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存在。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匆忙回到它上升之处。风向南刮,又往北转,循环周行,旋转不息。江河向海里流,海却不满溢;江河之水归回本源,循环流转。……已有的事必再有,作过的事必再作;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其实,很久之前已经有了,在我们之前早就有了。以前的事,无人记念;将来的事,后来的人也不追忆。” 2020这年我正好50岁。 2020年的庚子年,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庚子年。 2020年的开篇是很温馨的。圣诞节和先生去了一趟古巴。 椰风海浪, 蓝天白云,美酒咖啡,鲜花美食,日子如海边的细沙一样滑过,享受了七天的阳光和沙滩,我们于元旦凌晨,带着加勒比海的晴朗回到了家里。 今年的冬天不冷,据说是一个多年难遇的暖冬。 很早中医就有讲:“暖冬,易发为瘟疫。” 这场起于庚子年前的全球瘟疫,我查询了网上的数据。到2021年2月11日,也就是到庚子年的最后一天,全球感染病例总计1.08亿,治愈人数6070万,死亡人数239万。 庚子年结束的第十天,《纽约时报》头版发布了一份名曰《悲伤之墙》的“点”图,近50万个黑点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版面。从2020年2月29日美国发现第一例死亡病例开始,每一个黑点都代表一个逝者,每一个逝者后面都是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 当武汉的疫情刚刚开始,网络,电视,微信,报纸的新闻; 亲朋好友的纷纷传言…… 各种资讯汇聚成河。 我,就是被风刮到水里的一片枯叶;在泥沙俱下的漩涡中打转。 清晨起床,顶着失眠的头疼,半睁惺忪的眼睛,马上打开手机搜寻。找武汉的报道,找方方的日记, 看国内的朋友圈。焦虑; 恐慌, 工作生活还是要继续。心里却很绝望,新冠病毒已经在来的路上狂奔。 夜晚,突然醒来,我常常一身冷汗。黑暗中,我仿佛看见它在无声地冷笑。 2020这个庚子年,有的太多重大的事情发生,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平凡 的我,看见的不过是自己周围的方寸之地悲喜,听见的不过是家人朋友说话和叹息。感谢万维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稍稍整理一下凌乱的记忆,打捞起来几个脑海中漂浮的小碎片。
妈妈的春节 我妈是在19年12月回国的。现在是2021年春天了,她还独居在那座大城里。 移民加拿大接近一年,老妈思念故土上的亲朋,说是回国小住几个月,开春就转回。七十多岁的老妈有关节炎和高血压,忍受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憋窄空间,几次转机,终于回到那座美丽的大城。 2019年1月23日, 庚子年前的两天, 武汉封城。 一个拥有一千四百万人口,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枢纽大城市,突然封锁了所有的道路, 沦为一座巨大的孤城。 原因,是一种肉眼不能见的微小冠状病毒。由此,正式开启全球防御新冠病毒模式。 距武汉千里之外遥,妈妈的那座城市也启动了隔离模式。一个千万人口的大城,除了超市, 菜市和药店, 所有商店都关了。这座喜欢悠闲地逛街喝茶的城市,一下子陷入墓地般的寂静。 妈妈独居在她的北门老房子里。为过春节热闹,她邀也是独居的三舅妈到家小住。 一胖一瘦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幸运地在隔离期有亲人相伴,让我和妹妹放心不少。 庚子年的春节很难过。我和很多在海外的华人一样,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是在不安和牵挂中度过的。关于病毒, 关于武汉, 各种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我努力筛选,然后把一些自认为实用的信息, 发到我们家族的微信群, 希望对他们有用。其实除了徒惹纷争,基本是没用的。 两位老人隔几天出门买一次菜,哪里都不去。除了遵守隔离防疫的规定,还有个原因是缺口罩。那时大部分的口罩流向了武汉。 家里的口罩,是表妹从网上买了寄给大舅的。大舅分了6个给妈妈和三舅妈。轮流出门买菜,口罩是反复使用。