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瞒着杨小静,准备在跟巴特曼教授一周一次的课题讨论时,提出转硕士的要求。他一进巴特曼教授的办公室,教授便开口对他说:“我已经知道你被别人撞毁的事。这种事故是经常发生的。这就是竞争,你没有跑过别人,你就失败了。这不是你的错。当然,如果你能够跑得更快一些,你是有可能战胜他们的。”郑卫听后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那么紧张。他觉得老板还是不错的,也算公正,却没有听出老板的口气中,其实也有相当的责备意思。既然不是他的错,给他一条生路总是应该的吧。他觉得自己拿硕士走人的想法,可以算是正当要求。 巴特曼教授继续说:“既然他们赶到前边去了,要想追上他们会很难,所以我想让你另外找一个课题。你有什么想法吗?”郑卫知道该摊牌了。他想好语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巴特曼博士,我想申请以一个硕士毕业,就用我现在做的东西写一个硕士论文并答辩。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这样做。”巴特曼教授略感意外地沉吟了一下,然后说:“我很遗憾,我不能给你授硕士学位,因为你是以博士候选人的身份在这里学习的。你知道,我的实验室从来不招硕士生。”郑卫一听很失望,没想到老板一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可是他不肯放弃,争辩道:“我这个,特殊。我做了很多,可是别人做到我前面了……”巴特曼教授:“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特殊情况。我允许你重新选课题,继续支持你的项目,你也可以在这里学习更长时间。”郑卫有些急了,坚持道:“可是我不想再读了,我想毕业。”巴特曼教授半扬着头,脸色严峻而傲慢,直接了当地说:“你当然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儿,或者离开。如果你要去别的学校,我也可以为你写推荐信。不过,我是不可能授予任何人硕士学位的。” 郑卫低着头,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巴特曼教授可没有时间跟一个不努力学习的外国混混磨唧,他说:“大卫,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你能不能两天后这个时间来我这儿,告诉我你的决定?” 郑卫痛苦的无以复加。他现在要么流浪街头,要么继续读这个该死的博士。要找工作,没学位也没身份;要回国,什么都没有拿到,丢不起那个人。说转学,现在这么差的经济形势,怎么可能一下子申请到奖学金?就算他运气特好,找到另一个学校,杨小静会跟他走吗?她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一份工作?他不怪老婆。自己不行了,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总不能拉着她一起去死吧?他深恨老板,是你选的课题,现在出了事,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码,让我毕业呢? 杨小静见郑卫这两天心思恍惚,沮丧之极,猜到出了什么事。她天生比郑卫更懂人情世故,知道老板绝对不可能开这个口子,不然以后他的博士生都不用拼命搞研究了,谁混不下去都可以要求以硕士毕业。她觉得这件倒霉事更多的是应该怪郑卫,既然别人也搞,说明这个课题肯定是很有价值的,就是他自己东摇西晃耽误了时间,才让别人超过去的。不过,她很小心地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说。她认为郑卫最后只好接受现实,把博士读下去。 郑卫见杨小静冷着个脸,不理不睬,也不愿意找她商量。找刘娟吧,又觉得自己的这些破事,不好意思总去麻烦人家,再说刘娟也不太可能同意。郑卫只好自己憋在心里,时左时右地胡思乱想一气,最后还是跟杨小静预料的一样,不得不选择屈服,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其它路可走。 巴特曼教授听到郑卫说愿意继续读下去,马上予以鼓励:“大卫,你是对的。你注意过那篇论文是谁写的吗?霍顿大学。他们很伟大。你几乎赶上他们,说明你有这个能力。好吧,告诉我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想做什么课题?”郑卫毫无兴致地说:“我……我不知道。”巴特曼教授说:“我给你一些论文,你去读。然后告诉我,你对什么最感兴趣。” 郑卫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那些论文,他根本就读不进去。他觉得读论文真是一种酷刑,比日本鬼子的辣椒水、老虎凳更可怕,还不如直接枪毙了他算了。每当他看到那些论文,就难受得真想去死。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王冠每年都有那么些人从楼上跳下去,或者躺在澡盘里割破自己的手腕。不是每个人都经受得起如此痛苦的蹂躏,不是每个人都强大到能够面对残酷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