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之士说起爱好, 自然当属琴棋书画。可惜这四样技能鄙人一概不会。说起来有些难于启齿,但生平第一爱好确实是懒觉。
不是因为好吃懒做, 这点几十年的发妻可以作证。比较而言,我可以称得上个勤快人。万米跑和半马拉松也曾经完成过好几个,诸君如果不信,家里有奖牌可以验证。
不是因为夜夜笙歌。生活在北美静谧小镇,晚上没什么热闹的地方可去。虽然娇妻恬美如画, 但这种美因为岁月的磨洗渐渐变得近乎圣洁。自己那点七情六欲一遇到这种圣洁,便被洗涤得烟消云散。 于是虽有佳人相拥而眠,却也总是像柳下惠一样能坐怀不乱。
爱睡懒觉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难以割舍每日清晨美轮美奂的梦境。 故此给自己冠名梦中客。
人为什么会做梦? 梦境究竟是不是在折射未来? 从“周公解梦”到“梦的解析”,人类对梦的拴释似乎并没有多大进步。如果梦只是因为部分脑细胞在睡眠的时候还在活动,和人白天的幻想实际一样,只是发生在无知觉状态,那么对梦的解释也就很简单了。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梦只是一个人自己日常各种感知的回放。
可历史和大多数人的亲身体验似乎在告诉我们另外的答案。李白梦里看见笔头生花,于是才思横溢,留下千古传诵的诗篇。南朝的江淹诗文冠名于世。可惜梦里见到一个叫郭璞的人,说我的五色笔借你已经多年,现在你该还给我了。江淹从怀里取出五色笔还给郭璞, 从此作诗几乎不能成句。
庄子梦里见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无与伦比的美丽自不必说,而且了无羁绊, 自在飞翔。于是庄子提了个大问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只蝴蝶而梦游人世,还是一介凡夫肉体在梦里成为蝴蝶。庄周没有给出答案,千年之后也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也有人因为做梦而成为笑柄。卢生进京赶考的路上, 梦见自己娶了美妻,中了进士,官至丞相, 享尽荣华富贵。 梦醒后才发现入睡前小店老板开始做的黄粱米饭还没熟呢。南柯一梦的故事更怪异些,淳于棼在大槐树下梦见自己到了槐安国, 成了驸马, 被封南柯太守。醒来才发现槐安国不过是大槐树下的蚂蚁洞。
西方文化中也有许多著名的梦。圣经旧约中约瑟也是个梦中客。他梦见和兄弟们在地里捆麦子,他的麦捆忽然直立起来,而他十一个兄弟的麦捆都围着他的在下跪。约瑟在他的兄弟中排行倒数第二,这个梦当然引起其他兄长的嫉恨。他的另一个梦更离谱,梦里太阳,月亮,还有十一个星星都在给他下拜, 连他的老爸雅戈(以色列)听了这个梦都不高兴。约瑟不但要统治他的兄弟,连他的父母也得臣服于他。于是才有众兄长把约瑟投到井里,然后卖到埃及的故事。
我的梦常常从入睡就开始,一直到清晨醒来。 中间虽有起夜, 但很多时候却并未打断或终止梦境。重新上床后经常又回到同样的梦里。 我在梦里常常见到现实中无法见到的人,例如过世的父亲,甚至很多政界要人。我在梦里常常在做奇异的事,比如飞翔,比如攀登比华山更陡峭的山崖。我在梦里常常潇洒倜傥,交着很多日间高攀不上的朋友。我在梦里可以不受时空的钳制, 一个时辰的梦里我会经历数年时光, 在几个大洲间穿梭。跟庄周一样,我时时也在问自己到底夜间梦里是我的真实,还是日间尘嚣是我的真实。庄周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世界,如果给我选择的机会, 答案肯定会是梦里。
梦是不是会折射未来? 就像约瑟的梦果然应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我的梦境给我另一个更加绚丽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我日间世界的延续和延伸。我睡懒觉不是在损耗大好光阴, 而是在另一个世界经历更多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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