我在网上搜寻了一些如何反复使用口罩的方法发给她们。还是担心她们口罩不够用, 我想到药房买一些邮寄回去。走遍了周围的几家药房, 都是断货。 突然想起一位上次回来聚会是见过的一个小学同学,好像她在市药监会工作。以前虽然没有交集,但是上次见面大家还投缘。情急之下发微信给她,看能不能帮忙买点口罩。她说非常困难,下面 药店的员工上班都没有口罩。她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口罩送五个给我妈。我知道她那段时间天天在外面加班加点地工作,哪里好意思要她的工作配置?后来,我买Home Deport买了5个建筑用口罩。心里觉得聊胜于无,可以挡在旧口罩外面,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点吧?我告诉妈妈我很快就寄出来, 请她查收。妈妈说不用寄了,表妹刚刚为她快递了二十个,很快就到。我这才放心。后来我表妹告诉我, 那时网上哪里还能买到口罩? 我和我妈联系主要是用音频。因为视频通的话质量不好。正月十五那天正好是周末,也是我三舅的冥生。三舅妈也在我家,我特别打开视频和三舅妈聊天。 三舅妈显得比去年苍老,嘴唇有点脱皮。她眼睛本来小,现在更加地小了。说话有点无精打采, 互相问候几句,她就把电话递给我妈了。 我在视频上也看到我妈。短短两个月,人怎么就胖了一圈?老妈说不能出门,每天吃完早饭就开始准备中饭。中饭吃完就准备晚饭。其他时间只也就是看看电视, 做做八段锦。没法写字,读书也静不下心来。吃得多, 睡得多,自然就胖了。 我有点心堵,口里却逗她:“是不是呀?圈养就是长得快哈。” 我没忍心调侃她的得头发。 妈妈一向注意形象,尤其是头发,在加拿大她总是不满意理发店的水平。在国内, 她总是几天就要去一次理发店。她的头发虽然花白却浓密。她总是把头发打理得有型有款,穿着又得体,是远近闻名的优雅老太太。那天是元宵节,我看见她穿一件旧羽绒服, 灰白的的头发蓬散在肩上; 大概在家烤火太多,眼睛红肿。脸上是那种虚浮的胖。 看着都有点不象她本人了。 我得鼻子有点酸,赶紧找了个借口下线了。
我的春假 三月初魁省的学校开始放春假一周,但是幼儿园一般不放假。 这段时间,在日本海域的钻石公主号,美国海域的至尊公主号豪华邮轮纷纷爆发严重新冠疫情。数千人漂流在海上,补给困难,空间狭小,形同海上监狱。有媒体报道, 称它们是“人间地狱”。 通常春假期间,生活在寒冷冬天的加拿大人,喜欢带孩子去热带海滩或是邮轮享受几天短暂的温暖得阳光。我工作的幼儿园,已经知道有好几个孩子要随父母去加勒比海度假。园长一家几个月前也订好了邮轮。邮轮疫情以后,她多次要求退款被拒,只得成行。幼儿园就交给我管理。 她离开以后,我每天除了日常工作就是不停消毒。一天做好几次消毒,心里还是不能放心。稍有空闲, 我就去查询加拿大政府网站,看是否有出国旅游回国的新规定。然后查询园长的邮轮走到哪里?新闻里有没有新的感染邮轮的报道。 每一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一周就在这种身心疲惫,焦急不安中过去了。 还算幸运,他们的邮轮没有发现新冠感染。加拿大政府对国外旅游也没有新规定。那么一周的春假结束,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孩子海外回来的孩子回到幼儿园。鉴于当时的愈来愈糟糕的情况,我请求园长和一位从巴西回来老师,上班之前在家隔离观察三天。她们同意了。 那时意大利被形容是“丧钟频繁响起”的疫情重灾区。我从老师那里知道一个意大利裔男孩的爸爸刚从国外回来,处于谨慎,我询问了他的旅行目的地。他告诉我是去墨西哥出差,我才释然。可男孩的妈妈不爽了,跑到办公室来和我理论。她说她是医院的工作人员,难道还没有我清楚现在的情况?我只好道歉,主要是想到幼儿园这么多孩子和老师的安全。 事实是,那把悬在半空的利剑很快就挥下来了。 第二天是3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宣布:新冠疫情开始在全球大流行。那一天,河对面的城市报告了第一例新冠感染病例。 安省马上宣布立即关闭所有学校和幼儿园;魁省也匆忙宣布关闭。由于安省还在春假之中。等下周春假结束,从国外旅行回家的人们就直接进入隔离。而提前一周休完春假的魁省,孩子和家长已经带着旅游中感染的病毒回到单位,学校和幼儿园四天了。让我不能不怀疑疫情开始时,魁省的居高不下的感染率,远远超过其它省份,春假没有隔离会不会是个重要的因素? 关园前的最后一个下午,老师和家长都很凌乱。很多家长提前来接孩子。我看见那位来和我理论的妈妈来的比平时早。她站在过道边,左手抱着一大包孩子的纸尿裤,右手在整理柜子里孩子的个人物品。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假装没有看见她。 非常清楚地记住这一天,是因为那天是我女儿17岁的生日。
