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者按：文章作者写的这段经历，就发生在我当年所在部队执行生产任务的农场，其中很多情节和内容读起来都令人感到格外亲切。我从事的是令战友们最羡慕的工作，修理电台的无线电技工，尽管种水稻和插秧的农活也干过，但大部分时间我是在远离农场，风景如画的云台山下的后方营区里度过的。
在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的故事
南江渔夫
“接受再教育”-----学生连队的遭遇。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 “无产阶级专政”和“反帝反修”的年代里，突出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什么“牢狱之苦”、“劳改之苦”、“牛棚之罪”、“知青的遭遇”、“五七干校的遭遇”，等等，人们已经司空见惯，眼见耳熟了。
在这里，给大家讲一个大学毕业生到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的故事。
1968年初的“文革”时期，毛泽东一句话：你们要到工农群众和解放军那里去，接受再教育。
1968年底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建材部直属企业工作。班上分配到建材部7个直属企业去的共有14人，每个企业2个人。
由于当时仍然处在“文革”高潮时期，管理局面比较混乱，建材部决定分配到本部直属企业的毕业生先到部队农场报到，在那里接受锻炼，时间长短不定。当时，如一机部、二机部、六机部、七机部以及其他一些部委，对1968年期间分配到本部委直属企业工作的66、67、68届毕业生都是类似这样决定和安排的。
分配到建材部直属企业的68届毕业生统一到徐州68军（6063部队）部队后勤部报到，然后按报到的先后分别被安排到军直属的小东关农场和临洪南农场。我们同学同行7人和另行6人被安排到202师（6066部队）小东关农场，当时农场的轮勤单位是202师的炮兵582团（6072部队），地点在连云港赣榆县罗阳公社小东关大队东面临海地域。另外一位同学因为晚到，被单独安排到了临洪南农场。
但是，分配到小东关农场的140多个毕业生并没有直接到海边的小东关农场去，而是先安排到新沂县徐塘庄的202师606团（6070部队）去。团部把我们单独编成一个连队，名叫“学生连”，接受解放军再教育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140多个毕业生分成四个排和一个炊事班，3个男生排和一个女生排，每个排分3个班。连部的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事务长、文书、勤务员，还有排长（一名女排长）、炊事班长及部分炊事员，等都是部队选派的现役军人，个个都是有文化、有能力、能说会道的部队骨干，排长及以上干部实际上都是名义上“降低一级”任职，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当过“红卫兵”的大学毕业生，生怕搞不掂。然而，副排长、班长、副班长、部分炊事员等都是学生担任。其中副排长由连部选定与任命，班长、副班长由各班学生民主选出并由连部任命，学生炊事员则由连部选任。
我所在的是二排四班，第一任排长是姓潘的四川人，参加过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立过3等功，曾在洛阳步校学习培训。学生副排长中山大学毕业，湖南人。班长北师大毕业，上海人。副班长北京建工建材工业学院毕业，福建人。全班12个学生，除了一个洛阳人以外，其余清一色都是长江以南地方的人。
可以看得出来，面对这群个个23、4岁的红卫兵学生，连队里的军队干部的言行举止，既严厉又小心翼翼；以及面对连队的军队干部，学生们的言行举止，既服从又无奈；两者相互之间的眼睛并不是直视的，心底上存在着一定距离，尤其是在初期。
毕业生们内部情况也很复杂，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重点院校，专业也各式各样。学生与专业最集中的是建材部直属的北京建筑建材工业学院，有30多人，其余院校的毕业生人数与专业相对比较分散。然而，他们在学校当红卫兵的时候，往往都分成“两派”而依然带有明显的“派性”。院校之间、学生之间、原来“两派”之间在新的环境里，要经过一个认识、了解、磨合，以及逐渐消除“派性”的过程。
