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rend H.L. Queen attempting to pass through the picket lines outside the Jones and Laughlin Corporation steel plant in Aliquippa, PA, May 13, 1937. Passage of the 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Act of 1935 and a Supreme Court decision in April 1937 upholding the right of workers to organize into a union "to deal on an equality with their employer," changed millions of American workers" lives. In May 1937, more than 25,000 steel workers won union representation after going out on strike at the Jones and Laughlin plant in Aliquippa, PA. In the first national test of the Wagner Labor Relations Act, J and L then signed a contract with the Steel Workers Organizing Committee (SWOC) to represent the plant's 27,000 employees. 42 下一次斗争会出现在哪儿呢?在美国钢铁公司么? 这正是人们互相打听的问题。但他们应该会大吃一惊。因为CIO与美国钢铁公司的大戏已经进行到了很远——完全是秘密进行的。 1937年1月9日,星期六——当通用汽车罢工依然如火如荼的 时候——约翰·L.刘易斯在华盛顿的五月花酒店与宾夕法尼亚州 参议员格菲共进午餐, 此时,美国钢铁公司那位派头尊贵的董事长迈伦·C.泰勒和夫人 一起走进了餐厅。泰勒侧着身子经过他们的桌旁的时候,他朝参议 员和这位 大块头的劳工领袖点了 点头。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跟他们短暂地聊了一会。刘易斯和 格菲参议员吃完饭之后,参议员离开了,刘易斯走到泰勒的桌子旁 边,跟他 们在一起呆了大约20 分钟,期间的交谈看上去似乎非常亲切。 整个餐厅的其他客 人都兴奋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CIO的领导人与美国最有名的公 司的领导 人晤谈甚欢。要是他们能猜测 到谈话的细节,他们肯定会更加吃惊:在谈话中,劳工领袖说,他 很希望能跟泰勒先生再有一次更加从容不迫的谈话,泰勒建议,他 们不妨第 二天——星期天——在 五月花酒店他的套房里进行商谈。当刘易斯第二天抵达五月花酒店、抬 腿走进电梯的时候,在患有新闻饥渴症的华盛顿的这家酒店大堂 里,没 有一个人知道他要去哪 里。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商谈,其中大多数是在纽约市泰勒的家中——还 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商谈的结果,是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协 议,根据这一协议,美国 钢铁公司承认"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CIO的一个成员单位),并 与之签订合同。泰勒把这份协议提交给了CIO那帮目瞪口呆的理 事 们,并赢得了他们的一致 赞成。3月1日星期一,美国钢铁公司与CIO签署协议的消息透 露出去了。 一位工会组织者在电话里对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的菲利普·默里 说:"刚刚有一位钢铁工人走了进来,说他从收音机里听说美国钢 铁 公司在跟CIO开会, 我对他说:你小子疯了吧,并一脚把他踢出了办公室。"当美国钢 铁公司的总裁欧文打电话给一家较小钢铁公司的总裁并告诉他这个 消息的时 候,对方叫了起来:" 鬼才相信你!" 1930年代,在斯大林与希特勒于 1939年达成和解之前,最令人吃惊的和解莫过于这一次了。仅 仅在去年夏天,作 为整体的钢铁产业还在公开 反对CIO。美国钢铁公司在历史上以组织化劳工的死对头而著称。在 通用汽车罢工期间,CIO对公司财产的态度把最保守的实业家们 气得 几乎要发疯。 然而,这 一回正是美国钢铁公司与CIO握手言欢——愤怒的实业家们吼道,这 是举白旗投降 ——甚至连一场斗争都用不着!支持劳工事业的人 喊道, 这个消息太好了,好得 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可以肯定,其中必有圈套。 但是,并没有圈套。美国钢铁公司的董事长只不过是认识到了:钢铁工 人组织委员会已经招募了 很多的工人——甚至从 公司自己的公司工会中招募——足以导致一场非常可怕的罢工;而 这样一场罢工将让公司损失金钱,因为外国为军火生产而购买钢铁 的订单正 急剧增加;它还会让公 司损失人们的善意,因为美国钢铁过去的劳工记录很糟糕;而且,安 抚之道才是审慎之道。 那么,整个钢铁产业是否就会太平无事了呢?当然不会。"小钢 铁"——伯利恒钢铁公司、共和钢铁公司、全国钢铁公司、内陆钢 铁 公司和扬斯敦钢铁公司 ——拒绝跟CIO签署合同。那年春天,一场罢工召集起来了,因 为群情激昂的造反工人根本没法阻止;公司以他们能够支配的各种 武器来抗 击这场罢工。 "忠诚的工人"受到了防暴枪和催泪弹的保护。 这些"忠诚的工人"在公司的厂内进餐,供应品通过飞机和邮包送 来。"回去工作"运动被组织了起 来,并被广为宣扬。地方警察和公司代表驱散示威的队伍(南芝加哥的一群示威者被人追赶,在奔跑的时候有人被枪击中,掉队的人当中,有4人被杀,6人受致命 伤,90人受伤,其中 30个人被枪所伤)。 在罢工过程中,自始至终都有循循善诱的宣传 活动在干扰,把钢铁公司描绘为捍卫"工作的权利",保 护想去工作的人免受那些被CIO派入 到心满意足的社群当中的"外来煽动者"的"胁迫、强制和暴力"。共 和钢铁公司的首脑和这场冲突中的资方领袖汤姆·M.格德勒说:" 我 不会跟一个像CIO这 样不负责任的、敲诈勒索的、崇尚暴力的、共产主义的团体订立什 么合同,无论是口头的还是成文的,除非他们通过一部要我这样做 的法律, 否则我不打算这样 做。" 罢工被粉碎了,CIO被打败了。 静坐流行病和罢工流行病已经普遍在消退,这让大多数普通公众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开始恶心并厌倦阅读关于骚乱、破 坏罢工的歹徒和新的劳工小集 团在达成解决办法之后又发动新的罢工的消息;恶心并厌倦示威队 伍、义务警员以及所有工业摩擦的喧嚣。不久之后,由于 1937~1938年的经济衰退的日益临近,无处不在的纷争几乎是自动缓和下去了。 43 就在1937年春夏国家几乎被围绕CIO的争论给弄得四分五裂的那几个月里,它还被另外一场重大冲突所撕裂。因为,在 2月5日那一天——此时,罗斯福总统的第二个任期几乎还没有过完两个礼拜,俄亥俄河渐次退 去的洪水把断壁残垣和淤泥留在了路易斯维尔和辛辛那提的大街 上,墨菲州长开始为解决通用汽车 罢工而跟努森和刘易斯展开谈判——总统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把他的 自由化最高法院的计划扔到了国会的面前。 没有一个总统不曾被这样一种巨大的信心给弄得飘飘然:国会和人 民中的大多数都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他,无论他会把他们带向何方; 没有一个总统不是生来 就大胆而冲动,他们总是把赌注押在一项未经初步试探民意的计划 上。