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读到一本书 ,书中提到关于两片叶子的故事。作者说,“我不知道这两片叶使您想起了什么,它们使我想起了人,想起了那些相爱的情人,结婚的爱人以及还在互相寻找中的男人女人。有时他们中的一个像叫奥勒的那片叶子一样,独自一个先离去了,留下另一个任凭生活的风雨肆意地摆布。有时我想这个世界上一个心灵无法真正地帮助另一个心灵,就像两片叶子一样。心灵是那么独立和神秘,以至于另一个心灵难以接近。” 每一片叶子只能多么孤单地生活在树上。虽然树上的叶子很多,森林里有很多树。可是触目所及的叶子也只有那么有限的几片。偶尔藉着风,藉着雨,接住了另一片叶子的眼泪,也只能遥遥地叹息一声。偶有幸运的叶子,幸运地在有限的范围里碰到了爱她并被她所爱的叶子,那是三生三世的等待与修行。然而即使如此地深深相爱,也只能近在咫尺,脉脉相望。偶尔凭借着风力,轻轻地触碰到对方,那已经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心灵震颤了。没有一片叶子可以真正进入另一片叶子的叶脉。至于那些纠纠缠缠的叶脉的心事,永远属于叶子自己,无人,无叶可以分担。而每一片叶子也只能面对属于自己的狂风骤雨,秋霜冬雪,虫害病痛,直至最后飘离树木,走向生命的终结。在这些永恒的法则面前,爱情无能为力,爱人亦爱莫能助。 2. 我的目光抚过那些碧绿的叶子,这是一些油绿肥厚的叶子,可是,我想,这将是一株永不开花的兰花草。一,二,三,四,五,六,七片,一侧已经是 7片了, 而另一侧的第8片新绿正在悄悄地绽放。传说中的兰花草只要一侧有六片叶子就可以开花了,而传说中胡适先生“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的兰花草却总是“苞也无一个”。我的脑子里反复哼唱着那首《兰花草》,这已经成了一个固定模式,这几年只要浇花浇到这颗兰花草,那些旋律和歌词就会在脑海里出现,赶也赶不走。我想,这首歌已经随着那些水流入了那些叶子,渗入了那些叶脉。她们一定记住了“苞也无一个”,她们一定坚持了自己的等待。于是,那些叶子在经年的等待中沉重地绿着,我在叶脉中读出了疲惫。有些花永不会绽放。 3. 我的手指滑过叶子形状项链的冰冷叶脉,脑海里迅速飘过那句歌词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好吧,这将是停留在我胸前的翅膀。那么纤细的缠缠绵绵的叶脉,在金属的演绎下,闪烁着冷静的光,而叶的心事就在这光里被铸成了永恒,那些隐秘的飞翔的心事也随之沉淀成了永恒。谁说叶子不会飞翔,我想,一定有一片叶子,等待了一生一世,只为能够在秋风中离开树枝的牵绊,成为飞翔的翅膀,然后笑着投入大地的怀抱。我这个想法有点儿傻,我不是叶子,可我相信有和我一样傻的叶子。一定会有的,不然怎么会有一片这样的叶子,肯把自己飞翔的愿望写在脸上,把它的心事挂在我的胸前呢? 附: 奥勒和特露法 ——两片树叶的故事 艾萨克·辛格 裘克安 译 森林很大,密密地长了树,有各种各样的叶子。时间是 11月,往年这时候天已经冷了,也许还下了雪,可是今年11月天气还比较暖和。夜晚天凉,刮起风,但是早晨太阳一出,天又变暖了。你会以为还是夏天,不过整个森林的地上已经铺满了落叶,有的橘黄像番红花,有的艳如红酒,有的金闪闪,有的五彩斑驳。树叶是被风、被雨刮下来的,有的在白天,有的在夜晚,它们给森林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虽然叶浆已经干了,叶子仍旧发出清香。太阳穿过活着的枝条照在落叶上,经过秋天的风雨而存活下来的虫子和蝇子爬在落叶上。落叶下面的空隙给蟋蟀、田鼠和其他许多寻求泥土保护的活物提供了藏身之处。那些冬天不迁徙到热带去而呆在这里的鸟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栖息。其中有麻雀,它们身体很小,然而天生很勇敢,而且经过几千代积累了经验。它们跳呀叫呀,搜寻着森林在这个季节提供的食物。最近几星期来,许许多多有翅和无翅的虫子死去了,但是谁也没有哀悼它们的逝去。上帝造的活物知道,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阶段。春天来时,森林会再度长满翠绿的草叶、灿烂的花朵。候鸟会从远方归来,找到它们遗弃过的巢穴。即使巢穴被风雨损坏了,修复也很容易。 在一棵几乎掉完叶子的树的梢头,还留着两片树叶。一片叫奥勒,一片叫特露法。奥勒和特露法长在同一枝树杈上。它们长在树梢,因此能得到充足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奥勒和特露法经受住了风雨和料峭的夜寒,仍旧挂在那枝头。谁知道为什么一片树叶掉落,而另一片树叶却留下呢?可是奥勒和特露法相信,问题的答案在于他俩相互间深厚的爱情。奥勒比特露法略为大些,也比她年长几天,但是特露法更漂亮、更柔弱。