我们住在部队的正式营房里，生活、学习、操练、军训等等都严格执行部队的条令、条例，然而每个月照着地方干部相当的水平发给我们40多元钱的工资，还不用缴伙食费，只是大家不穿军装，被称为“不穿军装的解放军”。
正值12月底、1月初时令，徐塘庄这个地方冬天很冷。井口 旁边都是冰，提水的铁链也都结了冰，不戴手套抓链条一下就会被粘住，很可拍。洗漱间有几个水龙头也被冻住了。大家每天都是用冰冷的水漱口洗脸，还有洗衣服。
我们睡在营房里，上下铺的木架床，只有一块薄薄的稻草垫子，营房内没有取暖的设施，显得很冷。最令人悚然的是晚上起来解手，公共厕所在营房外面，穿也不是，不穿更加不是，暖暖的被窝又凉了，很难受又容易感冒。一个冬天，我曾经几次重感冒，咳嗽不止。不过，军人排长都同我们睡在一起，二排长就睡在我们4班。平时，大家都没有洗澡，用热水擦一擦身就不错了，弄不好也容易感冒。每个月集中到团部大澡池洗一次澡，也搞得满身大汗，出到外面冷风一吹，也很容易感冒。这就难倒了南方人了。还有，每个月都会搞3、4次“紧急集合”训练，无论白天黑夜，更是令人心理紧张，冬天就更加难受。
吃饭在营部大饭堂，每天由各连、排派人帮厨。各班围着一张大四方桌，站着吃饭。个人自备碗筷，统一放在饭堂内规定的碗橱内。伙食不错，都是大米、白面，一日三餐，午餐、晚餐都有一点肉食，饭不定量，菜是每个班一大盆，各自伸筷子。菜式简单，菜谱每周不同，每周一次加菜“改善伙食”。餐餐饭前全连整齐排队，唱着歌，精神奕奕地进入饭堂。虽然是大锅饭、大锅菜，味道尚可，大家都感到比较满意。
过年了，饭菜式样也讲究起来，通常每餐会有两、三个菜。年30晚餐团圆饭，可以少量喝酒，但不许喝醉。记得一个湖北的小个子戴眼镜学生喝醉了，还不停地说政治气味很浓的胡话，严重违反纪律啦，大家都替他捏着一把汗。结果，年初四一早的政治学习会上就受到连部指导员的点名严厉批评。年初一中午餐，吃大包子，猪肉、牛肉、羊肉、素菜的几个式样，各自选择。一个包子足足有两个拳头并起来那么大，男学生大多数都能吃一个半到两个，真过瘾，这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最大的包子啦，令人记忆犹新。
在徐塘庄606团驻扎期间，我们的主要时间都花在政治学习上。一天上午、下午两个半时，通常都由正副指导员分别讲用，都是与政治密切相关的重要内容。正副连长很少讲课，讲的大多是军事方面有关的内容。只管讲，尽管听，也不要求必须做笔记，虽然简单枯燥也无奈，好在早已习惯了。课堂就在睡觉的营房大屋内的空场 ，每人一张小凳子，站着讲，坐着听。天冷搞得腰腿不好受，就集体起立跳几下、扭几下，松弛一番。
春节前几天，全连到团部北边5公里远的桃林大队（乡）去“访贫问苦”。这个乡村看来比较贫困，全是土坯墙草顶房，村里的人行道泥泞得很，走动十分不便。凡是贫下中农户，都分配两名学生进入，拉家常，说古道今。规定不允许大吃大喝，中午饭就跟农户家人一起吃饭，每人还要交半斤粮票和三角钱。遇上一家儿子结婚摆桌子，结果分配的两位学生在吃放前被临时安置到其他农户去。我看见户主家的灶尾上挂着几斤肉，说是给过年准备的，现在先熏起来。人们身上穿的很破烂，布满补丁。他们还说，就是目前这样还是比解放前好得多咧。
新年过后不久，全连有过一次拉练，踏着白雪行军到新沂县城202师部去。我们就睡在稻草铺垫的地上，倒是觉得比较缓和。师长等领导来到驻地看望大家，给大家热情的鼓励。此间，我们举行了一系列活动，包括联欢会，交流会，还与师部警卫连进行篮球比赛，并且参观了坦克团部队。
1969年3月，中苏发生珍宝岛边界冲突事件，举国声讨。606团曾经参加赴朝作战，昔日的威风犹存。一天上午，606团也举行武装示威游行，军人们背着枪，拉着炮，赶着骡马车，由于当时部队很多军人搞“三支两军”去了，留守的部队人数不是很多，但是队伍仍然威武雄壮和浩浩荡荡在营房周边游行，高呼口号，唱着战歌，“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苏修社会帝国主义，打倒新沙皇”！
春天来了，大地在欢笑。3月中下旬，学生连离开徐塘庄606团向东出发，途经东海县白塔埠机场并且住了一个晚上，然后直奔赣榆县罗阳公社小东关202师农场，暂时入驻在场部部队营房。