将近两年来,罗斯福一直很谨慎,这表明,他知道最高法院的 问题中埋 着炸药。但如今,他轻 松愉快地踩了上去,几乎是一手引爆了这包炸药。 2月4日下午,总统要求众议院议长、参众两院民主党领袖和两院 司法委员会主席第二天上午去白宫跟内阁一起开会;5日上午,这 些先生们聚集在白宫的 内阁会议室里,总统简短地向他们解释了自己的新议案,并用一句 话把他们打发了:中午的时候,他将有一个记者招待会要出席,还 要向国会 发表咨文,加上这份议 案的起草。根据现有的最可靠的证据,会议室里除了司法部长霍默·卡 明斯之外,没有一个人预先知道这一议案,是卡明斯在跟总统磋商 之后 起草了它。对内阁中其 他所有成员来说,对参众两院的民主党领袖来说,它来得完全出乎 意料之外。用当时流行的行话来说,总统不是在询问他们,他是在 通知他 们。 似乎是在1936年12月的某个时候,卡明斯记得他曾经在司法 部的档案材料中找到了一份起草于1913年的文件,是当时的司 法部长麦克雷诺兹起草 的,而麦克雷诺兹后来成了最高法院中最激烈地反对新政的大法官。这 份文件建议:为联邦司法系统每一位年龄达到70岁而又未能退休 (在 至少服务10年之后) 的法官任命一位新法官,从而给联邦司法系统注入更年轻的新鲜血 液。 卡明斯带着他的发现去了白宫,向罗斯福建议:这个办法如 今可以应用于联邦司法系统——包 括最高法院。这样一来,最高法院就可以被扩大到15位成员,罗 斯福将会选择那些不会破坏进步立法的人作为新成员的候选人,而 宪法修正 案也就没有必要了。整 个事情将仅仅作为一项计划的组成部分去做,这项计划纯粹是为了 提供一个更庞大、更警觉的司法系统。 卡明斯还建议了另外一些方法,也能满足当前的形势,但罗斯福立 即喜欢上了这个方法,这种喜欢并没有因为下面这个事实而稍减: 其中有一个隐藏得很好 的关于麦克雷诺兹大法官的笑柄。"就是它了,霍默!"总统叫道。卡 明斯立即着手干了起来。 进展很顺利,很明显,在1月之前,除了司法部副部长斯坦利·里 德(大概还有司法部的一两个下级官员)之外,没有让 任何其他人与闻这一秘密。接下来 ——据约瑟夫·奥尔索普和特纳·卡特利奇说——计划被拿给罗斯 曼法官和唐纳德·里奇伯格看;不久之后,它又被拿给托马斯·科 克兰(大 概还有两三个总统最亲 密的顾问)看了。(科克兰不喜欢这份计划,因为政府政策中的一 个重大问题竟然用这样一种间接的办法来处理;他一直在埋头工 作,起草另 一份完全不同的计 划。)内阁和国会领袖中的其余人——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则 完全被蒙在鼓里。总统在很大程度上完全是自作主张,这个中后卫 的角 色发出了最大胆的向前 传球的信号。 有一点马上变得很明显,本队当中并非所有的选手都喜欢为这样一 种打法而掩护阻挡。正如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哈顿·萨姆纳在走 出白宫的会议室之后对 同僚们冷冰冰地评论的那样:"伙计们,这儿就是我要把筹码兑换成现钱的地方了。" 打那以后,他就站在了反对的立场上。 尽管那天中午发表的总统咨文看上去清 白到了极致——咨文认为:"联邦司法系统的人员足以应对摆在他 们面前的事务,"咨文还说到了法官们"在很多远远超出了他们 的年龄所具有的身体和心理能力的 情况下"继续呆在自己的位子上的趋势,并认为"持续而系统地增 加年轻血液,将会赋予法院以鲜活的生命力,让他们能够更好地根 据一个不 断变化的世界上的需要 和事实,认识并应用司法正义的本质观念。"——但原先一直很顺 从的国会却立即开始显示出零星分散、但不断增长的反叛情绪。也 没有来自 全国各地的压倒性的赞 成呼声,而这样的赞成将会为该计划赢得胜利扫平道路。 原因是,选民当中三个少数派群体联合起来反对这一计划。首先, 有一个庞大的反新政群体,他们时刻准备猛地扑向罗斯福的任何措 施。其次,有一些这样 的人,无论他们对1937年的最高法院的看法有多么负面,但对 干涉作为一种制度的最高法院,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偏见。第 三,还有一 些这样的人,他们倒是 不在乎看到最高法院被干涉,但认为罗斯福的计划太不真诚,很反 感把一个严肃的政府问题当作纯粹像动脉硬化那样的问题来处理。 甚至在一 开始,这三个群体凑在 一起就形成了多数,后来的一连串事件使他们更加壮大。 参议院里一帮老谋深算的共和党战略家设法说服了前总统胡佛及国会之外的其他共和党领导人,暂时压抑住他们的抗议,他们深知,如 果让最高法院改组计 划带上党派问题的色彩,民主党人就会团结起来。这些共和党战略 家很高兴让参议员伯顿·惠勒(一个民主党人)充当反对派领袖。 接下来, 首席大法官休斯被说服 给惠勒参议员写了一封信,解释说,最高法院一直在努力跟上它的 案件日程表,以此回击关于"九老"完不成任务的暗示。所有反对 当中,最 有效的反对是,最高法 院本身非常审慎。 任何人,倘若想当然地认为最高法院里那帮身着黑袍的绅士们都不 是很有人情味——最高法院审案过程是非个人的和非政治的,他 们是法律文本和宪法文本 威严神圣的化身——那么,他在1937年3月和4月就应该会大 吃一惊。认识到一连串的对自由主义法律的否决肯定会强化罗斯福 的进攻,最 高法院突然变得像乳 鸽一样温顺。它确认了《铁路劳工法案》和新版本的《农场抵押贷 款延期偿付法案》。它撤消了自己对妇女儿童最低工资的否决,推 翻了那份曾经让兰登州长(当时 距离他获得提名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寸步难行的裁决。 更 加引人注目的是,它5比4的票数确认了《瓦格纳劳资关系法》,罗 伯茨大 法官不声不响地由死硬派转变 成了自由派,并因此让那些原本兴高采烈地指望全国劳资关系委员 会被解散的实业家们惊慌失措。不久之后,最高法院确认了《社会 保障 法》。高潮出现在范德万特 大法官辞职的时候,这样就让罗斯福有机会任命他所选择的第一位 大法官——据认为,这样一来了,就把通常是反新政势力占微弱 多数转变成了自由派占微弱多数。 所有这些举动都削弱了国会中的罗斯福派。"你已经赶上了火车, 还跑个什么劲儿呢?"伯恩斯在听到范德万特辞职的消息之后这样 评论道。在这场战斗之初,总统通过收音机发表的一篇围绕这一议案的雄辩有力的"炉边谈话",但并没有滚动公众舆论的雪球;《财富》杂志在这年春天进行的一 次民意调查显示,只有 大约三分之一的投票者明确支持这一计划。但是,总统不会考虑妥 协。国会里的战斗打得更苦。 直到6月3日,总统才撤退。就在那一天,总 统约见了参议院民主党 领袖约瑟夫·T.鲁宾逊(他眼下处于极度的困窘中,他很早就得 到过允诺:在最高法院给他一个席位,如今范德万特的位置空出来 了,而关 于谁来填补这个位置却 没有任何动静),并同意让鲁宾逊设计出一个妥协方案。可到这时 候,国会里的小集团已经变得如此怒气难平,以至于就连一项妥协 也很难达 成。 鲁宾逊疯狂地、拼命地、竭尽全力地劳作着,时间一周接一周地过去,6月走了,7月来了,华盛顿闷热的天气变得更加阴沉,参议员们的脾气变得更加火 爆——直到最后,他已经耗尽了他那一把老力气。7月14日早晨,参 议员的女仆发现他没有出来吃早餐,顿时慌张起来。她去查看他的 卧室 和浴室,没有看到他, 于是便去找电梯工,问他是否看见参议员出去。他没有外出。惊慌 失措的女仆与电梯工一起回到了房间。他们发现,参议员四仰八叉 地死在了 卧室的地板上——从门 口看不见——摊开的手里搁着一份国会记录。罗斯福最强有力的参 议院投票搜集者在这场战斗中倒下了。 8天之后,当总统的例行休假结束的时候,洛根参议员起身上前, 向司法委员会再次提交了最高法院议案,以便该委员会能够以一项 只规定了联邦司法系统 中的某些变革而没有触及最高法院的议案取而代之。 "是不是没有涉及最高法院?" 加利福尼亚州的约翰逊参议员问道。 "没涉及最高法院。"洛根参议院答道。 "谢天谢地!"约翰逊叫了起来。 于是,重新提交的议案被通过了,70票赞成,21票反对。最高法院议案被明确击败。 总统依然没有采取行动,来填补范德万特大法官的席位。8月12 日,他这样做了——又一次让人们大吃一惊。