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欣媛驾车沿着美丽的查尔斯河从波士顿向查尔斯顿半岛行驶。天空湛蓝,不时有飞机在蓝天划出一道白线,河两岸密密麻麻停靠着各色游艇。 茹欣媛每次经过99号公路上老旧的查尔斯顿大桥时,总是对大桥充满了敬畏和肃穆感。据说这是1898年爱尔兰人修建的一座活动铁桥,属于波士顿历史的一部分。茹欣媛坚信这座铁桥是有生命的,至今她仍可感到它的温度。河边上就是查尔斯顿海军船厂,从此处蜿蜒而上,那里便是坐落在一个山坡上的查尔斯小镇,而这个山坡就叫邦克山。美国的山川河流千千万,但美国人记住一座山一条河就足够了,那就是邦克山和查尔斯河。因为230年前,由波士顿的先民组成的独立军,就是跨过查尔斯河,与英国政府的军队血拼,而美国独立的战役是在邦克山打响的。 然而,今天这里却是一个安静的小镇。 茹欣媛停好车位,先爬到山坡最高处的花岗岩纪念碑前,注目片刻,然后又到邦克山战役那一长串刻在墙上的阵亡者名单前驻足。 这场战役为何而战?为女人?为公平?为利益?为土地?还是为资源?茹欣媛仍是中国公民,并没有缅怀美国先烈的义务,何况邦克山战役都发生两百多年了,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茹欣媛对历史人物很感兴趣,尤其在自己心情极糟之时,喜欢研读有传奇色彩的商人传记来驱赶心中的不快。邦克山战役的重要将领约翰•汉考克,曾经是波士顿的一个商人,后来成为马萨诸塞州的第一任州长。作为一个商人,他为什么卷入这场战役,这才是茹欣媛的兴奋点。 为了增加对北美殖民地的税收,远在大西洋对岸的英国政府,先后颁布了《印花税法》和《唐森德条例》。那时英国政府不仅管理着北美事务,还垄断了这里的茶叶贸易,比如,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从中国进口茶叶,政府对其收购,之后运往北美殖民地加税后高价倾销。此举引起北美民众不满。那时,第一个公开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波士顿商人约翰•汉考克,他呼吁民众抵制英政府对北美的垄断,他说:“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关系,既然我们在英国国会里面没有相应的权益,凭什么要我们去交税?”受到他的鼓动,北美殖民地的民众与驻英军发生冲突。从商人的利益出发,约翰•汉考克无视英政府的税法和条例,公然从海外走私茶叶,在黑市上销售。此举打破了英政府的垄断局面。针对约翰•汉考克的茶叶黑市网络,英国国会通过了《茶叶法案》,规定东印度公司不需经过政府,可直接向北美市场销售茶叶,一时间,北美市面上的茶叶价格比黑市上的走私茶价格还低。波士顿商人们基本都受到茶叶倾销的冲击。于是“茶党”应运而生,100多名“自由之子”化装成印第安人潜入波士顿港,强行登上3条英国商船,把船上的茶叶扔进了大海,这就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英国政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派出更多的英军驻扎北美殖民地,双方冲突越来越激烈,邦克山战役也不可避免地打响了。 作为一名当代商人,茹欣媛认为,美国的独立战争,不是阶级斗争的结果,而是殖民地商人为利益与殖民者之间的战斗。由于美国的开国功臣是一群商人,这就注定了,他们崇尚自由贸易,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与政府对立的位置。由此茹欣媛也明白了,为什么美国宪法规定,公民有监督政府的权利;为什么美国的创业者和商人最受尊重,而政府和公务员处境艰难。 “波士顿倾茶事件”后,驻扎在波士顿的英军,打算加强波士顿防卫,波士顿民兵们则率先占领了查尔斯顿半岛的邦克山。3000名英军在海军的支持下,向守在邦克山的波士顿民兵发起猛烈进攻。结果英军死伤千余名,邦克山守卫者们死伤数百人。这场战役虽然英军赢了,但北美民众的士气大振,“邦克山”这个名字成为一种勇气的象征,民兵们随即被改编成独立军,乔治•华盛顿被任命为独立军总司令。 茹欣媛难以想象那场遥远的惨烈战争就发生在自己脚下。如今,她享受着枪声远去的和平自由的环境,所以,她今天特意到这里对约翰•汉考克顶礼膜拜。 茹欣媛希望能如愿办起月子中心,与此同时,还想再从房地产项目里寻找商机。她想用忙碌的生活,填补内心的愤愤不平。男友托尼的突然翻脸,实在让她寒心。今天上午,她约好在邦克山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其他三位合伙人谈撤资的事。半年前,她们共同买下一座老旧工厂,目前正在拆迁中,她们打算在这块地皮上重新建两排新公寓楼,每排楼30户,共60户,完成这个项目需千万资金,工期3年,要想在这个项目上获利,魄力和勇气是必需的,更要精密计划,步步为营。幸亏茹欣媛在这个项目中占的份额不大,才没有把合伙人彻底激怒。合伙人并不知道茹欣媛的男友翻脸了,纷纷指责她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给项目带来的损失,为此,茹欣媛只得做出违约补偿。 做完这单月子中心的项目,就离开波士顿!茹欣媛这样打算,她显然不认为查尔斯河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河,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还有比它更动人更吸引自己的河流,它在哪儿?不知道。它在茹欣媛的想象中,它在茹欣媛的寻找中。茹欣媛想,无论哥伦布也好,还是中国的移民也好,大家找来找去,究竟是为找到一种新生活方式呢,还是为了“寻找”本身?就茹欣媛而言,寻找本身的乐趣多于对新生活的享受。由于茹欣媛从不确定自己的寻找何时终止,在地球的哪个角落终止,因此,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一定就会长居波士顿,或许下一站去西班牙,然后是葡萄牙,再然后是希腊;还有一条路线也是茹欣媛向往的,那就是去月球或其他星球。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要有登陆月球的旅行,她就敢从地面挪移到空中。谁又知道那里的生活是不是比在陆地上的生活更刺激呢?但无疑,月球上的生活一定是新生活。而所有的新生活都有刺激性,都值得探索和尝试,都令她兴奋和向往。 茹欣媛仿佛能看到自己思想的触须在向着未来的未知伸展,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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