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评论==== 李娟出生于中国社会底层,在成名之前历尽生活艰辛。 作为底层普通一员,她对社会对压迫有切身体会。 中国是个权力社会,最高统治者通过一层层的权力构造来统治社会,一直统治到社会最底层。 底层的百姓由同样底层的百姓来统治,人性之恶便得到充分的张扬。 中国社会的文明就是这样 被摧毁的。 ================== 做了一个梦 作者: 李娟 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带着外婆去一个名胜古迹。中午我们入住一家宾馆。出去闲逛时看到路边有卖香烛纸钱的。接下来又在高德地图上看到附近有一个地方专供祭奠的人烧纸钱。于是我和外婆商量,要不要买一点烧给死去的人。外婆同意了。纸钱一块五一包,买了两包。然后我们又回到宾馆。 这时,我想起来,这个城市正是一位作家前辈生活的地方。于是我想在晚饭之前探望一下这位前辈。既然要拜访,肯定要买些礼物。于是我又出门在附近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一条裙子一包瓜子和一个西瓜。为什么要买西瓜?我不知道。不过那条裙子款式颜色都挺好看的,大小嘛,我这个裁缝估摸着应该也正合适。作为礼物应该不错。 然而,我还没回到住处,就收到了那位老师的短信。她对我说,她现在就在家里等着我过去。 我赶紧回复,你甩给我一个定位吧,我现在就打车过去。 结果她却迟迟没有回复。 于是我就拎着裙子西瓜和瓜子,站在原地等信息。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是不是外地人?你是不是要去上门做客? 我说是的。 他说,上门做客的话,按我们这里的规定,需要检查一下你准备的礼物是否符合要求。 我虽然觉得这个规定很古怪。但心想,入乡随俗嘛。于是问他应该去哪个单位送检。 (——哪怕在梦里,娟姨也是个大大的良民。) 他指了一下我身后不远处一栋年代久远的普通居民楼,说,负责检查礼物的纪委纠察委员就住在这个楼里。 我又问,是几单元几楼几零几房间,我上去找他吗? 然而对方说,不用,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动,他一会儿就下来找你了。 我很奇怪,问,他认识我吗? 对方回答,因为这个院子里目前就你一个是外地人,脸生。纪委纠察委员整天通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一看到有生面孔就会下来招呼的。 我又问委员长得怎么样,呆会儿可别错过了。 对方说,委员今年12岁,刚上初中。 我虽然对委员这个年龄感到纳闷儿,但并没有表示质疑。于是我就站在空地上一个显眼的地方等着。果然没一会儿,一个小孩子领着另一个小孩子从那个楼栋里出来了。对直向我走来,向我招了招手。于是我就紧跟着他们,进了楼道。 楼道对面的房间就是他家。开门进去,正对一条深深的走廊。左侧一路并排着三个房间,门都开着,分别是客厅和两间卧室。右侧的门都关着。走到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厨房。可以看出,委员家并不宽裕。厨房右侧是过时的水泥灶台,角落堆满了瓶瓶罐罐。正对门是一个桌子,有个女人坐在桌子前踩缝纫机。旁边还有一台锁边机。她的左侧有一面大案板,有一个人俯身案板上裁裁剪剪的。在我的右边,还有两个人坐在一起闲谈。左侧还有一个房间,门关着。 进了门,那孩子接过我手中的礼物包,把东西取出来翻翻捡捡。左边那两个人伸手过去,拆开我的瓜子包装袋,一人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我顿时有不满。但又想,可能这就是检查的方式吧。再说他们也未必磕得了多少,我买了一大包呢。于是还是没有说话。 作为裁缝,我对那个踩缝纫机的同行感到好奇。就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去看那个正在裁剪的人。却赫然发现,她裁剪的正是我买给老师的那条裙子! ——已经拆开了裙子的前后片! 我生气了,问她,这个裙子难道有什么不合适吗?为什么要拆?拆之前为什么不打个招呼? 她回答说,她只是把腰改小了一点,其它没动。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老师的腰围是多少?我都不知道,我是估摸着买的。 对方说,她又不认识我的老师,哪里知道腰围什么的。但是规定就是这样的规定,裙子的腰围必须得是统一的尺寸。 我一听大惊,连忙去找那个纪律纠察委员。我问他,好好的裙子,为什么要剪开,为什么要改尺寸? 结果他也说,这是规定啊。 我说,改了尺寸那我老师还能穿吗? 他说,可能就穿不了了吧?因为你的老师比较胖嘛。 我说那为什么你们还要改? 他说这是规定啊。 我说剪开了,我的老师又穿不了了。 他也认同道,确实穿不了了。 我说那就不要剪了呗。 他说,这是规定,没办法。 我都快气炸了。我觉得和这个破孩子根本就没法沟通嘛。于是心想,先把裙子拿回来再说。这会儿刚裁开没一会儿,说不定还能缝回去。 但是我一扭头,却见那个裁剪的女人正抓着那条裙子往后门跑。我追了过去。追出后门一看,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养着几只鸡。但是转眼工夫那个女人就不见了。只看到那件被剪开的裙子扔在旁边的柴火堆里。再定睛一看,我的那包瓜子也扔在那儿,只是全剩下瓜子皮儿了。 那两个人磕得真够快的。 还有我的西瓜,也只剩下了几块瓜皮。 我气得要死,把这些东西全部捡起来,塞进原先装礼物的包包。作为证据,转身去找那个纪委纠察委员对质。 一回到厨房,那个就纪律纠察委员就把我领到房间另一侧那个上了锁的门背后。他严肃的对我说,规矩就是个规矩,纪律就是这个纪律。就算是外地人也一定得遵守。接下来,拉开了要和我大上一课的架式。 我觉得和这群人已经讲不通道理了,气得转身就走。 他在后面追了过来。我也跑的飞快。很快离开了这栋楼和这个小区。扭头看到他不追了,这才慢慢停下来。 这个地方天空高远,地势广阔。四周的建筑物都不高。我绕过一个摆地摊的,又经过一个卖烤串的。心想,唉,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再遇到商店,重新买一点礼物吧。 但又想,我那个老师就是本地人,她肯定知道她们这个地方的这种破规矩吧。所以手里提的这些被剪开的裙子碎片啊瓜子皮西瓜皮什么的也不能扔,一定要带去给她看看。向她控诉一番,听听她怎么说…… 至此,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这个老师仍然没有回我短信。我一时无处可去,便打开高德地图,信步往二环外的西北方向走去。感到空虚,也感到疲惫。 走着走着就醒来了。 。。。 至于这个梦暗示了什么,我累得已经不想追究了。 我希望有一天,能写一本关于梦的书。 我甚至觉得,我在梦里渡过的时光,远远超过现实里的时光。
2023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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