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掌权的普京和两度交权的华盛顿 作者:楚寒 二零一二年三月,年近六旬的普京,几无悬念地再次胜出俄罗斯大选,第二度成为俄罗斯联邦总统,重登他念兹在兹的总统大位。 而在四年前,当普京的“提线木偶”、前总统办公厅主任——43岁的梅德韦杰夫,成为俄总统之后不久,就为普京“量身定做”修改了俄罗斯宪法。 修订后的俄罗斯联邦宪法,将总统任期由法定的四年,延长到了六年。 普京的首度成为俄总统,是以俄罗斯联邦首任总统叶利钦的接班人之姿,赢得了二零零零年的俄罗斯总统大选。 那一年,普京47岁。任期,从二零零零年五月至二零零八年五月。 照目前形势看,普京很有可能在六年后,即二零一八年,连任总统。也即,他二度总统的任期,有可能长达十二年。 加上他此前已担任过的八年总统(2000-2008年)和四年总理(2008-2012年)任期,如此的结果便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民主化转型之后的俄罗斯,普京实际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时间,就将至少长达二十四年、或者更长,从而成为现代民主或半民主体制下罕见的一代“政治强人”、近乎事实上的“终身执政者”。 再任总统之位的普京,可谓俄罗斯政坛上的“大内高手”。 四年前,当普京的两任总统届满,他先是安排一个长期亲信、可靠的“心腹”继任其总统职位,自己则出任拥有实权的总理。因为苏联解体之后的俄罗斯联邦宪法规定,总统一次任期届满时,只能连任一次。 随后,又以总统梅德韦杰夫的名义修订宪法,将总统任期加以延长。 等到自己的一任总理职务到期时,依照宪法担任总统不得超过两届的限制已经解除,就由现任总统梅氏宣布放弃连任,而推举他回任参选下一届的总统大选。 在这次总统大选的竞选过程中,普京采取了包括通过立法将可能挑战他的反对党领袖排除出国家杜马、动用国家机器镇压示威者、操纵媒体修改民意、以及选举舞弊等等在内的一系列手段,最终得以高票“当选”。 等到再度出任总统后,他又任命这位长期跟随自己的“马仔”、四年总统任期届满的梅德韦杰夫,出任他的新任政府总理。 普京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及普、梅俩人联袂演出的这场政治“二人转”,让全世界看得目瞪口呆。 在普京的操作之下,这场俄罗斯联邦自一九九一年成立以来的第五次民选总统大选,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场合乎该国宪法、具备民主技术要素的多党竞争的选举。 普京的每一步算计,都在利用现行的俄罗斯法律,或者说,都在冠冕堂皇地打着依循法律途径的旗号。 通过精心策划的权谋运作,他成功地将自己的政治生命最大限度地加以延长。可是,从俄罗斯国内的宪法上,却让人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普京的挟势弄权,祸国乱政,其为满足一己之私欲、骄奢和虚荣,而置国家、民族和人民长远利益于不顾,可谓昭昭在目,令人齿冷。 经由媒体的披露,世人看到—— 在他长期的掌权之下,俄罗斯的经济体制日益出现寡头化问题。该国自2000年代起出现了一批新的巨商集团,并且大致控制了俄罗斯的经济命脉; 在他的治理之下,俄罗斯国内贪腐盛行,裙带交易普遍,公共服务失败,高级官员及其亲信频频爆出拥有豪华房产和大型游艇; 在他执政期间,他竭力压制反对派媒体和反对的声音,逮捕支持反对党派的财阀,抓捕异见人士,宛如在本国重建了一堵“柏林墙”; 在他执政期间,俄罗斯社会治安恶劣,犯罪猖獗,涉及对家庭成员的暴力犯罪在全球名列前茅; 与此同时,他在任内致力于打造一种新型的个人崇拜。他的团队将他塑造成带给国民“复兴伟大俄罗斯”的领袖,通过各种手段提升其民意支持度; 在对外方面,一直做着“大俄罗斯帝国梦”的普京,继承了昔日俄国历任沙皇和皇帝的对外扩张侵略传统,逐渐发展出一套“新俄罗斯帝国主义”和“俄罗斯世界”之类的疯狂思维。