因为,在他派人送交 给参议院的提名表上, 他亲笔填上了阿拉巴马州雨果·L.布莱克的名字——此人是一位 坚持不懈地热衷于新政的自由派参议员。布莱克的法律从业经历非 常有限, 以至于法律行业的领袖 们对他的被提名感到义愤填膺,但罗斯福蛮有把握这一提名能获得 通过,因为布莱克是一位参议员,他的同僚们想必不会跟他作对。 他是对的:参议院批准了提名。 然而,很多原本已经被最高法院改组计划的战斗给激怒的参议员更 加怒火中烧;不出几周的时间,一场新的风暴爆发了。《匹兹堡邮 报》(Pittsburgh Post Gazette)拿出 了看上去很可靠的文献证据,证明在许多年前,当时三K党在阿拉 巴马州还很强 大,布莱克曾加入过该 党。最高法院的一位成员,美国公民自由的守护者,居然曾经是这 样一个组织的成员,其本行业务就是要助长种族和宗教的不宽容! KKK 抗议的呼声十分强烈。布莱克大法官去了英国,几乎被新闻记者们 给包围在那里,他拒绝回答问题,始终一言不发。直到10月1 日,当他回到美国的时 候,他才打破沉默。那天早晨,布莱克在他的朋友小克劳德·E.汉 密尔顿家的客厅里,通过广播发表了一篇讲话;数百万美国人听到 他以温 和的南方口音承认:" 在大约15年前",他确实加入过三K党,但他"后来退出了",并 "再也没有重新加入过",而且,"无论何时何地,他对任何妄称非美国式的势 力、在最轻微程 度上干涉完全宗教自由的组织都没有丝毫的同情。"在他的这篇讲 话中,这位新任大法官对公民自由的关注表现的如此明显,以至 于从此之后,抗议其任命的风暴便 逐渐偃旗息鼓了。 不久之后,布莱克便在大法官的席位上正式坐了下来,而且,在政 治上,他所坐的位置,甚至比现已就座的自由派大法官们更靠左 边。如今,最高法院里的 自由派大法官明显占多数——后来,这个多数派又进一步得到了增 援:萨瑟兰和布兰代斯退休,卡多佐去世,司法部副部长里德、证 券交易委 员会主席威廉·O.道 格拉斯和总统长期以来的幕后顾问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填补了他 们空出的席位。最高法院善意看待联邦权力扩张的新倾向,如今 成了一个固定不变的趋势。 那么,罗斯福在这一仗中真的败下阵来了吗?在某种意义上他赢 了:最高法院不再挡他的道了。说到政治上的灵活性,莫过于他在 1939年声称:他已经 实现了他的最终目标,尽管他为实现这一目标所制定的计划失败了。 然而,在另外的意义上他输了。国会里很多迄今为 止一直很乐意成 全他的议员们,因为施加给他 们的压力(迫使他们投票通过一项像最高法院改组计划那样扔给他 们的议案)而痛苦不堪,而怀恨在心;还有一些参议员对布莱克事 件深感气 愤,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地被欺骗,而批准了一项让他们在国内身陷困境的任命。 一年之后,当罗斯福试图挫败那些曾投票反对最高法院改组计划的参议员们所 提出的各种议案的时候,这些 伤口便进一步发炎。一个总统,奖赏忠诚的支持者,淘汰不忠诚的 人,这样的做法毫无新意可言——尽管罗斯福在1938年发起的 攻势(反 对派媒体给它安上了" 清洗"这样一个侮辱性的措辞)罕见地大胆而广泛——但是,要拿 对最高法院改组计划的投票来检验是否忠诚则未免让人恼怒。进攻 失败了。 在国会内的友谊上,在 国会内外的声望上,总统都遭受了损失。在这个意义上,对罗斯福 来说,针对最高法院的战斗是一次代价惨重的失败。 FDR, 1938 44 有时候,历史学家希望自己能同时写几个故事(大概以并排几栏的 方式呈现给读者),而且,人类的大脑被构造得能够同时阅读所有 这些故事而不至于晕头 转向,因此对数不清的沿着时间的河床并排流淌的事件流有一个更 加栩栩如生的感觉。 1937年春夏期间美国生活的编年史提供 了一个绝佳的例证。造反劳工的大 戏和罗斯福对决最高法院的大戏同时上演,所有其他的骚乱和刺激 都在把我们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的舞台上,其他的潮流与这些奔腾 咆哮的变 革激流并排流淌。如何 能让人感觉到事件的多样性和异质性,同时又不用没完没了地打断 本该是有序而连续的叙述呢(如果有任何人能阅读它的话)? 正是在1937年5月6日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当时,CIO 正准备举行"小钢铁"企业的罢工,政府的代表正连哄带劝要国会 议员们投票支持最高法 院改组计划——德国的大飞船"兴登堡"号小心地飞向雷克赫斯特 的系泊杆,以完成它1937年的第一次跨大西洋飞行,突然变 成了一只在薄暮中熊熊燃烧的火 把,从美国人的收音机里源源不断倾泻而出的愉快琐事,被关于新 泽西平原上的这场惨剧的断断续续的报道所打断。 曾几何 时,人们满 怀希望地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上 建起了一根停泊飞船的系泊杆,后来,当"兴登堡"号在1936 年一次又一次安全地飞越大西洋的时候,这一希望空前高涨,如 今,希望跌 入了谷底。跨大西洋轻 航空器运输的未来,如今看上去确实一片黑暗。不出几周的时间,仿 佛是要强调对比似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飞剪"和帝国航空公司的 水上飞 机,为准备定期客运服 务的正式开业,在英国和美国之间做了一次勘测飞行。 也是在1937年的这几个月,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军队包围了 马德里,"不干涉主义"的滑稽剧允许墨索里尼对他施以援手,美 国的自由主义者们"对 着佛朗哥吃午餐"(埃尔默·戴维斯语),美国的天主教徒坚持认 为,佛朗哥的进攻是对焚烧教堂、杀死牧师的共产主义流寇的神圣讨伐。 Japan invades China, 1937 在仲夏(正当最高法院改组计划在参议院眼看着就要被击败的时 候),日本人开始了对中国的系统进攻,因此把一场新的重大入侵添加到了越来越长的国际 侵略的清单上。 很快,日本人的炸弹便落到了上海,美国人一时间 拿不定主意,美国到底是该选择丢掉它在中国的所有传统特权——多 半还要丢掉石油商人和传教士 们的性命——还是该选择跟日本开战。如果一颗瞎了眼的炸弹误炸 了雅内尔将军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旗舰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美国妇女该不该为了受苦受难中国穿上针织棉线袜子呢? 1937年的春夏两季所充分展示的图景,莫不是无以数计的各种 场景的蒙太奇。你会看到:沃尔特·鲁瑟和理查德·弗兰肯斯廷 (汽车工人联合会的两位 官员)被"忠诚雇员"们殴打,然后被从里弗鲁日的福特工厂旁边 一座过街天桥上给扔了下来,落在混凝土地面上,根据旁观者的证 词,这 些"忠诚雇员"是福特" 服务"组织所雇用的暴徒。("美国的体制"就是这样被捍卫的)。你 会看到:美国人的客厅里胡乱堆满了参考书,公共图书馆的管理员 们 被"老金难题竞猜"的那 些疯狂的参赛者给弄得烦不胜烦。 你会看到:利昂·亨德森(WPA的那位魁梧结实的经济顾问)为物价的上升趋势而忧心忡忡,并把他对商业崩溃的担心传染给了财 政部长摩根索,而摩根 索反过来又把这种担心传染给了总统;于是,总统发出警告,大意 是,某些商品——尤其是铜——的价格太高了。(亨德森是对的: 麻烦正在 到来,这样的声明根本 避免不了麻烦。) 你会看到:美国人趴在他们的报纸上,贪婪地阅读去年12月闪亮 登场的那个王室浪漫故事的另一个系列连载:1937年5月3 日,辛普森夫人的离婚被 宣布是无条件的;与此同时,也是在这个月,公爵的兄弟乔治在威 斯敏斯特教堂被加冕为国王,仪式排场,典礼豪华。"是的,我把 闹钟定在 了早晨5点,收听了整 个加冕典礼,当国王和王后乘坐金马车经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人群 在欢呼。" "沃利斯没当成王后,但嫁妆还是不错的。" 