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生命变为艺术的男人——记薛明德个人油画展
2011-01-16 10:42:34| 分类: 随笔 | 标签:薛明德 印象派 油画展 光色体 露天油画展 |字号大中小 订阅
2011年1月14日晚上参加了我的朋友薛明德先生个人油画展的开幕式。画展地点在黄桷坪501艺术基地,展览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时间的缝隙》。薛明德本人还在美国,此次展览是由他的恩师冯星平的女儿冯石策划展览的。在展厅遇见了不少昔日的画友,薛明德先生的儿子木林也来了。在展厅中我们接到薛明德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他对每一位朋友逐一问好。
四十多年前,还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当全国大力宣传文艺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文艺作品充满了没有个性的概念化的高、大、全的工农兵形象的时候,薛明德就已经开始了思想约为超前的现代艺术的创作。由于他的艺术主张和当时的主流宣传不一致,被定为思想有问题的一类人,戴上“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帽子,停止分配工作,随师生连去五七干校边劳动改造边接受审查批判。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底,薛明德先生第一个在重庆和北京举办《巡回露天油画展》,成为中国民间首个举办自由个展的艺术家。法新社,路透社当即对北京出现的薛明德这一文化现象,作了现场采访,登载于《费加罗报》、《每日电讯报》上。电文如下:“……-这是西方第一次看到了中国的现代艺术;……这是中国文艺复兴的起点。(1979年3月4日)”不久薛明德又在自己不大的家中举办了《光、色、体》画展。他用表现主义画风和略带印象派风格的笔触来强调色彩表现中富有冲击力的情感的艺术理念。薛明德的所作所为为当时的社会所不容,由此而几遭囹圄之困。但他那为艺术而奋斗的精神始终不渝。
我和薛明德相识于文化大革命初期,当时我还是重庆七中的学生,他是四川美院附中的学生。一天,马一丹带着薛明德来到我的画室(其实就是一间空宿舍,当时已经停课闹革命,我就将这间空宿舍当画室),经过一番简单的介绍后薛明德翻阅了我的近作,不时发表他的看法。他的言论使我感到新鲜,也有一些迷惑。这是一些和我以前所接触的完全不同的观点,有些还不可理解,但听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他特别赞赏我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张可以算是自画像的创作。画的是我在绘制一张红卫兵握着红旗向前冲锋的大型宣传画,取名为《1966》。这幅画带着那个时代的色彩,笔法也很幼稚,只不过我是带着热情去画的,注入了一种莫名的躁动感。
以后薛明德就经常到我这儿玩,看看我的画,谈谈艺术,也谈论诗歌,他特别喜欢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的诗,自己也经常写些现代诗。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写的一首《咏海》诗歌:
扑过来,一层重浪,
退下去,又扑过来,
恶狠狠地咆哮,白色的海浪。
张帆的渔船随风浪飘荡,
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水天连接线上。
我彷徨地凝视着远方,
广阔无限的海水、沙砾在欢腾,在舞蹈。
当我看见你泛起那无数的浪花,
就使我想到:我已离开了我的家。
我已离开可爱的家,
来到陌生的你,大海面前,
我能向你希求、得到什么?
我就像一个黑点,
消失在水天连接的地方。
这首诗是他串联时来到某地的海边(忘了具体是那个城市),平生第一次看见了大海,感觉到自己刚踏入社会,自己对于社会就犹如大海一样陌生,自己在社会中又是如此渺小,只能像海中的渔船那样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社会之中。
薛明德性格外向,思想活跃,讲话的声音洪亮,和他在一起多半是他讲我听。他的性格带有桀骜不驯的野性,他的打扮也很前卫,当时几乎没有人留长发,他却留着大包头的长发。现在搞艺术的留长发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而当时却是那样地扎眼,在街上不时会引起路人侧目。他很直爽,有什么想法会直接说出,毫无掩饰,敢说敢为(这也为他以后的遭遇埋下了伏笔)。每次他到我这儿玩后,我会送他回家,我们边走边谈,往往是送到他家门口,余味未尽,他又边走边谈地送我到我家。在那扭曲的年代,能听到一些另类声音,呼吸到一些新鲜的空气,能结交这样的朋友,我深感荣幸。
如今,他已定居美国,成天沉浸在线条与色彩之间。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托付给了艺术。
我在展览厅入口处的留言簿上留下如下对联,算是我对他的一生的总结:
心灵拓荒者 因求善美真几度身遭囹圄终不悔
艺术执著人 为索光色体一生师法自然始有得 ---澹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