他接连发动了第二次车臣战争、顿巴斯战争、克里米亚战争、南奥塞梯战争、以及介入叙利亚内战等,给邻国人民和国际秩序带来了灾难和破坏。 普京的种种倒行逆施,对于一个经历过长期绝对皇权专制和共产极权统治、尚处于民主体制不成熟期的国家来说,实属大不幸矣。他的各种所作所为,使得本就脆弱的俄罗斯民主历程,变得更加地步履蹒跚。 对于世界来说,俄罗斯作为全球有影响力的大国,其国内民主政治进程这些年来出现如此的停滞甚至倒退,亦实为人类政治文明进程的一大遗憾。 尤其是,近年来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世界,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民主化浪潮,谱写了一曲人类社会追求自由民主的亮丽篇章。而普京的所作所为,在阻碍俄罗斯民主进程的同时,也给全球的这一波民主化浪潮,蒙上了一层阴影。 平心而论,普京并不是像斯大林、波尔布特、萨达姆、卡扎菲、金正日、穆巴拉克那样的暴君、独裁者,但他确实是二十一世纪一位罕见的将“民主”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政治人物。有评论文章在谈到普京时,说他是“B型独裁者”、“现代沙皇”,可以说确有几分道理。确切地说,他是一个介于民主体制民选领导人和专制政体独裁者之间的政客,一个嗜欲权力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政治小丑。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普京最崇拜的历史人物,是17世纪后期至18世纪初期的俄国沙皇及帝俄皇帝、史称“彼得大帝”的彼得一世。 在普京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里,唯一挂着的就是一幅彼得大帝的肖像。 难怪,普京的执政风格和施政蓝图,有着鲜明的“强国”战略和“复兴”色彩,处处可见几分三百多年前彼得大帝的影子。 普京崇拜的这位彼得一世,是俄罗斯沙皇国的最后一任沙皇(1682年至1721年),和俄罗斯帝国的首位皇帝(1721年至1725年)。 彼得一世无疑是沙俄和帝俄时期几百年间最有名的俄罗斯帝王之一,也是俄罗斯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大帝”之一。 所谓沙俄时期,即俄罗斯沙皇国时期,从1547至1721年,历时174年;接下来的帝俄时期,即俄罗斯帝国时期,从1721至1917年,历时196年。 彼得一世在位实际掌权共计三十一年(1694年至1725年),从22岁那年亲政直至52岁时离开人世。如此之长的掌权期,并且正值其一生的年富力强之龄,足够他大干一番“事业”了。 彼得一世在位期间,对内推行多项改革、重塑沙俄,对外不断地侵略扩张、发动战争。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他年轻时念兹在兹的“富国强兵”迷梦、“欧洲强国”痴梦,至于人民的自由权利和尊严,基本生存和福祉,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就算是陷千万人于饥寒交迫、尸山血海之中,也是在所不惜的。 自从这位年轻的君王亲理政事之后,俄罗斯一扫前朝的萎靡和封闭之风,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改革。比如,彼得一世大力扶植工业、鼓励对外贸易、不断增税募兵、改编旧式军队、改进武器装备、重视海权海军、兴办世俗学校、创建科文机构、改革社会风俗,等等。这一切,均是为了实现他少时所寤寐求之的俄罗斯的“欧化”、“西化”和“现代化”。 在他的强力施政之下,俄国确实从他上任之初各个方面均十分落后的面貌,逐渐地在诸多领域步向现代化,从一个内陆国向着海洋国迈进,也确实一度跻身欧洲列强之列。 