在1937年春夏两季,美国生活的蒙太奇还包括没完没了的其他 图景:尘土盆地的干旱灾民们爬进他们的老爷车里去加利福尼亚寻 找一个更新的世界; 乔·路易斯在芝加哥击败了吉姆·布拉多克,成了重量级世界冠军(尽 管要再过一年他才会击败马克斯·施梅林);埃德加·伯根突然在 全国 流行起来,他和他的木 偶查理·麦卡锡在1937年5月成了广播剧《蔡斯与桑伯恩》(Chase and Sanborn)中的人物,并在不久之后成为最流行 的 广播节目。(在他于 1936年11月11日出现在纽约的"彩虹厅"之前,伯根一直 几乎不为人知。他在那里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以至于在12月 17日他就 走进了广播电台。不出 几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一位举国皆知的名人。除了娱乐领域之外,美 国生活中还有任何领域能如此迅速地一举成名么?) 这部蒙太奇会让你看到:艾米莉亚·埃尔哈特·帕特南驾驶飞机从 新几内亚飞往豪兰岛,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尽管海军在太平洋 的滚滚波涛中苦苦地搜 寻了很长时间;探访纽约到游客匆匆浏览着戏剧广告,试着拿定主意,到底是去看《死不带去》(You Can't Take It With You)、《鼠兄弟》(Brother Rat)、《客房服务》(Room Service),还是去看《理查二世》(King Richard II)中的莫里斯·埃文斯;一辆私人汽车从奥蒙德海滩出发向北行驶,车上装着约翰·D.洛克菲勒的遗体,他享年97岁。 黑乎乎的电影院里,男男女女跟随弗兰 克·卡普 拉拍摄的《消失的地平线》(Lost Horizon)中的罗纳德·考尔曼一起去探 访香格里拉的和平花园,或者倾听詹妮特·麦克唐纳和纳尔逊·埃 迪的《五月恋曲》(Maytime);明亮的广告牌(户外广告公司为全国 制造商协会反对工会势力的战斗而捐献的)闪烁着快乐工人的图 片,被冠以"美国人的方式"的标 题;卡罗莱纳的学生们设计出了"大苹果"舞步,这是一种改进版 的方块舞,不久之后将会为数以十万身手敏捷的同时代人打破狐步 舞的单调 乏味。 Nelson Eddy, Jeanette MacDonald in Maytime Lost Horizon 这部蒙太奇还会让你看到:美国的女人都戴着那些样子最古怪的尖 顶帽子和透孔帽子,它们在女性的脑袋上盘踞了好多年。1937 年8月14日星期六中 午,当股票市场的报价机停下来的时候,你会看到,经纪人们在激 烈地争论,121美元的美国钢铁和118.625美元的克莱斯 勒是否依然会吸引人们购买,或者争论暂时不冒险是不是个明智的主意。 不冒险显然是个明智的主意。因为,1937~1938年间的大 衰退已经近在眼前。 45 当它到来的时候,它来得很快——显然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临近1937年8月底的时候,股市出现了抛售,经济显示出了放 慢的迹象。劳动节之后,衰退变得更加明显。股票跌得很快、很 深。10月19日上午, 股市似乎接近于崩盘,支撑几支股票明显是杯水车薪,来自全国各 地的抛售指令汹涌而至;股票报价机比交易落后25分钟,当闭市 的锣声终 于敲响的时候,交易总 量达到了7,290,000股——这是自1933年夏新政蜜月 牛市崩溃以来的最大交易量。 1937年的整个夏天,下跌 一直在继 续。仅仅因为下面这个事 实:8月之前的投机一直是适度的、保证金足够的,再加上证券交 易委员会始终在盯着,以防止操纵,才保证价值的灭失没有造成交 易之外的 灾难性后果。与此同 时,经济在稳定而迅速的运行着。直到1938年3月底,股市才 触底反弹;直到5月,整体的经济才触底反弹。即使在 1929~1932 年的崩溃期间,工业指 数也不曾以这样令人恐怖的速度下降过。 不妨先看看几支 主要股票的价格在短短的7个半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股票名称1937年8月14日收盘价1938年3月 最低价 美国电话电报公司170.875111 通用电气118.62535.375 通用汽车60.12527.25 纽约中央铁路41.510 美国钢铁公司12138 威斯丁豪斯公司159.561.75 然后再看看我们熟悉的一般经济状况指标——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工 业生产调整指数——发生了什么变化。(你是否还记得它曾经历过 的升降沉浮?是否还记 得它1929年的125点之高,1932年的58点之低,以及 1933年银行恐慌那个月的59点,新政蜜月猛升至100点, 蜜月结束 时下降至72点,以及 打那之后的蹒跚上升?)在1936年底,这一指数触顶121点,看 上去明显大有希望。迟至1937年8月末,它依然高达117 点。接 下来,它掉头向下,一 个月接一个月持续走低,直至1938年5月,它下降到了76点。短 短9个月的时间里,把新政苦苦攀升的那几年所收复的失地丢掉了 将近 三分之二。 发生了什么事?在1936年末和1937年初,出现了商品价格 的急剧上升——其中有些商品的价格是紧随着CIO进攻期间工资 的上涨而上升,有些是 受到来自欧洲的武器订单的影响,其中很多被商人当中这样一种总 体印象所强化:"通货膨胀"可能即将到来,你最好是在它来之前 趁早买东 西。铜的价格——你应 该还记得,这个问题尤其让总统担心——在5个月的时间里从每磅 10美分跃升到了16美分。商业公司囤积了大批的存货。到了该 把这些商 品以零售的方式卖给消 费者的时候,能够吸收它们的购买力却没了踪影。 因为新投资依然滞后;更糟糕的是,政府的花钱大战——它保持了 向经济体系不断注入新钱——实际上已经停止了。在1937年夏 季,财政部长亨利·摩 根索说服总统,做出了一次真正的努力,以平衡预算;尽管它看上 去似乎尚未完全平衡,然而,如果你考虑到正在征收的社会保障税 (它并未 记入预算中的收入栏, 而是单独设立另外的账目)的话,政府实际上暂时收入大于支出。 结果是:堆积在货架上的商品流通得很慢。商人们慌张起来,并开始削减生产。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有200万人丢掉了饭碗——全 都变得更没有能力购买 那些待价而沽的商品了。惊慌在增长,因为人们清清楚楚地记得一 场萧条是怎么回事,并下定决心,这一回再也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 希望了。 通缩的螺旋式上升以更 快的速度运行着。就这样,在那片表面上看来晴朗无云的天空——股 票和房地产市场上没有太大的投机繁荣,没有信用膨胀,没有制造 资本货 物能力的扩张——之 外,1937~1938年间的大衰退出现了。 它带来了它的讽刺。刚好就在通用汽车静坐大罢工开始一年之后, 通用公司总裁宣布:大约30,000名生产工人被立即解雇,留 下来的人将被减少到每 周工作三天。如今,CIO获得了什么奖赏呢?(如果你去拜访一 位通用汽车的销售商,看看他手里积压的旧汽车,你就会认识到, 公司为什 么要停止过量供应市 场。) 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价崩溃,提供了另一个讽刺。8年前,当股价 翻着跟头往下掉的时候,理查德·惠特尼走进了证券交易所的一楼 大厅,报出205美元 的价格购买美国钢铁公司的股票,希望以此阻止恐慌;如今,负债 累累的理查德·惠特尼正盗用信托基金,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把自己 从破产中 拯救出来。1938年 3月8日星期二,正当这一天的交易开始的时候,证券交易所的主 席盖伊迈步登上了讲坛,随着让经纪人们停止行动的锣声敲响,盖 伊宣读了一份令人吃惊的公告, 宣称:理查德·惠特尼公司"因为有悖于正义和公平的交易原则"而 被暂停交易。几周之后,这位1929年金融恐慌中的英雄承认了 他再明 显不过的罪行,踏上了 前往新新监狱的路途。 这一年的初冬——1938年12月——这座大都市提供了一宗更加非凡的商业丑闻。