那时，正值202师炮兵582团（6072部队）在农场轮勤屯垦，周围驻扎着一个榴弹炮连，一个加农炮连，一个迫击炮连。还有比我们先期半年到达的、1967届毕业分配到2、6、7机部工作的“学生一连”。这样，我们就编为“学生二连”。
农场东南方向不远处、可以清楚看见的就是著名的连云港的云台山（花果山）。整个农场都是很正规的田字格方的水稻田。这里，连片的部队农场，与我们一条小河之隔的南岸就是67军201师农场，也有学生连队。
正式到达小东关师部农场以后，学生连队的日常主要任务就由政治学习转变为农业生产劳动。开春时节，布谷鸟叫了，就要放水浸田，进行种植水稻的系列耕作。
第一件任务，就是打垄补埂，挖沟疏渠，引水浸田。那时候，天气依然十分清冷，靠近海边，凉风习习。打垄补埂，那是与干土打交道，人们干得很欢快，嘭嘭打垄声音响彻田间，汗流满面。然而，挖沟疏渠就必须要与泥水打交道，挽起裤腿和袖子，赤着脚站在零上6、7度近乎冰冷的泥水中，加上习习冷风袭来，是很难受的。我从小在南方农村长大，在泥水中干活既不新鲜又不可怕。我干活很卖力气，一身泥水，满脸汗水，很得排长的欣赏，曾经在半公开场合表扬我“能吃苦耐劳”。
第二件任务，就是打土坯砖，准备建独立的新营房。打土砖坯先得在泥里面掺入一些切成小段的稻草，再用水练成软泥。人们挽着裤腿，赤着脚，在泥水中不断地踩来踩去练泥，又冰凉又 扎脚，直到湿泥均匀以及软硬合适，然后进行脱坯。连续几天赤脚功夫，完成脱坯任务，人们的脚丫子被剥去了一层皮，白白的。
第三件任务，就是建筑新营房。这时，因为原排长转业而换来新任排长姓周的苏中人，他很“左”和很挑剔，带领我们建筑新营房。新营房建设在田野中间，距离场部约1500米左右，打夯地基、搬土坯、递瓦片、和泥浆等所有小工都是由学生们充当，一天下来，又脏又累。一共10天功夫，盖好了两排整齐的20多间新房子，都是土坯砖墙，木门，木窗，塑料布当玻璃，青瓦屋顶，包括连部、炊事班、饭厅、公厕等，还有小广场、水井等。随后，我们很快便搬进新建的营房中驻扎。每个排一大间，每大间又分成三小间，每个班住一小间12个人，睡在平铺的木板大床上。排长在三个班中轮住。
第四件任务，是育秧和插秧。
首先，是平整秧田，播种育秧。为了防止鸟雀啄食稻种，还在秧田周边插上几个假人吓唬鸟群们。
6月1日正式开始插秧，都是人工弯腰操作，脸朝田水腰背朝天。骄阳似火，田水被晒热了，腰背和脸上的汗珠不断地滴落在田里，真是“汗滴禾下土”。凡是南方人大都安排去插秧，北方人大都安排去拔秧、送秧，各排、各班之间进行竞赛，看谁插秧最多最好。
连续几天插秧，造成我的腰椎劳损，局部肿痛，实在是忍受不了，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向班长提出能否调整一下，让我去挑秧送秧。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晚饭后，新来的那位周排长亲自找我谈话，直言批评我怕苦怕累，并要我坚持到底。恐怕是班长把我想调整工种的想法告诉了排长，或者是排长晚上巡夜在各班门、窗外窃听学生们私下的言语，因为他有这个习惯。从此以后，那位周排长对我是斜眼相看。更不幸的是，我的腰椎从此落下滑脱的毛病，不能弯腰过久或者座凳太低、太久，随着年岁增大，病情愈严重。同时，也给了我一个永远抹不掉记忆。
第5件任务，是水稻秋收。10月初，二排周排长奉调离开，新换上来的是姓张的排长，大高个子，山东临沂人。没来几天，他就找我谈话，说年轻人要能够吃苦耐劳。我没有太多话可讲了，心里明白肯定是那位周排长留下什麽话语啦，我无论如何卖力气也难以扭转他们的偏见。10月底，稻田一片金黄色，进行收割了。收割稻子也是全部人工操作，南方人大都安排去割稻子，也是弯腰干活；北方人大都安排去运送割下来的稻杆到打谷场，以及利用脱粒机进行稻子脱粒。一个星期的时间，秋收工作全部结束，“学生二连”的水稻获得大丰收。不过，几天弯腰割稻，我的腰椎病情加重了。拖拉机日夜开动，3、4天功夫就把全部农田犁翻完毕，意味着一年一造的水稻种植任务完满结束。
在“学生二连”发生过好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除了在徐塘庄606团时发生的有人喝醉酒、说疯话、挨批评和吃到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子之外，还可以列举几个故事。