女儿的毕业 我早就料到,女儿的2020年肯定是特殊的一年。我家有女初长成。 这一年,是她中学的最后一年。也是她考上音乐学校以后,学习钢琴课的最后一年。同时,也是她法定成年以前的最后一年。 我未曾料到,对全世界所有的学生而言,2020年都是特殊的一年。 3月11日是我女儿的生日。这一天,省府宣布关闭所有的学校和幼儿园, 学生们就仓惶地回到了家里。说是“仓惶”,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准备,立即就被遣散回家了。女儿只背着她平时上学的书包就回到家。初始政府说关闭四周。女儿的书本,学习用品,运动用品都没有拿回家。孩子们以为一个月就会重返学校。结果他们的网课就一直上到学期结束。接近期末考试的时候,学校通知他们回校取个人物品。 女儿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生活上没有太多的追求。不过这高中最后一年, 她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安排。她在网上挑了两套晚礼服,准备一套参加毕业典礼,一套参加音乐学校的钢琴汇演。我记得她那时除了做作业,她每天就是狂练(砸)钢琴,声音很大,时间又长,有一次我得耳朵受不了了,忍不住了半真半假地问她:“告诉你妈,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白我一眼回答到:“人家在准备最后一次演出。我在尽力而为好不好?” 后来没有了钢琴演奏会,当然也没有了毕业典礼。女儿倒是表现得比较冷静。只是告诉我,她一个要好的朋友伤心得哭了。因为她刚上中学就开始憧憬毕业的舞会。等了这么多年,却没有舞会了。 其实女儿还是有一点难过的。年初时她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网上预订了来多伦多的韩国BTS天团的门票。她们需要在多伦多住一晚上。她非常期待地我讨论了好几次,到底住在小姨家好? 还是和朋友住旅店好? 女儿的高中乐章接近尾声,本该出现一个小高潮,然后顺利滑向下一个章节。结果却突然画了一个休止符。 她和朋友们的高中生活嘎然而止,匆忙草率地就结束了。不是暂停键, 是永远结束了。 所有的课程,作业,考试, 都是在网上进行。到六月下旬期末考试前,学校突然电邮通知, 要求所有学生去学校清理个人储物柜。每个人必须提前预约时间,一个人十分钟。要求必须戴口罩, 保持社交距离,不能和他人身体接触。 那天下午是我陪女儿到学校去的。严格地讲,我只是充当司机,在停车场等候。 车刚刚驶进停车场,女儿就发现不远处她的一个朋友。 她马上摇下车窗,兴奋地大叫朋友的名字, 全然不顾平时对我的提醒:公共场合小声说话。她的朋友是一个高个子女孩。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马上转过头来寻找。当她看到女儿坐在车里,立即拎着两个大包,迈着她的大长腿,向我们的方向快步走来。我看女儿已经把她座位边的窗户摇到最低,赶紧小声提醒她:“别靠太近哦。” 女儿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她朋友说:“Baby, stay……That’s enough.”女孩也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慢下脚步,绕过我们的车头,向旁边一辆车慢慢走去。 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对女儿说:“Sweater, hug you! Bye……” 女儿挥了挥手,她的眼睛一直追着她朋友的背影。直到朋友的车慢慢开走,她才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楞了几秒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迅速戴上口罩,冲向后备箱,拿出两个预备好的大购物袋,快步走进了大楼。 不到十分钟她就出来了。手里的两只购物袋很沉重。我下车为她打开后备箱,她把手上的袋子放了进去。一只运动鞋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来替她塞进袋子里。她告诉我楼里除了一个老师,没有看见其他人。我提醒她:“今天说不定是你最后一天做这个学校的学生。要不要照张相留个纪念?” 在这所田园一般的学校, 女儿度过了她酸酸甜甜的中学生活。有了几个可以一起欢笑流泪的亲密伙伴,她们一起从懵懂女孩长成青春少女。