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体的最初出现以及它的无声发问,构成了一场动人心弦经历的前兆;在这期间,这个存在物呈现给临终者的,是一幅包括他过去全部生活的全景影像。很显然,那个发光存在体本身已经掌握了这个生命的全部经历,因而它不需要接受这个生命提供的信息。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唤醒记忆。
回到过去,只能用回忆的语汇来进行描写,这是一种最为类同的常见现象;但是这种回顾过去的特点与一般回忆过去完全不同。首先,这种回顾过去的速度是非常迅速的。回忆(借助于一种表达时间的语汇),它以一种闻所未闻的速度,按照年份相接的方式连续地出现。在另一些见证材料中,并没有提到时间顺序的连续性:回顾只是在短暂的瞬间,一切都是相互交替出现。精神体的一眼,足可以统揽全貌。不管怎样,大家都一致地认为,这种经历的全过程的时间,几乎抵不上现实世界中的瞬间。
然而,尽管时间这样短暂,当事人都一致地指出:这些用眼睛可以看见的浮现出来的大量形象,都栩栩如生。有些人则确认:这些过去经历的画面是有色的,并且色彩鲜明,形象突出,甚至还能活动。尽管这一个经过的是那么迅速,但是每个形象清晰可见,并能辨认出是谁,每个场景的情感活动、情绪的起伏,同样也再现于这个过程。
在我的叙述者们中间,有人宣告说:他们过去生活的全部活动,从没有意义的小事到最重大的事件都一一转现于这种画面之中,尽管他们对这一切还不能准确地加以解释。而对于另外一些人,则只限于他们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件。有些人向我肯定地说,在这样的经历之后,过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忘掉它。这种记忆精确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连他们过去生活中最小的细微末节也都没有漏掉。
一些人曾很想在上述情况中看到来自发光体的某种教导愿望的作用。因为在形象地展现过去经历的过程中,这个存在物不断地指出两个基本任务的重要性,这两个基本任务就是:爱他人和获取知识。下边就是这种倾向最有代表性的一个例子,这是一个年轻女人见证材料的摘要:
这个发光物刚一显现在我的面前,它便立刻向我要求道:“把你一生所做的一切指给我看看吧!”或者是要求一些相类似的东西。接着便立刻开始追忆过去。我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一下子又变得很小,从此开始,我便向前走,首先穿过了我的生活最初阶段,一年接一年直到达现在。
这一切都是从我还是个在我家附近海滩上玩耍的小姑娘时期开始,我看到这些感到很新奇,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几乎和这同一时期的生活画面,有和我姐妹或邻居在一块的场景;还有一些是我去过的地方。接着我又看到自己在一个幼儿园里;我还回忆起我喜欢过的玩具,我把玩具打碎之后哭了很久,并且哭得是那么利害,以致我精神上都受到了创伤。人物的形象继续在我的眼前经过,我重新又看到我和其他童子军姑娘们正在过野营生活,追忆起我中学时期的很多事。在中学时代,我上过光荣榜,我重新回味我被提名时的高兴心情。在这以后,我又一次经历了高年级考试,大学的最初年代直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为止。
所有这一切事情都是按照我经历的顺序再现的,一切似乎都是真实存在的;发生这一切事情的环境就象是人们刚从自己家出来那样,把家里的一切都看得那么真切,色彩都是那么鲜明。然而,这一切都是幼年的事,例如,当我看见自己正在毁坏我的玩具的时候,我简直能够分辨我的每一个活动。但是,我重新经历的场景,并不是用我儿童时代的眼睛所看到的生活场景,这是因为我看见的小姑娘好象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就象在电影里看到在大厅里玩耍的小姑娘一样。然而这就是我,我看着我正在做我小时候在做着的事情,这一切就象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模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正当这些人物形象鱼贯而过的时候,我再没有看见那发光物。它在问过我都做了什么之后,当追忆过去的过程开始时,它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我一直相信,它就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是它带着我重新经历了我的过去;首先,因为我感到它就在现场,并且它还不时地作些解释说明。它从不去打听我过去做的一切,但它还全都知道我做过的一切;它经常选择我生活中某些阶段使其再现在我的面前,让它们重新进入我的记忆。