但与此同时,这位俄罗斯的所谓一代雄主,对于同时代欧洲风起潮涌的启蒙运动思潮,譬如自由、平等、民主、共和、人权等,却表现出了“有眼看不见、有耳听不见”。在同时期欧洲各国方兴未艾的政治革新——譬如采行君主立宪、议会制等——面前,彼得一世也同样表现出了《圣经》中所直斥的——“耳聋眼瞎”。确切地说,乃是“逆时代潮流而动”。 原因是,彼得一世的所谓“改革”,并没有融入到当时欧洲的政治革新潮流当中,比如转向君主立宪制、或君主开明专制、采行议会制、建设新兴公民社会、尊重国民的公民权利,等等;反而朝向相反的道路一路狂奔,一条军事绝对皇权专制帝国的道路,那就是:加强沙皇专制独裁、加强中央集权、强化农奴制、对外侵略扩张、将东正教削弱成沙皇的附庸、强化国家(沙皇)对全民精神世界的控制等。 奇特的是,在彼得一世的统治下,俄罗斯作为一个国家诸多领域步向现代化、跻身于欧洲列强的代价竟是——国家的破产。整个国家在军事实力大大增强的同时,俄罗斯却变成了一个一贫如洗的国度,国家财力在其“强国梦”和“强军梦”的拼力下被耗尽一空。 更为可怕的是,彼得一世的所谓改革成果——“强国”和“强军”,其代价乃是全体国民都失去了自由,贵族阶层失去了原本有的自主性,而只能更加地依附皇权,农奴制被保留了下来,并且强化了这一野蛮的制度。这个诺大的俄罗斯,只有沙皇一个人是自由的,并且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宗教权威,占全国人口大多数的普通劳苦大众却一无所有,只有无日无之的皮鞭、苦役、死刑和恐惧。 换言之,彼得一世的所谓“欧化”、“西化”、“现代化”改革,乃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跛脚”改革。他的所谓“改革”,注重的只是国家层级的军事、经济、文化等领域,对于西方文明进步的核心层面——制度变革、政治改革、启蒙思想、宪法至上、宪政人权、君主立宪、政教分离、议会民主、权力分立和制衡、限制政府权力等,却根本无意去学习、去借鉴、去实践,甚至可以说是“逆时代潮流而动、”、“反文明开化而为”。 身为沙皇的他,进一步地合法化和加强了俄罗斯的传统专制统治。他的独裁和残暴,在历代沙皇中也算是比较突出的。正是在他的统治期间,俄罗斯真正成为一个高度集权、唯我独尊的沙皇“一人专制”体制,让本来就落后的俄国政治制度更加地专制和野蛮,也更加地落伍于时代。 经由彼得一世三十年的铁腕统治,在国家走向强大、强兵坚船、势力日增、版图增扩的同时,俄罗斯更加地背离文明、拥抱野蛮、拒绝启蒙,崇尚暴力。诺大的俄罗斯,成了一座各阶层均无个人自由的超级集中营,自由农民沦为了农奴,农奴又进一步被奴化,贵族和商人也逐渐失去了自由,各阶层人民所受的压榨和苦难更重了。在国际上,俄罗斯逐渐成为一头令邻国他国心悸的“贪婪北极熊”,一只随时会张开吞噬大口的“扩张怪兽”。 由是观之,彼得一世的统治方略,不过是南面邻国早年“强国弱民”、“强国奴民”、“颂国愚民”、“强军欺邻”的翻版而已。他用无数具尸体造就了自己一代雄主和霸主的“伟业”,又在尸山血海上建造了一个强大的版图空前的帝国。俄罗斯在走向强大和崛起,国度里人民的苦难却更愈深重了,世界的和平安宁也遭到巨大威胁。 是故从整个人类政治文明史的视野,来审视彼得一世,这位俄罗斯民族历史上的一代帝王和雄主,实非世界历史中“善”的、“文明的”力量,而是“恶”的、“反文明”的势力。其人其行绝非值得后人敬仰的政治家,亦非后世政治人物所应效法的对象,而应成为后世政治人物所引以为戒的前车之鉴、“反面教材”。 在我看来,普京应该学习和效法的,是另一位历史人物,同样是一个大国的政治领袖——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军政领袖、美国的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 据说,普京平日里最喜欢阅读的,是描写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斯托雷平等俄罗斯历史上著名政治领袖的传记。 