著名医药公司麦克森-罗宾斯公司的领导人 F.唐纳德·科斯特被发 现,他不仅篡改了该公司天然药部门的账簿,达数百万美元之巨,而 且,他实际上是一个被叛过刑的前罪犯,名叫菲利普·缪西卡,后 来改名 换姓、改头换面,成功 地实施一次长期伪装,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公司高管。当警察逼近 他的时候,科斯特-缪西卡给这场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插曲添上了 情节剧的 最后一笔:在他位于康涅狄格州费尔菲尔德市的家中自杀了。 华尔街再一次摇晃了起来,人们互相打听,经纪人和会计师们如何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愚弄公 众。然而,缪西卡丑闻并没有像 惠特尼垮台那样重要的寓意。因为惠特尼是证券交易所的保守派领 袖。他在大衰退期间的垮台,彻底粉碎了对重组证券交易所的最后 的反对, 这次重组所依据的,是 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威廉·O.道格拉斯的意愿。很快,证券交易 所便有了一位新的主席——是个年轻人,当他在1931年来到纽 约的时 候,他甚至不认识证券交 易所的任何成员。旧的秩序确实已经改变。 还有一个讽刺:一方面,政府领导人一本正经地试图保持沉着冷 静、满怀希望的样子,纷纷发表声明,预言形势很快就会好转,而 另 一方面,经济的塌方却 山崩海啸般地滚滚而下。仅仅几年之前,不是有另一届政府因为做 了很多同样的事情而受到嘲弄么? 随着衰退的进一步加深,来自商业界和保守派媒体的愤怒的声音也 越来越强烈。整个事情全都是政府的过错。这是一次"罗斯福萧 条"。他们带着恶意的兴 高采烈,引用总统先前在商业指数攀升时的吹牛:"那正是我们所 计划的。"这下好,他所计划的事情来了。他们尤其诅咒未分配的 利润税 ——这是一项古怪的措 施,被证明是本届政府的不那么成功的机灵想法之一,激怒了整个 商业界。 1938年3月28日,戴维·劳伦斯写道: "5年前,罗斯福总统带着崇高的勇气和坚定的意 志,给全国的金融界和商业界带来了 一个令人振奋的希望: 消除恐惧。今天,同样是这个人,在金融界和商业界唤起了一种几 乎达到恐怖程度的恐惧,唤起了一种让整个经济机器士气大挫的不 信任。……罗斯福先生所做的事 情——我相信他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摧毁了商业金融界的 精神,摧毁了他们对眼下的公民财产和存款安全的信心。推倒整 个经济体制的这道防波堤,就是助 长相当一部分人当中的惊慌和恐惧。" 这些话都很强硬——然而并不代表商业界的普遍观点。很多商业人 士太迷信于他们的这样一种固有观念:政府不会做任何事情来安抚 他们。1937年11 月10日,财政部长摩根索在纽约政治科学院所发表的一篇演说中 宣布:政府将会做任何能够平衡预算的事情。台下的听众似乎是 抱着一半是高兴、一半是娱乐、但 完全不相信的态度。(巧的是,摩根索的演说稿得到了总统的仔细 修改和批准。) The New Deal was the title President Franklin D. Roosevelt gave to the series of programs he initiated between 1933 and 1938 with the goal of providing relief, recovery, and reform (3 Rs) to the people and economy of the United States during the Great Depression. Dozens of alphabet agencies (so named because of their acronyms, as with the SEC), were created as a result of the New Deal. Historians distinguish between the "First New Deal" of 1933, which had something for almost every group, and the "Second New Deal" (1935–36), which introduced class conflict, especially between business and unions. 46 1938年初,在对国会发表演说的时候,罗斯福以热情而诚恳的措辞,说到了政 府与企业之间通力合作的必要。但并没有导致"信心"的急剧上升。就在那个时刻,总统进行了一次深思熟虑的努力,试图遵循保守的、调 和 的路线,与大商人进行 协商,召开了一次小商人的会议——这次会议演变成了事实上的骚 乱。友好的姿态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真正的效果。 有一点倒是真的,在政府官员的内部,政策之争也一直在发生。有 一个定义明确的自由主义群体,约瑟夫·奥尔索普和罗伯特·金特 纳称之为"新政人" ——其中包括托马斯·科克兰,本杰明·科恩,利昂·亨德森,财 政部的赫尔曼·奥利芬特,以及司法部副部长罗伯特·H.杰克逊 ——他们 当中的某些人撰写了一 系列演说稿,由杰克逊发表,把这次大衰退归咎于"垄断者"和"60 个家族"(换句话说,他们谴责大公司的控制者和管理者通过心照 不宣 的默契推高物价,然后,当商品再也无法以这样的价格卖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减缓生产,解雇工人,以免他们的利润被过度削减)。 他们怂恿内政部长伊克斯发表 类似的演说。但这些演说的起草,并没有总统的明确授权,而且, 这些年轻的"新政人"这样表达他们的个人观点,要冒失去工作和 影响力的 风险。巧的是,那些神经过敏的商人读罢这些 新政演说,再听听总统那些更四平八稳的讲话,于是坚定地认为:来 自华盛顿的花言巧语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这个事实,一个看上去似乎笑眯眯地对新政宣言中的这些冲突 毫无觉察的总统,他的冲动在部分程度上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事实 上,在撰写他自己那篇 请求合作的演说的前夕,总统曾因为伊克斯的"60个家庭"的演 说而对他大加称赞。然而,还有一点也是真的,当1937年过 去、 1938年到来的时候,罗斯 福一直在试图平衡预算,极力避免提议那些让商人们过于担惊受怕 的措施;而处在愤怒中的保守的商业界似乎忘掉了政府正在做出努 力,试 图安抚他们;慢慢地,政 府领导人开始相信,任何节省开支和平息愤怒的政策都无济于事。 自始至终,那帮"新政人"一直在敦促恢复赤字开支,4月2日, 当事情越来越糟的时候,总统举手认输。在从温泉疗养院开往华盛 顿的列车上吃午餐的时 候,总统告诉哈里·霍普金斯和奥布里·威廉斯:他准备放弃平衡 预算的努力,再一次支持庞大的开支。4月14日,他通过收音机 向国民解 释: 他正要求国会拨款 30亿美元,用于救济、公用工程项目、住宅、防洪以及其他的复 兴努力。 那年春天,这项立法在国会获得通过,与此同时,经济开始显示出 微弱的改善迹象。在6月份的下半月,股市起死回生。 复兴再一次开始了。 至于这次复兴究竟是由于增加开支的刺激,还是一个巧合,经济学 家们可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在年轻的"新政人"看来,这根 本就没什么可怀疑的。 他们争辩道,看看工业指数吧。试图安抚企业没什么好处;花钱大 有好处。证明完毕。 年轻的"新政人"如今春风得意(事实上太得意了,以至于在 1938年秋天斗胆进入了一个他们相当陌生的领域,说服总统进 行了 一次很不成功的努力: 试图打败国会中那些投票反对最高法院改组计划的民主党人。)但 作为整体的行政分支,却受到了这次大衰退的沉重打击。在应对一 场新的经济危机的过程中,它暴 露了自己既没有能力在商人当中制造"信心",也没办法谋划出任 何新的、有效率的复兴措施。