在这期间,它不失时机地向我指出爱的重要性。最能说明这一点的就是有关我和姐姐的事情:我当时总是在我姐姐的身旁的。发光物使我重新看到我对我姐姐表现出的自私的场景以及其他一些我表欢得慷慨大方、通情达理乐于助人的场景。它向我说,我应该更多地想到别人,我的行为应该更好一些;在这些言行中,没有任何一点象是责备的东西,即使是在它向我提及我表现自私的那些时候,它想要告诉我的也是要从中吸取教训。
它总是非常强调知识的重要性,它不断地向我指出与“学习”有关系的所有事情。它对我说,我以后应该继续学习,甚至它以后再来找我的时候,(因为在这中间,它向我透露出,我将要重新回复生命)它也希望在我的身上仍然看到有一种求知欲。它对我说:“求知”是一种永恒的需要。由此,我可以得出这样结论:就是在我死后,学习也应该继续。我深信,它使我看到过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对我进行这种教育。
这一切确实令人感到太意外了,我在那儿确确实实看到了这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我的的确确把这些场景又经历了一次,并且一切经过得又那么快,但这仍能使我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一切牢牢地记住。然而从总体上看,这一切没有继续很长的时间,至少是我没有这种印象。首先是光,而后是浏览自己过去的历史,再以后又是光。我估计这一切经历总共也不超过五分钟,也可能是半分多钟;对此,我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
我唯一感到真正害怕的时候,是在当我相信我将不能够结束我在人世生活的时候。但是我非常珍惜我过去生活的再现,可以说,这是很有趣味的。我非常喜欢我又回到了我的童年时代,就象我又过了一次童年生活一样。这是一种对过去生活的特殊追忆方式,这种方式在正常状态的生活中,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
同时我还应提请注意的是: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种视觉回忆的展现甚至发生在发光体出现以前;在一般情况下,当发光物体看来并不导致产生经历再展现的时候,这时展现出的过去经历便更加令人激动,更加惊人。不管怎样,这种展现的过程总是很生动、迅速和符合现实生活实际的;这些并不依赖于发光实体起或者不起作用。同时,它与当事人“死亡”状况也没什么关系;不管当事人被确认为“临床死亡”,还是仅仅接近死亡。
在这种轰隆声之后,在长时间穿过很暗的空间之后,我全部童年时代的回忆,我全部过去的生活等待在这个黑洞的尽头;这一切都好象一下子在我面前钻出来一样。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什么人和物的形象,或许应该说,这只是一些思想的形体;我不知道该怎样向您解释,但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这里,而且是同时都在这里。我要向您说的是:这不是前后相接连续闪光的画面,而是一种同时统揽全局的精神视觉。这时,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想到了我的不好行动;当我重新看到我在孩童时代所干下的蠢事时,我又想到了我的父母,我是多么希望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啊!我真希望再回到过去,洗刷掉我做过的一切。
在下边的两个例子中,尽管没有涉及到什么明显“死亡”的问题,但事实上,其中也有生理上的严重创伤在起作用。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突然。我有一点发烧,两个星期以来,我一直感到不是太好,但是这天夜里,我的病情迅速恶化,我越来越觉得不好受。我躺在床上,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应想办法到我妻子那里去,告诉她我的病很重。但我那时连动一动都不可能了;更为严重的是,我当时处于完全黑暗的空间之中;这时,我的全部生活象一道闪电在我的眼前鱼贯而过;从我六七岁的时候开始,我回忆起小学时代我的一个很好的同学,后来我从低年级过渡到高年级,从高年级又到了牙科医学院,直到最后我从事了医生职业。
我当时知道我就要死了,我现在还记得,我曾经想过,我应该供养我的家庭。一想到死,我的心里感到很不安;因为我又想到在我的一生中所犯过以一些错误,心里追悔莫及;也想到了一些我至今还后悔没有去做的事情。