第一次看见大海和挨批评的故事。驻地往东方向大约5、6公里就是临洪口海边。学生连队里的学生们绝大多数都没有真正看见过大海，大海有着很大的诱惑力。有一个星期日，阳光明媚，吃过早餐不久，十几个学生在二排副的带动下，开路直奔海边而去。农场与海边之间是一片芦苇荡沼泽地，再往东是连片的盐田盐场，因此必须不时的绕行。走了一个多小时，不远处是一道拦洪大坝，隐隐约约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看见成群海鸟在飞翔，大家心情顿时激动起来，连奔带跑的登上坝顶。啊，大海！深蓝色的茫茫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东面是美丽的秦山岛，一些渔船和进出连云港的大船在行驶，无数的海鸟在飘游与翱翔，岸边激浪发出的啪啪声，组合成为一部优美动人的图画和海边交响曲。生平第一次看见大海，人们在喊着、跳着、唱着、说着，还有的在赋诗，以不同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激动心情。可惜的是，没有一部照相机，此情此景只能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真是流连忘返，乐不思乡，一看时间不早了，大家依恋不舍地告别大海往回走路。等回到驻地的时候，午饭将要结束了，耽误了吃饭时间，大家有一种挨批的预感和准备，好在有二排副挑头。连长就问你们到什么地方去啦，大家异口同声回答是去看大海了。第二天下午政治学习会上，连长通报并不点名地对去看大海耽误午饭、自行其是、违反纪律的事情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包饺子的故事。“学生二连”搬进新建筑的营房后一个星期日，吃过早餐一小会就听见炊事班的人通知，各班到伙房去领取面团和肉馅、擀面棍、以及盛放生饺的托扁，要包饺子啦。各班自己解决，炊事班管煮。这一下就难倒了我们4班，都是江南人，没有一个会干饺子皮的，搞得一塌糊涂。眼看其他班都吃饱肚子纷纷出去游玩了，我们一大半还没有包呢。邻近班的人看见我们都感到好笑，好在女生排的几个学生吃完饺子以后过来帮忙，终于把饺子全包好了，成为全连最后煮熟和吃完饺子的一个班。从此以后，我们就烦气包饺子。
实弹军事训练的故事。农闲时，“学生二连”抽空搞军事训练，并进行步枪实弹射击和手榴弹实弹扔投。一连好几天，从早到晚，人们都趴、跪、立在地上训练步枪射击瞄准的姿势动作，以及投扔手榴弹姿势动作训练，训练大家的基本功和要领。每个排挑选一名射击瞄准和投弹的动作比较标准规范的学生进行示范，二排挑选的是我，感到很高兴，其实在学校上体育课投弹训练时，老师就经常叫我当示范。
各排挑选出来的尖子先行一天进行实弹射击。那天上午，天气阴沉，等我们刚到达靶场，就开始下雨，连长说风雨无阻。雨越下越大，我们要开始实弹射击了，每人五发子弹，打的是半自动步枪。浑身湿透，趴在地上，满头满脸的雨水会影响瞄准射击的效果。我是第二个出场的，前4发子弹打出39环，第5发子弹不理想，只打了8环，结果是5发子弹打出47环。连长当即表扬，说这样的大雨天气能打出47环，可以说是很好的成绩了。第二天，雨过天晴，蓝天白云，全连学生集合到靶场进行实弹射击，仅有一个学生打出48环的最好成绩。
更加刺激的是手榴弹实弹训练。人们通常不太害怕“砰”的一声枪响和突然的后座力冲击，但是手榴弹爆炸却会吓倒很多人，尤其是胆小的女同胞们。每个人两颗手榴弹，女生排三个班分别安插到三个男生排，每天一次实弹投扔，统一由一排长带领进行训练。我们二排和一个女生班是第二天进行，先男后女轮着投弹，其余的人都躲在坑道里，进展一直比较顺利。轮到倒数第二个人投弹了，这位山东籍北京某院校女毕业生却是战战兢兢，一排长手把手嘱咐她，大家在鼓励她，结果只扔出4、5米远，手榴弹正冒着浓烟，人们一阵紧张。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排长猛一下把这位女生扑倒在地上，自己压在她的身上，“隆”的一声爆炸巨响，泥土散落到我们的身上，一排长满身满头一层厚土，他立即起身摇头拍衣抖掉泥土，大家看见一排长安然无恙，一场虚惊过去，都感到很高兴，无不为他那种英勇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感动。
