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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石渠,我的阿日扎草原 (10-9) 在阿日扎草原共度过3个月的时光,已到了岁未,就要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只要是我在阿日扎定居点停留,一定是去找到阿达姑娘,有一天,我约上阿达去写生,她安安静静的站立在我身后,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架好了画板,那个时候,我都是画水彩. 刚才还是太阳高挂,突然间就飘飞起了雪花,这是一次奇怪的体验,画笔在调色盒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雪渣混着颜色在画纸上留下雪痕,今天的说法叫做肌理,画笔运行在画纸上也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雪越飘越大,我回头望着阿达,她在笑,歪着的偏嘴唇尤其令我赏心而心动,我站起来吻了她. 调色盒里的颜色不一会儿就冰冻了,画笔也冰冻了,画没有完成,但很精彩,因为这幅水彩画里有我,有阿达的身影被雪花包围. 1971年新年,我开始了新的生活,不同于阿日扎草原的,现在是机关里的生活,就象关在笼子里的鹰,不能展开翅膀飞翔.每天早晨8点钟就有机关的多事者前来敲我的房门,我来不及吃早点,饿着肚子去会议室里参加学毛选,天天读红宝书,毛语录,中央红头文件、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社论.大家发言,废话连篇,因为每一个人说的话都是重复,重复昨天的发言,重复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学生. 周而复始,会议室里每天一个样,我多么怀念温波寺,阿日扎草原啊! 那些汉人干部大多是1956年跟随人民解放军,在打通了二郎山青藏公路修进了康定时,进驻到各级地方,建立人民政府,他们的职称统一为会计师.我与他们格格不如,没有共同语言,每次学习会上我总是沉默不语,而不得不点被名要我发言,我把这个视为强人所难,违心愿去说假话,空话,大话.有时,我实在按奈不住内心的痛苦,不假而别,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游走,心里叨念着,这就是我萋栖之地,是我为之献身的荒原? 紧接着整党建党运动就要展开,我被选为整党建党中的一员,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宗乐,我又不是中共党员,这是不是搞错了.宗乐听后一阵笑声回应,嘲笑的口吻说是党在考验我,前途无量,很快就会高升. 整党建党工作组要求我在最短的时间制作出一面党旗来,怎么党委会尽然找不出一面党旗?我心里怎么也猜不透.我找出了一个样本、复制,放大.用红绸按黄金分割比例在中间粘贴了我画出的金黄色的镰刀,斧头.我做完了这份工作,我的双手早已冻僵了,因为炉子里的牛粪火熄灭了,人冻得生了病. 天寒地冻,冰雪复盖着大地.一打三反,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接近尾声,石渠即将召开万人公判大会.公判大会四个斗大黑体字,是我用一张印有毛像的人民日报(那个年月的报纸每一张上面都印有毛主席像)混合棉花柔成一团,沾上墨汁画出来的,得到不少人棒喝,说是写得有艺术性.且慢,不要高兴得过早,祸事己惹出来了,还好,我命大福大,很快又从祸事中逃之夭夭. 我写了5个大字,毛主席歹岁,张贴在会场入口处的土墙上.晚饭后,我与医院张医生散步,在经过张贴的五个大字前,他突然止步动手拉了我一把,悄声对我说:"画家,那个万字多了一点'',他没有把歹字说出口. 我盯睛一看,那个本该是万字的怎么成了歹字?在这个寒冷的多雪的冬天我冒出了热汗.我三两步冲上前去,把这个象刺刀一样的歹字撕得粉碎.也顾不得与张医生打招呼,慌忙跑回去重新写了一个万字,在夜色中用浆糊贴在了岁字的前面. 张医生没有声张,之后也不再提起,好象这件万恶的事没有发生过,后来我了解到张医生出身不好,他的父亲是被共产党镇压了的,而我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他,直到现在我心里仍怀念着他. 石渠有三区共2万余藏民,大都骑马,骑牛来到石渠雅砻江边四周搭建起了数百个帐蓬,炊烟飘绕,马铃声声,我进到帐蓬里走家窜户,当然只是在阿日扎来的朋友们家里喝酥油茶.公判大会召开后判决了一个反革命集团,成员分布在道浮,卢霍,甘孜、德格,色达等地,判决了一些刑事犯罪,三天后,各区来的藏民纷纷离去,石渠在冰雪中变得毫无生气,静寂的夜晚,能听见狼的哀嚎. 甘孜藏族自治州有21个县,后来邓柯归并石渠,就刚好成了整数20.藏民有50万.石渠相邻的色达森工局有伐不尽的原始森林,木材沿着雅砻江,大渡河顺流而下入金沙江,长江、供沿途的工农业建设之需.然而石渠4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没有一棵树,没有农区种植农作物,只有牧区放牛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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