毕业这一天, 难道不是该有尖叫和拥抱吗?难道不是该有盛大的毕业典礼和人生第一场舞会吗?难道不是该有一袭华美的舞裙,和一个帅气腼腆的男舞伴吗? 我不知道我是电影看多了,还是生活本身就是那么戏剧化? 还有那所古老优美的音乐学校,和放着古旧三角钢琴的演厅。难道多年来日复一日的练习,周复一周的晚课,频繁的周末演出,孩子们和父母亲多少时间的累积,难道不是该有一场精彩绝伦,掌声如雷的毕业汇演吗? 一切就这样匆忙结束,连我都觉得不是一点两点的遗憾。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女儿平时是不喜欢照相的,今天特别听话。正好旁边的草地上有一块大石头。她就斜坐在石头上,没有脱下脸上的口罩。阳光并不强烈,口罩上面是一对弯弯的眼睛,盛满笑意。风吹起她的短发,拂在她朝气的脸上。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阴影,连口罩上都没有。 看着她在和煦的阳光里笑着,发散着青春的光彩。这一刻,我又觉得我的叹息有点多余。 还好,六月份疫情稍有缓解,学校大概也很同情这一届的毕业生,让毕业班最后一次返校。女儿带着她的自己镌刻的土豆印章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她回来跟我说,她在同学们的纪念册上盖上她的中国姓。 记得上幼儿园时女儿是班上唯一的 “Chinese Baby”。但是她不高兴做这个独一无二。她告诉我她想要一张和朋友一样的脸和蓝眼睛。小学五年级时为了不学中文,她坚决不去中文学校。如今,当某些西方人把病毒的源头指向中国的时候,女儿的高中毕业留念的方式竟然是这么地中国。 她给我看了印在白纸上的印记。我心里特别为她欢喜。
微信的风波 微信群大概是目前中国以及海外华人最喜欢,最重要得通讯工具了吧? 我有一个“我爱我家”的微信群,我妈妈那个家族的两代亲人几乎都在里面。通报家族的事务,分享各人的信息,表达节日的问候,生日祝贺,偶尔玩笑……包罗万象的内容。不管是在哪个地方,都能及时联系上,真的方便。群里虽然各人性格不同,所处的国家不同,关注的对象不同,观点不同时有争论,因为家里长辈在的关系,基本上大家都是点到而止,并不是很较真。平日里群里的氛围是轻松和谐的。 疫情开始后,群里的火药味就越来越浓了。病毒的源头,疫情的瞒报,物质的捐献,方方的日记,防疫的措施, 东西方的报道……各种事件都可以成为争论的焦点。各人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群里开始 争论不休。这里面,我先生和妹妹特别坚持自己的观点。两个人常常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群里时不时就上演李劼人的《大河三部曲》。从《死水微澜》演到到《暴风雨前》,最后是《大波》。 我妈告诉我她的血压受不了,这样炒下去,不如我们一家人都退群。我没有同意她。在我的规劝之下,我先生退群了。他离开以后群里安静多了,但是大家好像也不再参加议论,都不表露自己观点和看法,大家显得有了距离感。 我当时感觉这个病毒是太可怕了,不光夺人性命,还伤害感情。微信群被它搅动得风波四起。后来和朋友们说起,好几个人都有同感。有愤然退群的,有被强行拉黑的。有姐妹相骂的,有好友绝交的。同学,朋友,父子,姐妹,甚至夫妻关系……疫情之下,感情被撕裂了。
家庭的防疫 疫情就是一场战役,很多的家庭,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亲人。战争刚刚拉开序幕时, 我先生给家里做过一次“战前动员”,我还有印象。 动员之前,先生就开始筹备“战略物质”。 三月初,我们这边疫情开始,中国的“口罩荒”已经基本结束。先生立即向国内的朋友和同学求助,很快购买和赠送的口罩就陆续从国内发过来。看着贴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包裹袋,心里那份温暖真的很感人。除了自用,我们还提供给同事,朋友和教会。 先生买了加锌的维生素C,去中药房配10付预防的中药,又网购了紫光灯和血氧仪,还准备了几盒莲花清瘟和泰诺。在门厅里腾出一块地方放晾衣架。外面回来脱下的衣物,收到的包裹,采购的物品,都放这里先用紫光灯消毒,再归位和拆包。旁边的柜子上有消毒液,消毒巾,口罩。方便进门消毒,出门防护。 那天大家正吃晚饭,他突然慢条斯理地对我和女儿说:“我们已经准备好,该有的都有了。只要我们大家小心防护,家里就是安全的。没什么好担心,也就是在家里休一个长假。我们家肯定没有问题。” 女儿听了一脸平静,继续埋头吃饭。完全不知道他爹是在做“战前动员”。我拿筷子的手有点僵硬,心里有一块地方柔软了。 