它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充其量不过 是从货架 上取下一瓶药,对于这 剂药,它已经上瘾了很多年,这就是:注水泵。 正是这位骄傲的总统,在1937年1月的滂沱大雨中站立在国会 大厦的门前,并宣布他打算抹去 "三分之一的国民住得很糟、穿得很糟、吃得很糟" 这幅 令人不快的图景。 他的骄傲是出现在一场下跌之前。在后来摩擦与 衰退的1年半的时间里,他在国会的声望一落千丈;他的经济政策 在天平上接受了检验,并发现是 短斤少两的;令人憎恶的失业和贫困的图景,如果说有什么改变的 话,那也是变得更糟了。 那么,新政难道已经落幕、该收场了么? 或许是吧。但是,即便如此,事实却由于一种新型的危机正在逼近而变得更加模糊了,这场危机将导致公民以新的眼光看待他们的国 家和政府。因此,美国的天空由于从欧洲滚滚而来的暴风云正在慢慢地变暗。 47 战争的阴影 第9播音室是一间“跟普通人家的客厅差不多大小”的房间。里面放 着三张桌子,一张旧军用帆布床和一床军用毛毯。每张桌子上有一个麦克风, 其中一个麦克风的前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戴着耳麦。他正以清脆、准确的声音平静地说着话。他看上去很疲累,有点衣冠不整,仿佛刚刚从那张乱七八糟的 帆布床上爬起来似的。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只眼睛始终盯着一扇玻璃窗,窗户的那边,在隔壁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从仪器面板的后面注视着他,偶尔指手画脚地 给他发信号。时不时地,另外一些人会悄悄地溜进房间,把几页纸戳到他的鼻子底下,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他会朝那几页纸扫上一眼,继续说话,他清脆、准确的声 音始终没有受到妨碍。 他正在对数以百万的美国人说话――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为了听他要说什么,身着无吊带晚礼服的姑娘们停止了她们 关于冬天是否该把头发盘上去的争论;律师们停止讨论皮科拉法官对詹姆斯?J.海因斯案无效审判的裁决(在本案中,纽约的检察官托马斯?E.杜威试图证明海 因斯有罪,因为他是在大都市进行敲诈勒索的“匪首”)。 政客们搁下了那个很有吸引力的话题:在民主党人初选中,罗斯福总统试图把那些没有参与他在1937 年对最高法院进攻的人“清洗”掉的努力以失败而收场;文学批评家们停下了他们谈论托马斯?沃尔夫那些堆积如山的手稿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因为沃尔夫刚刚去 世);那些住在昏暗阴郁的廉价公寓里的家庭停止争论CIO和AFL之间握手言和的可能性;男女演员们中断了他们关于百老汇那部欢快喧闹的音乐剧《闹起来》(Hllzaopi)大获成功的猜测。因为,第9播音室里这个人正在对这些人说的事情,似乎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事情都更加重要。 时间是 1938年9月的下半月,这个人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新闻评论员H.V.卡尔滕博恩,第9播音室是他位于纽约哥伦比亚中心的总部。他正在向听众解说刚刚收 到的关于捷克斯洛伐克危机的最新消息,这场危机让全世界看到:当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遇到一个和事佬团体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甚至早自9月 12日起,卡尔滕博恩就日夜守候在第9播音室,瞅准机会在军用帆布床上短暂地睡上一会儿。一直要到9月30日――这一天,刚刚从慕尼黑回来的内维尔?张伯 伦走到唐宁街10号的窗前,对窗下欢呼的人群说:“我相信,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卡尔滕博恩的熬更守夜才会结束;到那时,在短短18天的时间 里,他总共播出了破纪录的85篇即席广播。 在9月份这几 个礼拜的时间里,卡尔滕博恩决不是欧洲事务的唯一解释者;每一个广播网,每一家电 台,都在手忙脚乱地把最新的消息和解说通过无线电波输送出去。希特勒、亨莱因、贝奈斯、霍查、张伯伦和达拉第这些名字持续不断地在头版大字标题上招摇,反 复出现在一页又一页新闻纸上,出现在人们在街头叫卖号外的喊声中。 在新英格兰,9月21日下午,一场热带飓风毫无预兆地不期而至。(那天早上纽约的天气预 报说:“今天有雨,气候凉爽。明天多云,大概有雨,气温变化不大。”)这场飓风让沿海的村庄成为一片废墟,或者葬身于汹涌的波涛之下,它把成片的树林夷为 平地,让城市的街道成为江河,让列车出轨,让公路阻塞,让通信中断,据估计让682人丧生。然而,即使是在新英格兰,人们也纷纷走出他们黑乎乎的房子,钻 进他们的汽车里去听汽车收音机(如果没有被风暴所摧毁的话),并发现,这场把他们跟世界其余地方隔绝开来的浩劫,其波及范围有多么广泛,与此同时,收音机 旋钮的转动却把他们带入了那场正在席卷欧洲的人为飓风。 A Tisket,a Tasket 夜 色里传出了人们熟悉的歌曲《A Tisket,a Tasket》……接下来,随着 旋钮的转动,传出了广播剧《鲁迪.瓦利》(Rud Vallee)中的一段……再接下来,当旋钮再次转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张伯伦首相就是在小镇哥德斯堡与希特勒总理举行第二次历史性的会谈。这次会晤的影响,已经激起了 全世界新闻中心的反应。眼下,就在今夜,我们将首次试着接收 直接来自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的广播,中欧事务的著名权威莫里斯?欣德斯眼下正在那里观察今天所发生的事件。我们这就带你们去布拉格。”片刻的暂停,人 们的心思已经预先飞过了大西洋;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哈罗,美国,这里是布拉格……” 世界已经缩小了多少啊!想当年,1914年7 月,当合众国际社的卡尔?冯?韦根从柏林拍了一封仅仅138个单词的电报给纽约、报道奥匈帝国给塞尔维亚的最后通牒的时候(这份最后通牒是引发第一次世界 大战的严重事件之一),他还因为浪费电报费而受到责备。如今,1938年9月,在同一地区发生的另一次严重事件――捷克斯洛伐克向瓜分屈服――的消息,成 了美国人关注的核心。在1930年之前,一直都没有诸如全球新闻广播之类的东西;如今,你能听到――迅速而连续地听到――来自伦敦、巴黎、柏林和布拉格的 声音,数以百万美国人屏息倾听着每一句话。 此时回想起 来,1938年初夏所发生的那些曾经吸引公众强烈关注的令人兴奋的事件,似乎已经非 常遥远:乔?路易斯在扬基体育场第一个回合击倒了马克斯?施梅林;霍华德?休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3天19小时8分10秒钟进行了一次环球飞行;“糊涂蛋” 道格拉斯?科里根驾驶一架老古董飞机从长岛动身,“飞往加利福尼亚”,结果却降落在爱尔兰,回到美国时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他依然面带微笑,依然穿着他那件 褐色的皮夹克;精神错乱的约翰.沃德站在纽约哥谭酒店17层的一个狭窄的壁架上,寻思着一跃而下,从而让纽约的交通陷入堵塞。就连真正有意义的美国的事件 和问题也都被抛到了脑后。 当国家依然困扰于大规模的失业人口试图从这场衰退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商业指数缓慢上升的 过程,新的工资和工时法案的实施,依然没 有解决的农业问题,长年令人头痛的救济问题――当希特勒对苏台德地区提出主权要求、张伯伦带着他那把收起的黑色雨伞飞往贝希特斯加登和哥德斯堡、四国首脑 在慕尼黑开会以签署并决定捷克斯洛伐克的毁灭的时候,所有这些事情似乎都无足轻重了。