻总,经闻小姐传来的口讯,也就是任务便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是有了结论了。不过,他还想再印证一下。因为他知道,荷叶子小姐的消息是很灵通的,因为他知道荷 叶子、周 总集团也在搞房地产。他猜想,这几天,荷叶子小姐就应该来了。他并不是依靠荷 叶子,因为他认为她还不可靠。他只是想印证一下他的判断,反过来,也印证一下荷叶子。然后,他就要将自己的结论正式发给闻总。力峰深知他自己的判断的重要性,因为闻总的大部分资金,现在都 投在了房地产上。关键是,闻总现在比较信任他,也比较信任他的判 断。因此,他更要谨慎,负责。

 

这上天是周末,星期五。力峰觉得荷 叶子不会来了。在傍晚时分,他出去散步。后海这一带从来就是充满了市井气的。近来又有一位弹古筝的,是个小伙子,每天晚上将古筝一摆,面对着水面,锵锵铿铿,旁若无人地弹起来,弹得还不错。这人明显不是为了钱,也不收钱,好像 仅仅是自娱自乐。力峰倒是很欣赏这类人物,觉得他们心中也自有一番境界和天地。因为天热,一到傍晚,水边的人就多起来,也有跳进湖中游泳的,也有乘凉的,加上卖东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阴影中看不清人们的衣着,恍惚中真的是说不清是在什么 朝代。力峰徜徉在人流之中仿佛是回到了明代或清代的感觉。

 

当力峰走了一圈回到四合院,小宋出来开门,低低地对他说,荷 叶子小姐来了,已来了一会儿了。力峰心中一凛,这荷 叶子很会偷袭,趁人不备便杀将进来。按力峰所思,像荷叶子这种擅交际之人,是不会放过周末的大好时间,决不会仅仅在周末来见他一个人,他还不值得她为他浪费这大好的周末。可是,人家就是来了,出其不意呀。

 

力峰稳定了一下心情,便走进正房。荷叶子正在四处观赏,听见脚步声,回转过头来。力峰心中一亮。荷 叶子穿了一袭日本和服类的裙装,大概是改装的简易和服吧,十分的优雅和传统的样子。荷叶子很日本式地弯了弯腰。力峰心想也许她真的已习惯了日本的礼节。力峰与中国所有男人一样,心中是羡慕日本男人的。因为日本女人的温顺与体贴是会让所有男人心动的,尤其是这和服一类的东西,能立刻勾起中国男人,尤其是知识男人对历史往昔的回忆与向往,觉得十分亲切。荷叶子这么一弯腰,加上和服本身特有的性感,似乎立即征服了力峰。

 

力峰笑笑说:“老相识了,还施什么礼?”说着,做出了一个古典式的以手相搀的姿势。荷 叶子抬起头来,认真地盯了力峰的面孔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

力峰说:“怎么,不认识了?”

荷叶子说:“认识当然认识,只是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好好瞧瞧。”

“我真的那么好看吗?”力峰也不知怎么,在荷叶子面前就是有一种放松感,与在闻小姐面前完全不同,他一见闻小姐就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对于荷 叶子嘛,顶多是存个戒备心而已。

荷 叶子一笑,说:“当然没我好看。”

力峰也笑了说:“那当然,今晚你真的是很美。“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真的吗。”

“真的。”力峰似乎觉得荷 叶子的脸红了一下,当然只有一瞬间。

“你这屋子里倒很雅气呀。”荷叶子四处一望说。

“只不过搞了一点古典式的中国家俱和中国的古画而已,与这个小院相配嘛。”

“这些家俱都 是真品?”

“当然,你看这个桌子,据说是前清一个王爷用过的。”

“那是,你们闻老总什么搞不到?”荷 叶子机敏地顺势就将闻总扯进了话题。

力峰只有笑笑,他不想接这个有点刺的话茬。

“天太热了,要不,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喝喝茶?”没等荷叶子同意,力峰就喊宋司机,在院子中摆了两把椅子,一张小桌,一付茶具。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力峰笑笑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呵。”这话似乎是对荷 叶子前面的话的回应。

“嗯,不错,空调凉爽,但不如这儿自然。 不定哪天,我也搞个小院住住,怎么样,就在后海这一带,与你为邻 ,如何?”荷 叶子似在嬉戏。

“那当然欢迎,我正愁每日寂寞无聊呢。”力峰的嘴也很快。

“你这人,很好!”荷 叶子忽然眼睛停住 ,盯住 力峰说了这个前后截成两段的一句话,使人觉得有些突兀。

“我当然 很好,只是有时严肃一点。”力峰没觉什么异样。

“我倒没觉得。”荷 叶子有些怅怅  的。

“荷 叶子小姐此来,是。。。?”力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来认认门。怎么,不欢迎串门?”荷 叶子已恢复了正常。

“当然欢迎!”

“那不就结了。”说着荷 叶子开始喝茶。

一袭凉风恰巧吹过,两人顿觉凉 爽起来。

“你这里还真凉快呀。”

“那当然,我这一开门就是水面,怎能不凉爽。”

“真的?”

“那是,你没注意到?来,小宋,把大门打开让小姐瞧瞧。”小宋依言打开大门,真的是水面上的点点微光倒映其中,波光荡漾,涟渏一片。

“开着门,别关上,你这既有这么个优点,为何还关着门呀!怕看吗?”荷 叶子似乎在下命令。

“也不是怕看,中国人,你还不知道,你开了门,还真有前来窥视的,有时就硬 闯进个人来,很麻烦的。”力峰叹了口气。

“今晚就开着,我看谁进来?”荷 叶子音调铿锵地说。

“好好,开着。”力峰只有同意。他发现这荷 叶子还很有些小姐的脾气。闻小姐可不是这样,闻小姐永远都是优雅和散淡的。只是两人的嘴是一样的,都是机锋四溢的。

这大门一开,气息四通,院子中更加凉爽了。两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读到你的文章了,那个叫什么锋刃写的,是你吧。我听人说是你,你别赖,我打听过了。你这么大的学问,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大学教书,却混进闻总的公司中来当什么专职经济顾问,为什么 呢?”

荷 叶子的话题忽然 变得异常锋利起来。力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荷 叶子神通广大,没有她不知道 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只为报恩?”看来荷叶子早把他查了个底掉。

“也不全是。”力峰只有老实招供。

“那为什么呢?

“你就别问了”,力峰有点心烦,他不喜欢别人问及他的个人隐私。何况,他与荷叶子也没那么大的交情。

“好吧,今天算你请我做客,我礼应回请的,这是我的电话和住址,哪 天你闲了,就去我那坐坐,我请你也行。”

 

荷 叶子爽快地把一张小纸条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一阵轻盈的碎步,好像踏着日本的木屐一样,力峰有些看呆了。到了院门口,一辆宝马开过来,算准 了一样。之后人与车就消失了,像一道闪电。力峰赶到门口,荷 叶子已踪迹皆无了。力峰苦笑,我这院子是有特点,出门就是大街,所以人也就会忽然人间蒸发了。这两位小姐多么的相像,都是喜欢神出鬼没、来无影去列踪的,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力峰又叹了口气,说,小宋,关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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