打鱼队的故事。农田内的排灌沟渠密布，与周围几条小河沟，与芦苇荡沼泽地以及大海相连接，每逢天下大雨的时候，排灌沟渠里的水就会哗哗流入河沟，大量的各种鱼类就会逆水而上，搞到排灌沟渠里很多的鱼游动。这时，人们只要那个粪萁、播萁在水渠中捞几下，就可能捕到鲜活乱蹦的大鱼小鱼。
连长提议成立打鱼队，并筹款购买了一张渔网。打鱼队由连长直接带领和指挥，队员由各班自报，再由排里初选，然后由连部选定，我是其中之一，加上连长一共15人，个个水性好，并且爱好捕鱼劳动。
连长是姓郭的山西人，爱好体育运动，曾经在广州解放军体育学院学习和训练。平时，一有空闲他就会吹响打鱼队特定的哨子声，队员们紧急集合，抬着渔网向河里与沼泽地的目的地出发。每次都满载而归，人们兴高采烈，鲜鱼吃不完的就晒成鱼干。遇上大雨，田水排流，河沟水渠里就必定游来大量的鱼群。这时，不管是白天黑夜，连长就会吹响打鱼队的紧急集合哨子声，队员们个个拿着工具飞快出发。记得有一天后半夜连续不断下了2、3个小时的大雨，凌晨4点钟打鱼队就紧急出发到驻地附近的排灌渠去捕捞，天还在下着雨。
大家往水渠里跳，水流较急，水深齐腰，没有经验的人很难在渠水里站稳。大家感到兴奋不已，鱼儿们逆水而上不断地窜击着你的腿脚。正好有一条大鱼往上游窜到我的两腿之间，我机灵地双腿一夹就把它夹住了，立即蹲下潜水用双手把它抓住，并叫喊着拿网兜来，鱼出水面，一看是一条大草鱼，足足有5、6斤重。我徒手抓住一条特大的鱼，心里感到非常激动和满足。
早晨7点多钟，连里来了一群人帮助把捞上来的鱼抬回连部，过磅一称，足有近500 斤，其中我徒手活捉的那一条草鱼有近7斤重，此后再也没有打捞过这样的大鱼了。除了自己连队吃以外，还给“学生一连”和场部个单位送去。记得“学生二连”解散时，听连长说估计有300多斤鱼干。
评选五好战士的故事。眼看到了年底，连队里要进行评选五好战士的活动，结果不出预料，我没有评选上，班里的二排副、班长、副班长也没有评选上。连长很欣赏我在打鱼队的出色表现，鼓励地说不要泄气，来年再努力争取。我带有几分不公不服的语气说，周、张二位排长不分青红皂白、偏眼看人，也不知道那一点令他们不满意，简直是白卖力气了。直到现在，说起此事我还感到蹊跷和不解。当然，我并没有把一个学生连队的什麽“五好战士”称号看成很了不起，但是让我理解了什麽叫做“任劳任怨”，明白了评选活动的形式主义、顶头上司的威权、以及内部关系的复杂性。
连队里“死了一个人”的故事。“五好战士”评选活动结束的后几天，在上午的政治学习会上，指导员非常认真严肃的给大家通报说，我们连队最近死了一个人。大家一听，无不感到愕然。紧接着，指导员就说这个“死掉的人”就是一排的杨大裕。在场的所有眼睛瞬间转到杨大裕身上，他红着脸，低着头，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吗？只见指导员当场拿出两封信，一封是杨大裕写给他乡下村妇老婆的，谎报和诡称杨大裕已经死掉，叫她赶快改嫁。字迹虽然有些造作，但是明白人一看便知这是杨大裕亲笔所写。他老婆不信，就写了一封信质询“学生二连”的领导，并将杨大裕写的假报信一起邮递过来。真相大白了：原来是杨大裕企图抛弃学生时期结婚并生有孩子的乡下老婆，另寻新欢，就鬼迷心窍的写了那麽一封如此笨拙和“小儿科”的信回家。这时，人们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杨大裕。
杨大裕是四川人，北京建筑建材工业学院毕业生，矮胖壮实的身段，平时装得很积极，负责放养鸭群，又帮喂猪又帮厨，还经常打扫室外场地，并且经常与部队领导拉客说话等，很多人对他的那套装模做样的表现早已看不顺眼，今天出此下策和身败名裂，大家并不感到奇怪和可惜。
指导员当即宣布取消杨大裕的“五好战士”称号和责令杨大裕写出深刻书面检讨报告，交由学生连营部处理。这件事情，据说轰动了全团的指战员。
70年1月下旬，部队传达上级关于学生连队解散、进行再分配的命令和通知，为时13个月的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的生活就要结束，大家感到很兴。指导员做了一个总结报告，吃了一顿会餐，合影留念，在春节前一个星期的那天早上，连队的军人干部战士欢送大家上了汽车，“学生二连”的全体毕业生从此各奔前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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