当风吹、雨打、雹子从天而降的时候,一片树叶能帮另一片树叶什么忙呢?即便在夏天,有时也有叶子会脱落,何况秋冬一来,更没有办法了。虽然如此,奥勒还是找一切机会来鼓舞特露法。当最猛烈的暴风雨来临,雷劈,电闪,风不但刮走叶子而且折断枝桠时,奥勒恳切地对特露法说:“坚持,特露法!用你的全力坚持呀!” 有时在寒冷和刮风的夜晚,特露法泣诉道:“奥勒,我的日子到了,不过你可要坚持呀!” 奥勒反问道:“那为什么?没有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掉落,我要和你一起掉落。” “不,奥勒,不要这样!一片树叶只要还能挂着,它就不能撒手。” 奥勒回答道:“那全看你是不是和我一起留下。白天我瞧着你,爱慕着你的美丽。夜晚我闻见你的香气。不,我绝不愿意留下做一棵树上最后一片孤独的叶子!” 特露法说:“奥勒,你的话真甜蜜,但这不是真话。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再漂亮了。看,我有多少皱纹啊!我的汁液全都干了,我在鸟儿面前感到羞愧,它们的眼神充满了对我的怜悯。有时我觉得它们像在嘲笑我变得这样枯萎,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一样东西——我对你的爱情。” 奥勒说:“这不够了吗?爱情是最高的,最美的。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就会呆在这里,任何风暴都不能摧毁我们。特露法,让我告诉你,我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深切地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奥勒?我全都变黄了。” “谁说绿色才美,黄色不美呢?所有的颜色都一样美丽。” 奥勒正讲这个话的时候,特露法几个月来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阵风吹来,把奥勒从树枝上撕脱了。特露法开始颤摇,看来她自己也快扯掉了,但是她还牢挂着。她看见奥勒落下去,在空中摇晃,她用树枝的语言对他呼喊:“奥勒!回来!奥勒!奥勒!” 可是她的话还没喊完,奥勒已经不见了。他同地上旁的树叶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了,剩下特露法孤零零地挂在树上。 白天未尽的时候,特露法还勉强忍住了悲哀。但是天黑下来,冷雨开始滴落,她就陷入极度的悲痛中了。她把所有树叶的苦楚全都责怪到树的身上,这粗大的树干和强劲的树枝。叶子掉了,树干却又高又粗地挺立着,牢牢地扎根在地里。风呀,雷呀,雹呀,都对它无可奈何。对于这大概永生的树来说,一片树叶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在特露法看来,树干是和上帝一样。它用树叶遮体几个月,然后又把树叶抖落。它用汁液滋养了树叶,然后又让树叶干渴而死去。特露法哀求树干把奥勒还给她,叫夏天回来,但是树干听不见,或者是不听她的祈求…… 特露法没有想到,一个夜晚会有这么长,这么黑,这么冷。她对奥勒诉说,盼望着回答,但是奥勒没有回音,没有一点表示他还存在的迹象。 特露法对树说:“你既然从我这里夺走了奥勒,那就把我也带走吧。” 但连这个请求,树干也不理睬。 过了一会儿,特露法迷糊了过去。这不是睡眠,而是一种奇怪的倦怠。特露法醒来,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挂在树上。在她睡着的时候,风已经把她刮下来了。这次的感觉,和往常日出时她在树上的感觉不同,她所有的恐惧和忧虑现在全都消失了。 这次觉醒也带来了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意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不只是一片仰风的鼻息的叶子,而且成了宇宙的一部分。她不再是渺小的、纤弱的、短暂的过客,而成了永恒的一部分。借助某种神秘的力量,特露法懂得了自己的分子、原子、质子和电子的奇迹,懂得了自己所代表的巨大能量,懂得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天设的计划。在她旁边躺着奥勒,他们重逢时彼此产生着一种过去未曾感受过的爱。这不是依赖于巧合或情绪突变的爱,而是一种像宇宙本身一样宏大和永存的爱。从4月到11月,他们日夜担心发生的东西,却原来不是死亡,而是得救。一阵微风吹来,把奥勒和特露法吹起,他们在幸福的情绪中冉冉升起,只有那些解放了自己,并同永恒融合在一起的,才感受得到这样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