来自欧洲的战争乌云把美国的里程碑一个接一个地遮蔽了。 48 那条把欧洲的问题拖入美国人关注中心的事件链,是一条古怪的、充满扭结的链条。 在这10年之初,美国的政策似乎就在逐渐改变,从 国家孤立的政策,向与其他国家协调行动以维护世界和平的政策缓慢转移。诚然,民众并不倾向于加入国际联盟或承担对外国的义务,但国务院有这样一种倾向:尽 可能在民意许可的范围内这样去做。 1931年,当日本看到欧洲列强正全力以赴对付大萧条而无暇他顾、因此趁机入侵满洲的时 候,正是胡佛的国务卿亨利.刘易 斯.史汀生,担任了那场国际谴责大合唱的领唱。当国际联盟讨论日本入侵的时候,美国有一位代表在日内瓦充当“观察员”;史汀生国务卿宣布,美国不会承认日 本的征服;他还试图援引了“九国公约”来反对日本,不料却遭到英国代表约翰?西蒙爵士的断然拒绝。国际联盟做不了(或不愿做)任何事情来制止日本,欧洲或 美国的强烈反对也无济于事;对战后领土安排体系的第一次大的违背被成功地完成了――但不是因为美国方面缺乏积极的兴趣。美国自始至终在展开激烈的外交战。 它在1931年的政策远非孤立主义。 接下来的一场大规模的国际侵略行动要过好几年才出现,在此期间,美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进 入了一场新的 危机――这一次是经济危机。在大萧条初年,当一个接一个在大萧条中痛苦挣扎的国家纷纷为了努力自救而提高关税、贬值货币以及修筑其他的大坝,以阻挡国际间 的贸易流和外汇流的时候,华盛顿政府惊慌失措地看待这一切。 有一点倒是真的,我们也在自己的关税壁垒的顶部垒上了一些新砖块,但我们理所当然地把自 己的关 税看作是纯粹的国内事务;当其他的国家也做此类事情的时候,我们的感觉则完全不同。在胡佛、财政部官员、华尔街的金融专家们的头脑里,以及在美国的主流民 意中,下面这些结论是不言自明的:贸易壁垒必须拆除,国际间的金本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如果没有世界的复兴,美国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复兴。但接下来,新政出 现了――风水轮流,今非昔比。如今,我们想要做的,正是那些可能会颠覆国际货币和贸易关系的事情。 起初,很少有人预见到即将来临的政策冲 突。诚然,罗斯福总统在1933年他第一届任期的就职典礼上就曾明确地说过:“我们的国际贸易关系,尽管非常重要,但就时间和必要性而言,它们应该服从于 这样一个目的:建立坚实可靠的国民经济。”――但是,他不是已经任命了科德尔?赫尔担任他的国务卿么?赫尔是伍德罗?威尔逊的世界意识的继承者,一直满腔 热情地致力于通过降低关税来刺激国际贸易。 诚然,罗斯福让美国脱离了金本位,从而带来了外国货币的混乱―但是,他不是同时又邀请外 国代表来讨论经济合作的 措施么?罗斯福本人甚至都不承认,他所遵循的方向有多么明显的冲突。他兴高采烈地为1933年6月在伦敦举行的一次经济会议做着准备,派出了一个由赫尔国 务卿领头的代表团,但并没有给他们下达足够明确的指示,代表团立即开始为稳定货币而展开协商。 不久之后,由于担心美国正当通胀繁荣提升物价、刺激经济的节 骨眼上被捆绑在一份必须遵守的稳定货币协定上,罗斯福便派出了他的首席智囊、助理国务卿雷蒙德.莫利,去伦敦牵制代表们。但是,还没等莫利赶到伦敦,罗斯 福却越来越痴迷于通过货币操纵促进繁荣的想法,于是他突然决定,一定不能让伦敦的会谈危及他的国内计划。当莫利同意一份相当温和的、赞成一般原则上的货币 稳定协定的时候,总统却突然抽掉了每个人――莫利、代表团、赫尔以及整个伦敦会议――脚下的地板:断然拒绝就货币稳定问题做任何事情。 这样一个冲动的人, 曾经决心要解决经济国家主义和经济国际主义之间冲突,如今却姗姗来迟地、毫无预警地把他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国家的一边――让他的代表们彻底地灰头土脸,失望 而归。 打那之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接下来的黄金购买实验之后――美国才逐渐回到了促进国 际经济的道路上。赫尔国务卿顽强地坚持了下 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他获准让他的“互惠关税法案”在1934年制定颁布,这部法案使得美国与其他不同国家之间的商品流通更加容易。到最后, 财政部长摩根索和英法两国的财政首脑联手稳定了英国、法国和美国的货币。经济孤立主义的冒险似乎已经结束,尽管也留下了它的伤痕。 与此同 时,美国还向拉丁美洲伸出了橄榄枝。在他的第一个任期的就职典礼上,罗斯福就宣布了他的“睦邻友好”政策。为了向拉丁美洲表明:这并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 已,美国从尼加拉瓜撤出了军队,废除了“普拉特修正案”中那些允许干涉古巴的部分,并向格兰德河以南各国保证,美国把“门罗主义”解释为一种合作与互助的 理论,而不是一种控制与主宰的理论。正是由于赫尔国务卿特有的诚实,这一担保大抵被人们善意地接受了。到这10年快要结束的时候,美国在拉丁美洲大多数国 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受喜爱和更受信任。 但很久之前,国际边境的分崩离析就已经再一次开始了。1935年,墨索里尼以极其冷血的 手段入侵 了埃塞俄比亚。英国和法国不能、或不愿做任何事情给予意大利以有效的惩罚,没有人出面制止墨索里尼。1936年初,阿道夫?希特勒(他1934年在奥地利 策划纳粹政变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入侵了莱茵兰。同年的晚些时候,西班牙革命爆发;墨索里尼,还有希特勒,为了他们自己称王称霸的目的,而开始利用西班牙 革命――并且也没有得到制止。1938年3月,希特勒横扫了奥地利――还是没有得到制止。随着1938年春去秋来,他开始信心十足地打磨肢解捷克斯洛伐克 的刀子了。 在这一连串的危机开始的时候,美国的民意多半比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任何时期都更加倾向 于孤立主义。到1935年,第一次世界 大战期间的“修正主义”观点成了主流观点。在这种观点看来,双方都有罪错,而不仅仅是德国方面,而且,美国不幸地因为英国的宣传,因为它把经济赌注押在盟 国的胜利上,从而卷入了这场战争。迟至1937年4月,当一次盖洛普民意调查提出“你是否认为美国卷入这场世界大战是个错误”这个问题的时候,71%的投票者回答:是。 1935年,沃尔特.米利斯的《通向战争之路》(Road to War)成了畅销书,在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当中很有影响力――此书把美国 1917年的参战决定描述为一场不幸的悲剧。还有几本书和几篇杂志文章,耸人听闻地把公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军需品制造商在煽动战争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上 来;与此同时,参议院的奈委员会在一项长期调查中渲染的是同一个主题,揭露了美国军火制造商自1915年以后所挣得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利润,暴露了国外的军 需品销售商所做的生意相当小,把摩根的合伙人们拽到华盛顿,回答一个含蓄的指控:是他们策划了让美国在1917年与德国开战,为的是让国家为他们火中取 栗。 把战争描绘为这样一幅恐怖的图景更容易被人接受:清白无辜的普通百姓是被那些没有良心的 银行家和大商人所诱骗而卷入其中,因为一般公众对这些人在带领 国家走出萧条低谷上的失败记忆犹新,对很多银行家和大商人在1933年的调查中所揭露出来的低劣行径记忆犹新。 