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牧区医疗队 1975年冬天,部队医院组织医疗队去乌兰县希里沟的一个公社卫生院帮助救治当地的老百姓,我和本所的主治医生Y、一位女医生助理Z,三人一组一同前往。 公社卫生院的医疗条件很差,只能应付一般的门诊,手术室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我们在卫生院期间,曾做过几期为数不多的手术。令我感到诧异的是手术室的泡手桶里的酒精全带颜色(手术前洗完手之后,还须在放有药液的桶里泡上十分钟才能穿手术衣)卫生院长解释说:这里的牧民有喝酒的嗜好,且酒量超人,他们可以干喝酒,不配任何菜。为了防止牧人来讨酒喝,卫生院把70-75%的酒精泡手液加进淡淡的颜色。 卫生院的伙食也很单调,大饼,面条,还有很少有荤的菜。居住的房间没有电灯,我和Z医助以蜡烛为光亮,晚上不到九点就进被窝了,无奈,取暖的木材只够烧一两个小时。那时,唯一的业余生活就是到公社取参考消息报,从报道里发现新闻动态。 1976年元月,周总理逝世的消息传来,我们和全国人民一样,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在牧区为少数民族服务。 我们曾为蒙古同胞巡诊,漫无边际的草原,人烟稀少,偶尔见到几个蒙古包,从里面跑出来几个“披着羊皮的”孩子,像看西洋景似的望着我们这三个解放军……。 蒙古人很好客,他们热情地把我们请进他们的帐篷,泡上上等的奶茶招待我们,同时塞给我们几个藏粑,帐篷里充满又膻又香的热气…..每当我想起蒙古老乡的一言一笑,对人的真诚,对事的洒脱,对生活的态度,永远像青海草原的的空气一样新鲜清洁。 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遇到卧床不起的病人,我们只能打打点滴,用我们所带的药品,临时缓解他们的病情。 有一天,公社医院突然接到山里的通知,有位孕妇难产,请求公社卫生院派人前往救助。公社医院有位蒙古族女赤脚医生,也是唯一的产科大夫,卫生院长即刻通知她前往牧区。 这位女医生住在我们隔壁,有一副优美的歌喉,我经常和她聊天,她时而给我唱上一曲。那优美、深沉、嘹亮的歌声简直可与当今的歌星-韩红相媲美。她年龄和我相仿,和她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在一起,她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这在他们蒙古同胞中屡见不鲜。那天得到通知后,凭着在手术室多年工作的经验,我信心百倍地感到我可以做好她的得力助手。我立即提出和她一起进山,去抢救那位难产病妇。 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我们的医疗队长深表尴尬,不同意我去吧,我已经跟人家表过态了。同意我跟这位医生进山,又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事情已经这样,他也不易阻拦。他和那位医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送我们上路了。我看见他们那用生离死别的目光盯着我,我忽然害怕了。之前,对少数民族的习性听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传说,其一就是这里的男人会用牛皮口袋把汉族女人装到老山沟去,我要是被装进牛皮口袋,可是自找的。 记不得我们坐得什么车到的山脚下。这时,两匹骆驼已经提前被人牵到那里,一只是为女医生准备的,另一只是为我准备的。望着这高大的驼峰,我胆怯了,我不敢靠近它。这时,人群里出来一条汉子,用重浊的低音说“我来送你!” 汉子穿褪尽颜色的蓝制服,口袋上还插了钢笔;腰间缠着用羊皮做的大袍,并挎有八尺长的腰刀。 他坐前,我坐后,骆驼沿着山边奔跑,这是我生平来第一次骑骆驼,深感惬意。很快,我们靠近大山,沿着一条羊肠小路进山了。骆驼在起伏不平的山上行走着,那种刚开始坐在骆驼背上的快感顿时消失了。随着驼峰的一上一下,我的五脏六腑也上下翻动起来,那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那种心跳得难以驾驭自己的感觉,我的脸色刷白。女赤脚医生无意回头看我的一瞬间,发现了我那难以忍受的面容,立即减慢正在奔跑的速度,跳下骆驼。还好,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煤矿,我们徒步走到那里。他们希望我留在煤矿,等赤脚医生下山,我坚持继续陪同赤脚医生前往。这时,煤矿领导找来了两匹马,我们又整装待发了。和上次一样,那条汉子继续为我们带路,坐在马背上,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马跑起来是那么平稳,比起骆驼要舒服的多。几个小时的山路,我们到达了产妇居住的地方,在她紧急危难的时刻,我们赶到了。孕妇及时得到了救治,母婴平安,看到蒙古老乡一家满意的笑容,我们感到无比的欣慰。 天刚刚蒙蒙亮,我和赤脚医生回到了村边,我们医疗队的那两位伙伴,正神色焦虑地站在路边。这一夜,因为我,他们彻夜未眠…. 当我走进宿舍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的时候,突然,我感到骶部疼痛难忍,顺手一摸,粘糊糊的血印在了手指上,原来,当我骑着骆驼行走在山间,那一起一伏的驼峰把我的皮肤脱了一层皮,刚刚结痂,稍一弯腰,皮肤又裂开来,剧烈的疼痛令我坐卧不成……,一个星期后,那擦伤的皮肤才得以全愈。 三个月后,我们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我们要回部队医院了。公社干部来送我们,牧民们也从很远的地方骑马赶来,医疗队的生活是艰苦的,牧民热情的心和奶茶是香甜的,这一幕,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