我想建议普京的是,他更应该读一读的,是华盛顿的传记,和华盛顿的一些名言。 如此,可以了解华盛顿平生的两度交权。 他,华盛顿,第一次交出的,是军权;第二次交出的,是政权。 1783年,漫长而艰难的八年独立战争结束了。 随着英、美《巴黎条约》的签署,英国终于承认了美国的独立。 这时,51岁的独立战争头号功臣、担任大陆军总司令的华盛顿,拒绝了一些同僚怂恿他建立军事政权乃至担任国王君主的建议,而回到了他梦寐萦怀的弗农山庄园,回归平民生活。 在自传中,华盛顿是这样叙述自己的心态的: “战争结束了,我在有幸担任为国家服务的职务时,所抱有的伟大目标得到了实现。无疑,这是令人骄傲的时刻,也是一个光荣的时刻。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要做的事是——告别。” “我一直都认为,离开美丽的家园只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在有可能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去,回到那平静的山水之间,回到家庭生活的宁静中。同时,军队也要解散了,它同样是迫不得已的产物。我相信如果有可能,人们都不会想拿起武器,特别是我们这样爱好自由的民族。” 这一年的12月23日,华盛顿向大陆会议正式提交辞呈,辞去他在军队里的职务。 他在大陆军团里的最终头衔,是“将军和总司令”。 稍后,邦联议会在美国临时首都、位于马里兰州的安那波利斯的议院,举行了一场大陆军总司令的卸职仪式。 在这幕庄严的仪式上,面向昔日部下和议院议员的华盛顿,身着一身棕色的套装。套装纽扣上,印饰有展翅的雄鹰。 华盛顿先是对着众人鞠躬,眼中泪花闪烁。然后,面对官兵们,发表了一篇动人的、朴实谦逊的告别演说: “你们在部队中曾是不屈不挠和百战百胜的战士;在社会上,也将不愧为道德高尚和有用的公民……在抱有这样一种愿望和得到这些恩惠的情况下,你们的总司令就要退役了。分离的帘幕不久就要拉下,他将永远地退出历史舞台。” “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赋予我的使命,我将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并且向庄严的国会告别。在它的命令之下,我奋战已久。我谨在此交出委任并辞去我所有的公职。” 这时,接受华盛顿辞呈的大陆会议议长,代表议会,向这位军队首长表达了由衷的敬意: “将军,你在这块新的土地上捍卫了自由的理念,为受伤害和被压迫的人们树立了典范。你将带着同胞们的祝福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但是,你的道德力量并没有随着你的军职一齐消失,它将激励子孙后代。” 仪式结束后,华盛顿乘船,返回弗农山庄园。 在1783年圣诞节前夕的那天傍晚,华盛顿抵达家门。 自从1775年因战争离开心爱的家园之后,华盛顿一直都没有机会回家。 在门口欢迎他回来的,是他曾向其许诺过会在八年內返回家中的夫人,以及四个已经会走路的孙子女。 孙子女们全都在他离家的这段时间出生,慢慢成长。战争也夺走了他所扶养的继子约翰的生命。小约翰于1781年,在约克镇的一次行军途中,发烧过世。 在给朋友的信中,华盛顿写道:“戏终于演完了。我不再担任公职,如释重负。我希望把我余生的光阴,用于为善良的人们做事和品德修养上。” 在自传中,华盛顿有这样一段笔触轻松愉快的叙述: “在弗农山庄的生活是平静而充实的。我每天都会骑马巡视这片肥沃的土地,注视在阳光下辛勤劳作的农民们,注视我少年时代游玩的树林。这在我是一种无比的幸福,因为它不仅让我重温生活的乐趣,还会勾起童年时代美好的回忆。” 作为劳苦功高、声望高隆的开国元勋,华盛顿在独立战争结束后,主动辞去军职、解甲归田的举动,主动解散自己一手创建的军队、放弃建立军事政权、乃至担任国王君主的决定,对于这个新生的、经历了长期战争才赢得独立的国家而言,其意义是怎么样子去形容,也丝毫不过分的。 