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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石渠,我的阿日扎草原 (10-10) 我们一行人骑着马离开石渠前往西区长须共玛,整党建党工作组将来那里展开新的运动.在途中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非比寻常. 在经过一片冰雪复盖的地带,马蹄打滑,我的坐骑撞上了另一匹马,骑马人摔了下来,,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惊呼,两个军人立即下马去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此人是县长大人的夫人,我心里也暗暗叫苦,这下我可惹祸了. 工作组驻扎在一座寺庙里,我住一间小屋,点腊烛照明,在集体食堂用攴.很快那些犯有错误的县,区中共党员前来报到,运动按秩进行. 我在其中算什么呀,不是党员,党内机密与我无关,所以我整天无所是事,就只好去四周游荡.我带上画箱去画雪山,去画荒原,去画我内心的凄凉.悲苦. 三天后的晚饭时开生活会,军管会的吴姓营长向我发难,说我是来这里监督改造的,不是来游手好闲享清福的.我不等对方说完话,我一步冲了上去,把饭碗愤怒的摔在地上,伸出双手抓住了吴营长的的衣领嚎啕大哭起来:"你说我是监督改造,就是说我是阶级敌人,为什么不把我送上前不久召开的公判大会上去定我的罪''.我还在不停的哭诉下去,周围一群人把我劝开来,带到另一间屋里,七嘴八舌给我上政治课,我不该当着大伙面大吵大闹,造成不良的政治影响,你是整党建党工作组里的一员,要以身作则维护党的纪律. 我抗诉说道:"我又不是党员,我来这里能做什么?画画是我的本行,练习本领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你们有那么多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符合你们的要求.我只有一个想法,脱离工作组,我要回石渠''. 生活会结束后,给了一个让我宽心的说法,吴营长是为你前途着想,要求严格点对你有好处,他说监督二字过火了一点,本来的意思是中央有文件,你们知识份子下地方,边工作边改造,是思想改造,我们都要思想改造,不是对你一个人而言.何况地方与军方还是有别的,你是地方干部就不要去计较了. 之后,几天我都睡到下午才起床打开房门,造成了我在绝食的假象,其实我的房间里有好多食品.工作组决定我回石渠,有两个武装军人护送. 在长须共玛我认识了一个德高望众,学识渊博的喇嘛,听他讲授藏传佛教,拉萨的红教,日格则的黄教,达赖与班禅的不同宗,及藏文化,宗教信仰的渊源流长.他特地还在我的要求下钉了一个大木板箱,我在里面装了15斤酥油,10斤牛肉干,一斤毛线及少量的药材,总计30斤重的包裹与我一同骑马离开了整党建党工作组. 这一个大包裹我是托宗乐邻居,同在文化馆工作的老夫妇二人(姓名记不得了),去石渠邮政局附邮寄去了重庆四川美术学院冯星平先生处,寄去了我对他的想念. 在石渠的日子里,李宗乐是我可以交谈的对象,他性格温和,随遇而安,我给他增添了不少的麻烦,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过意不去,但充满了乐趣,我们的友谊是在冰天雪地里建立起来的,尤其珍贵. 那个年月在县人委大院,宗乐的住房的院坝里放映露天电影,是一些什么东西呢?我们还当作宝贝咧,《白毛女》,《红色娘子军》,《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林海雪原>>,<<沙家滨>>,<<红灯记>>.都是在夜晚顶风冒雪,气温在绝对温度零下负42度c,仍看得津津有味. 每当换片那几分钟里,我们10来个年轻人冲进宗乐的房门,打开炉盖加入牛粪,把灰掏空,让熊熊大火把我们身上的寒气躯散.在那个火红的年代,毛思想统领着我们,武装我们的革命理想,不傻也傻了. 宗乐不知从哪儿得知我会做点心,有一天夜已深他到隔壁大院县革委我的住房来邀我去他住房做点心,我兴致很高,乐意露一手.果然不负众望,这个众是指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有好几位与我们一样从内地在近一年分配来的学而无用的臭老九.等着分享我的甜点. 当大伙吃着又香又甜的"一口酥''时,宗乐感叹了一声:"好吃,好吃,就是成本不低哇''.管得了那许多,好吃就行,宗乐一次又一次要求做不同品种的点心,不在乎成本不低. 我用酥油,面粉,加白糖揉成面团,放入热青油(菜油)锅炸熟后,倒出油,放入红糖,熬化后与一口酥混在一起即成.还可以加入核桃仁,花生仁,起名叫核桃酥,花生酥.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石渠革委会政工组付组长凡永富来到忠乐房间,当时有好些年轻人在谈天说地,交给我一封加盖两个大印的信函,说你去康定交给甘孜州组织部. 我问道:"我想知道你们对我在石渠工作期间的评语''. "你自己最清楚,还需要我来说明吗''. "我当然很清楚,但是你们怎么评价我不清楚''. "给组织部的信里写得很清楚了''. "你要不说清楚,我就撕开这封信''. "你敢,你撕,撕给组织的公函,你要承担一切后果''. 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宗乐亲眼看见我撕开了大红印的信封,取出公函,大声读出共四句内容的信. 1.薛明德自1970年9月27日来石渠县委,先后分配去三个部门工作,不受群众欢迎,退回县革委. 2.薛明德严重的资产阶级生活观. 3.薛明德严重的资产阶级恋爱观. 4.据群众反映薛明德患有精神病. 后面是党委大红印及日期1971年3月4日 凡永富气冲冲的走了.房间里可热闹起来,有人说,不要走,关系到我的政治生命,一定要搞清楚. 有人插话说,夜长梦多,走比不走好,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跳出石渠,现在你做到了. 还有人有根有据说,康定电影院要我去做美工.曾经有石渠驻军雷达站四连连长来石渠县革委,要我去为他们画壁画,搞宣传.我因去了阿日扎,失之交臂. 我当时激动不已,五味杂成,最后对自己作出决定,走是一定的,走前去阿日扎告别,再回头来石渠乘巴士去康定. 我带上装有四床棉被的马褡,乘上去康定的巴士,在中区虾扎下车,在区妇联主任(好朋友)的帮助下,顾了老乡(藏民)一匹马后,沿着雅砻江奔向阿日扎.这是最后一次狂奔在阿日扎草原,我停留了四天,向草原上的朋友们,米罗、洛络,彻姐特、俄德尔和他的女儿绒花,还有阿达告别. 他们全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回家乡去看望我的阿妈,还会回来的''。阿达含着眼泪,低着头,我看得见她的肩在颤抖,满含深情地对我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不喜欢你''.我听明白了他们知道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是因为我在干部群中,我是一个另类.那一封公函正歪着嘴巴嘲笑着我. 到了上路的时刻,一群姑娘牵着马送我走了一程又一程,上了年岁的妇女低头,口中念念有辞,为我平安祈祷.一个中年妇人双腿跪着,爬在地上,四个年轻的姑娘扶着我上了马.我的褡裢里装满了各种礼物,装满了阿日扎草原的盛情:有酥油、人生果,奶渣子,虫草,贝母,白蘑菇,好多布票,还有宝石项链...... 我打马朝前冲了出去,不敢回头张望,我怕打消走的念头又跳下马背,我又怕回头止不住的眼泪涌出,我更怕随我带走的有一丝一毫的遗留,我不敢说出再见,我在心底里深埋下了一句话:“我爱你,我的石渠,我的阿日扎草原''. 全文完 加载中,请稍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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