还必须记住,1935年, 美国的激进分子几乎全都激烈地反战。当时,美国丝毫也不存在这样一种普遍的担心:欧洲的独裁者可能会从外部给美国带来什么实际的伤害;当人们在1935年 说到“法西斯主义的威胁”的时候,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指的是一场美国法西斯运动的威胁,他们在不同的时候分别把这场运动的领导者想象成罗斯福,或某个像休 伊.朗之类的人物,或者是某个受大企业支持的部队军官。人们有一种十分普遍的信念:美国必须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提前采取预防措施,防止自己被诱入敌 对行动,这一信念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1935年秋天的一次盖洛普民意调查中,多达75%的投票者认为,国会在宣战之前应该通过一次全民投票来获得人民的 批准。 正是在这种孤立主义的心态中,举国上下对国会在1935年通过了一部《中立法案》表示欢 迎,这部法律规定,任何地方爆发战争的时 候,美国人都不得出售军需品给交战的任何一方。《中立法案》立即被应用于意大利与埃塞俄比亚的冲突。 但政府――以及国务院的永久编制人员 ――不喜欢强制的中立。他们想让美国能够放开手脚地在国际事务中运用它的影响力,他们觉得,一部普遍适用的法律在某些不可预知的环境下可能会让人为难。他 们喜欢在外交政策上与英国携手合作,《中立法案》可能会让这种合作寸步难行。当西班牙革命爆发的时候,他们同意了英国的不干涉计划(众所周知,这一计划没 能阻止墨索里尼出手帮助佛朗哥),并让国会通过了一项古怪的法案,把中立原则应用于西班牙的纷争,而无视下面这个事实:这场纷争并不是国家之间的战争,而 是一场国内叛乱,企图颠覆一个美国所承认的合法政府。 不久之后,当日本入侵中国的时候,政府在这条路上左右摇摆,先是告诉所有美国人:要么离 开中国,要么 自担风险,后来又建议保护在华美国人,根本不应用《中立法案》。他们能够利用一个漏洞来做这样的事情。在1937年通过的《中立法案》修正版中规定,对装 运军需品的强制禁止只能在以下两种情况下生效:要么是已经宣战,要么是总统“发现”战争状态存在。日本和中国都没有宣战――而且,总统当然也没能“发现” 战争状态存在,尽管日本正在竭尽所能地毁灭中国。 不久,政府更进一步远离了孤立主义的观念和强制中立的观念。在1937年19月于芝加哥 发表的一篇演说中,罗斯福说:“对世界的道德意识……必须被唤醒到这样一种高度:结束侵略行动……是我们首当其冲的需要。”并补充道,“世界上无法无天的 流行病”正在蔓延,而且,“当肌体疾病的流行开始传播的时候,社会应该同意并联合起来把患者隔离开来,为的是保护整个社会的健康免受疾病传播的侵袭。”这 看上去像是对那些好战国家的强烈干涉。 1937年底,在写给兰登州长的一封信中,罗斯福坚持认为:“我们有义务采取合作的措 施,甚至是担负起领导的责任, 以维护有助于普遍和平这一终极目标的行为标准。”当美国炮舰“班乃岛”号1938年初被日本轰炸机击沉的时候,政府非常重视这一事件,尽管它发生在一个处 于战争状态的国家之内,而且“班乃岛”号是在护送标准石油公司的油轮――换句话说,它所从事的工作,正好是1935年的中立鼓吹者们试图排除作为可能宣战 理由的那种事情。 大约就在同一时期,政府利用它对国会的政治影响,让“拉德洛决议”胎死腹中,该决议要求,必须通过全民公决才能让美国参战;也就是说,这 一措施将会“在外交关系行动上捆住任何一位总统的手脚”。很显然,目的是要充分保护美国人在中国的权利――甚至是用我们的炮舰在接近前线的地方护送油轮的 权利;要给日本人留下这样的印象:美国厌恶他们的行为到了何种程度;并且在总体上利用美国的影响力,尽可能让好战国家适可而止。 这样一项 政策,跟1925年的民意所要求的东西形成了强烈反差,以至于完全可以预期它将导致一般公众对罗斯福总统和赫尔国务卿的强烈谴责。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尽管那场“隔离”演说需要作出某种迅速而巧妙的解释。有人在嘟嘟囔囔地抱怨,但声音决没有强大到足以阻止政府继续拒绝执行《中立法案》。基本的原因是,美 国的民意也在转变立场。随着每一场新危机的出现,美国人对希特勒、墨索里尼和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憎恶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诚然,有一点尚不清 楚:美国大部分民众当中――尤其是那些身在国内的人当中――那种“对国外的麻烦置身事外”的根本性偏爱是否有什么大的削弱。有人对1935年~1938年 之间的盖洛普民意调查进行过一项研究,没有给出任何这种改变的确切证据。但信息来源广泛、能够听得见的看法――尤其是在东部沿海地区――不可否认改变了。 像兰登州长和前国务卿史汀生这样一些有影响力的共和党人都在背后支持总统的反侵略行动。外交事务方面的专家(比如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成员)都强烈地觉得,美 国必须支持“民主”、反对“专制”。激进的观点几乎是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共产主义者们从反战政策转向了反法西斯政策,并且变得几乎像“美国革命之女”一样好战。 早在1934年,厄尔.白劳德(他后来成了1936年的共产党总统候选人)就曾经宣布:“反对战争的唯一方式,就是从反对我们自己 国家的战争制造者开始。……罗斯福政府正在执行和平时期所见过的最大一项战争计划。”美国学生联合会(一个有点左倾的青年组织)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 弯,为激进和自由主义思想中的普遍改变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说明――在它1936年末举行的那次会议上,该组织签署了牛津誓言:“不支持政府可能进行的任何战 争”;而在1937年末,它呼吁“采取立即的步骤,制止法西斯主义的侵略,……美国应该在点名警告侵略者、利用禁运反对侵略者以及通过国际合作组织这些努 力的行动中担负起领导的责任”,它还敦促“废除或修改现行的《中立法案》,以便把侵略者和被侵略者区别开来,并给予后者以援助”。 那些在1934年和 1935年曾经轻蔑地把战争说成是资本家们大发横财的手段的年轻男女,到1937年和1938年,纷纷用丝袜点燃篝火,以表达对日本的憎恶。他们依然不希 望战争,但在外交冲突中他们开始倾向于使用军事手段。 希特勒1938年在纽伦堡检阅数万纳粹部队 在某些方面,总体民意也在改变。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支持美国扩大海军、陆军和空军 的人越来越占多数。1938年2月,刚好就在希特勒征服奥地利之前,盖洛普民意调查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德国和意大利向英、法开战,你认为我们是 否应该尽一切可能(除了我们自己也卷入战争之外)帮助英国和法国赢得胜利?”69%的受访者回答:是。(如果以不同的措辞提出这个问题,可能不会有这么肯 定的回答,但三分之二多数依然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绝大多数美国人依然真心实意地渴望置身于战争之外。但是,当希特勒继续前进、制造了一 场接一场危机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它也威胁到了美国,刻意不参与外国冲突将会很困难,而且在道德上也是错误的。 接下来,几乎紧跟着希特勒的奥地利政变之后,出现了1938年9月的捷克斯洛伐克政变,从头到尾地把美国给震撼了。 1938年9月:德国慕尼黑,希特勒和墨索里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