原因呢? 这一举措,避免了军人干政和军队管理国家的可能,建立了由人民选出的官员——而不是由军人、军事将领建立独裁政权——来组建民主政府的先例,从而避免了军国主义政权在美国出现的可能。 与此同时,华盛顿坚信,唯有人民才拥有对国家的主权;没有任何人在美国可以凭借武装力量、或军事胜利、或只是因为他出生于王孙贵族,就可以获得政权、进而执政。 华盛顿的主动解除军队,放弃建立军事政权、乃至放弃唾手可得的王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不是因为外在的压力,而仅仅是靠着内心的道德和个人的信念,就主动放弃了因着长期浴血奋战所获得的权力。进一步的,树立了军人或军事将领服从于文职政府、军队之职责在于抵御外敌、而不能参与国家事务管理的现代政治文明准则。 这是一次灵魂的飞升。这是一场心灵的革命。 也许,他,华盛顿,自己也不知道,他就这样创造了历史。 这位北美军事统帅的主动交出军权、解散自己一手创建的军队、放弃唾手可得的国家最高权力之举,在十八世纪下半叶王权皇权普遍存在于世的时代,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一举动,不但赢得了国内上下几乎一致的敬仰和爱戴,也赢得了国外甚至敌手的讶异和尊敬。 在此之前,北美独立战争的对手、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有次跟出生于北美宾夕法尼亚的英国宫廷画家、本杰明·韦斯特,一起聊天。 乔治三世问韦斯特:“华盛顿打赢了,以后他会干什么?” 韦斯特答道:“哦,听说他要回自己的农庄。” 乔治三世顿感十分惊讶,深深地感慨道:“如果真是那样,他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时间,来到1797年。 华盛顿在两届总统任期届满之后,面对国内一片挽留他继续竞选连任总统的拥戴声,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而建国之初的美国联邦宪法,并没有规定总统的任期。换言之,他可以继续参加竞选、寻求连任。 拒绝竞选连任的华盛顿,反复地告诉国人:“我走在尚未踏实的土地上,我的所作所为,将可能成为以后历届总统的先例。” 事实上,华盛顿的两届总统任期大有作为。 他冷静而又稳健地处理着美国建国初期遇到的各种问题,让这个北美新生的联邦共和国在面临内忧外患的考验中,得以站稳脚跟。他在两届总统的任期内,设立了许多持续到今天的政策和传统,譬如,确立了联邦法院和最高法院制度的法律,确立了宗教自由的宗教政策,规定了美国硬币的铸币标准,鼓励私营商业银行的发展,等等。 两届总统任内的政绩斐然,使他分别于1789年、1792年,两次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经过选举团投票无异议(即获得了全部的选举人票)的当选总统。后世学者们则将他,和美国第16任总统林肯,并列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 对于自己坚持拒绝连任第三届的原因,在写给另一位开国元勋、有着“美国宪法之父”之称的詹姆斯·麦迪逊的信中,华盛顿如此写道: “根据我国的情况,首先应创立良好的先例。我诚恳地希望,这些先例应建立在真诚原则的基础上。” 对于自己的这一决定,华盛顿是这么向美国人民解释的:“你们再继续选我做总统,美国就没有真正的民主制度了。” 这一年的3月4日,坚决拒绝担任第三届总统的华盛顿,向他的继任者约翰·亚当斯,移交了国家权力。 这一举动,在这个新生的国度里,创立了和平移交最高权力的范例。 告别白宫的华盛顿,带着轻松的心情,重又回到了弗农山庄园。 就这样,恢复了他一直期待的平民身份和平静的平民生活,过上了愉快而又充实的退休生活。 他在那里建立了蒸馏室,逐渐成为当时全美最大的威士忌蒸馏酒制造业者。 