这种追忆往事是以精神形象的形式出现的,但这些形象比平时要生动得多。我仅仅重新看到一些重要的时刻,但这也都非常迅速地逝去,就象我翻阅一本记载我整个一生的记录,只用几秒钟就把它翻阅了一遍。在我眼前展现的一切,就象一个拍得很紧凑的影片在我眼前放映一样,使我同时能看到一切和了解一切;但是,我看这些形象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感情的激动;因为没有激动的时间。
在这次经历中,我除了一些形象外,其它什么没有看见;然而,我很清楚地觉察到有某种强大的、充满感情的东西就在我的身边,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这确实令人感到新奇。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我或许能够向任何一个人很详尽地讲述我一生经历的最微不足道的阶段,因为我刚才又经历了这一切。这是一种奇遇;但是,我费了很大力气用语言才把它们表达出来,因为这一切都经过得异常快,然而它轮廊清楚。
一个年轻的复员士兵这样向我描述了他返回过去的情形:
我在越南服役的时候,由于身上几处受伤便死了过去;但是,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我一刻也没失去记忆:我中了机枪6排子弹,可是这丝毫没有使我惊慌失措,相反,我感到受伤是一种巨大的解脱;我当时感到很好,我没有害怕感。
就在我中弹的时候,我的全部生活开始从我的眼前顺序掠过,它一直追溯到我婴儿时代;继而,形象便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着。我回忆起了一切,这一切是难以想象地真切、栩栩如生,在我的面前,显得特别清楚。出现的这一切是从最初我有记忆时开始的,直到现在,没有任何时间上的概念,也没有任何痛苦;我目睹这一切时没有遗憾后悔,也没有感到有一点点失望的心情。
这时,在我的眼前好象是在放映一系列的幻灯片,又好象有人把一些照片以飞快的速度在眼前幌过一遍似的。
最后还有一种由于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险而产生的过份紧张情绪所引起的追忆情况。
在我大学学习第一个年头刚刚结束的那个夏天,我找到了一个长途卡车驾驶员的工作;我驾驶的是一辆带半挂的卡车;这年夏天我得了一种方向盘瞌睡症;有一天大清早,我驾驶着卡车跑长途;我的头摇动着,我记忆的最后一件事是看见了一个公路牌;以后我便进入半睡半醒的朦胧状况。突然,我听见了一种可怕的轮胎摩擦声,右边的外胎同时也爆了,卡车一下子翻了过去,并且沿着公路坡继续往下滑行,一直向桥的方向滑去;当时我怕极了,因为我发现卡车向桥的栏杆撞过去。好家伙,就在这段卡车向下滑动的很短促的时间里,我又重新思考我所做的一切;我只看到我一生中重要的时刻,这些就好象和真的一样。首先我又看到自己跟随父亲沿着海岸走着,当时我可能只有两岁。以后,又有另外一些我童年时代的场景;我想起了我曾打坏过一只很漂亮的红色全新旅行玩具轿车;这是我5岁时,人们送给我作为圣诞礼物的。我又看见了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正在啼哭,因为我穿起我母亲给我买的那件黄色可怕的雨衣显得滑稽可笑、怪里怪气。我回忆起我学生时代每一年所发生的一大堆零星小事;我又看见了我所有的老师和每年发生的、令人难以忘记的小事。这以后,是中学时代的学习;再以后是在一家食品杂货店里做实习生;以后还有其他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所有这一切,还有其他一些事情都飞快地掠过了我的脑海;经过的时间可能仅仅只有刹那的工夫。
后来,一切都停止了,我又站起来,并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辆卡车;我自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个天使,我自己用手拧自己,为了进一步弄清楚我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我是不是已变成一个鬼魂,或者变成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卡车剩下的只是一具残骸;至于我呢?我连一块擦伤都没有,我可能是从挡风玻璃跳出车外的,因为玻璃已经打得粉碎。当我恢复了平静的时候,我还摆脱不掉这样一种状况:在过去生活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些重大事件,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又都在我的脑海中重演了一遍。
当然,我现在或许能够重新追忆起所有这些场景,并且看到每一个形象,但这至少需要一刻钟的功夫。而上述的情况,一切都是自动而来,时间只不过一秒钟,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