前一天半夜,当我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我看见他睡房里透出少许微光。我第二天早晨问他半夜在干什么?他说既然睡不着,干脆就在床上看一会儿电脑。 想起最近流行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我想改一改:哪有什么勇敢无惧,只不过是有人想保护他必须保护的人。 。。。。。。 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了, 但是遗忘也很快。没有忘记的就记个流水账吧。 我在隔离了两个月后,重返幼儿园工作。天天戴口罩已经是一个习惯,有时候一个人在办公室都会忘记取下。除了日常,每天重复着测温,消毒,再消毒的日常工作。期间有一次发烧和喉咙肿痛。做了核酸检测,在家等待 6天,拿到阴性结果的报告,继续上班。这样的生活已经快一年了。 先生继续在家上班。耳朵里面的粉瘤让他的耳朵胀痛不已,偶尔身体也会失去平衡,好几次跌倒,碰伤自己。他一拖再拖,只能在2020年最热的八月去蒙特利尔的医院做了第三次粉瘤切除术。因为没有做核算检查,医院视他如新冠病人,晚上住在隔离病房没有空调。不能用卫生间。由护士更换便盆。进来一次换一套新的防护衣和面罩。他说热得浑身大汗,几乎整夜未眠。但是被彻底隔绝在医院的病毒之外,他告诉我他其实是难受并快乐着的。 女儿一直在家上网课,她适应得很不错。没有课的时候,会睡到中午醒。有考试的时候就熬到两点睡。基本上一天两顿饭,一周七天,一天24小时都穿睡衣和睡裤。有一条睡裤的膝盖已经磨破。我让她扔掉,她告诉我很舒服。上College已经快一年了,她说她能分辨出很多同学的声音, 不认识他们长的样子。 因为缺少老师,我去班级代课。腰椎的旧伤复发,在家里躺了两个星期, 戴着口罩做了三个月的理疗,慢慢恢复了腰力。 妈妈最好的“毛根朋友”(发小)杜阿姨的老伴去世。他每年冬天都会哮揣发作住一次医院。这一次医院不让住,就走在家里了。杜阿姨有乳腺癌,她没有想到只是哮揣的老伴会走在她的前面。政府规定葬礼和火化不能超过四个亲属参加。杜阿姨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去了,她留在家里等骨灰。事后几个月,我妈妈才知道情况。 我大舅妈在家门口被送外卖的电动车撞骨折。外面小哥声泪俱下地赔罪,但是就是没有钱。还好舅妈的医保可以报销90%,于是放他走了。医院规定手术住院只能有一个家属守候,必须核酸测试阴性。78岁的大舅舅一个人咬着牙,全程陪护老伴直到出院。 大舅妈手术期间,六舅脑溢血去世了。他比我妈妈小7岁。文革时在云南建设兵团割了8年橡胶。 六舅没有葬礼,两天后遗体直接火化。六舅妈让六舅和前妻的孩子去火葬场看他最后一眼,其余近亲微信通知了死亡时间。 我九十多岁的婆婆搬去了养老院。 我家收养了一只留学生的缅因猫,他的主人没办法带它会中国。现在是女儿的最爱。 先生经常在家研究新菜式,菜谱积了厚厚一叠,他说以后要出一本疫情菜谱。 已经一年多没有去餐馆了,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想。 有一年没有去过游泳馆了。图书卡也过期了;不过反正也用不着。 2020年春天,妈妈行李已经打包好,机票却取消了。她现在在等疫苗,说是打了就过来。目前国内的疫苗只打59岁以下人群。 我和先生也在等疫苗,加拿大疫苗紧缺,现在老年人群还没有接种完。 现在是2021年3月31日晚上九点,刚刚接省府的消息,我们区疫情严重恶化,警报等级升为红色,宵禁将从晚上8点开始。下周起,学校,非必须商业关闭。幼儿园提供基本服务,但是建议父母不要使用。 庚子年发生了很多事;庚子年已经过去了。 疫情还没有结束; 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圣经里面有一段话, 我特别喜欢,抄录在下面: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 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栽种的也有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 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 这样看来,作事的人在他的劳碌上有什么益处呢?我看见神叫世人劳苦,使他们在其中受经练……现今的事早先就有了,将来的事早已也有了,并且神使已过的事重新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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