到了1798年,他的蒸馏室一度生产了超过一万加仑的威士忌。 两年后的1799年,美国即将举行总统大选。联邦党人因为党内分裂和声望日下,因此希望华盛顿能再度出来竞选。 这次,华盛顿在致后来担任俄亥俄州州长的乔纳森的信中,再一次地明确加以拒绝: “一旦我这样做将是可耻的,尽管这是我国同胞的愿望。而且,在大家的信任下,我可能当选并任职,但另一个比我更有才能的人却会因此去职。如果我参加竞选,我将应该被指责为昏聩无知的老糊涂。” 作为德高望尊的首任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在两届总统任期结束后,华盛顿自愿地放弃权力而不再续任,建立了担任合众国总统不超过两任的传统和惯例,维护了这个北美新生共和国的民主根基和宪政体制。 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华盛顿所确立的这种“总统每届任期四年,连任只能以一次为限”的总统选举制度,影响了世界上其他许多民主国家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选举制度。 在美国,这一惯例一直到了1940年,才因为处于二战的非常时期,被当时的小罗斯福总统打破。 在小罗斯福总统逝世后,这一只能担任两届总统的政治惯例,被正式写进了美国宪法第22号修正案里面。 华盛顿两次主动放弃权力的道德风范,和着眼于国家长远发展的胸襟气度,使他这种功成身退、主动交权的举动,载入了人类政治文明史的史册,也使他本人成为世界史上政治领袖的典范,而受到后世的普遍尊崇。 在美国国内,华盛顿通常被人们尊称为“美国国父”,并被视为美国独立战争和建国时期群贤会聚的创立者中最重要的一位。 时至今日,华盛顿的脸庞和肖像,常常被作为美国的国际象征标志之一,也成为美国国玺和华盛顿州州旗的图像。 后来,美国联邦政府在首都,建立了高耸入云的华盛顿纪念碑,以纪念这位美利坚国父。 纪念碑用白色的大理石,建成方尖型的碑。高度,为169.3公尺;內墙,镶嵌着188块由全球各地捐赠的纪念石。 这块纪念碑,与东面的国会大厦,西面的林肯纪念堂,北面的白宫,南面的杰弗逊纪念馆交相辉映,逐渐成为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最著名且显目的地标之一。 联邦政府更于1899年宣布:“华盛顿特区任何建筑物的高度,都不可以超过华盛顿纪念碑。”以此向他的人格高度致敬。 可以说,在群英荟萃的一众美利坚开国元勋当中,华盛顿生前所受的尊崇和身后的礼遇,无人能出其右。 华盛顿的两度交权,与普京的两度掌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强烈的反差。在人类政治史的谱系中,孰高孰低,可谓一目了然。 面对华盛顿的主动交权,面对华盛顿的胸襟气度和道德品格,权欲熏心、弄权恣意的普京,实在是应该汗颜无地,羞愧难当。 普京的两度掌权,留给世人一个汲汲于权位的政客形象。华盛顿的两度交权,却为后世树立了一个政治家高节清风的典范。政客醉心于权力,罔顾时代历史潮流和人类文明趋势;政治家则放眼于国家民族的长远未来,在应当退出的时刻挥手告别,急流勇退。 抚今思昔,过去时代政治家的高洁行迹、追求美德,让现在作为后人的我们感动,思咏,追念不已,在未来的世代里也将永不褪色,光辉依旧。而当代的某些政客只图一己之私和一时之权力,而不管死后的洪水滔天。无论他今日有多么的位高权重,再怎么的不可一世,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也终究不过是一抹泡沫而已。 是的,一抹随风即逝的泡沫,而已。 写于二零一二年六月十八日于美国加州,改于二零二二年三月,再改于二零二三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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