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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連天射白鹿"之一擊必殺 ---- 鑌鐵
周六, 11月14 日,是本州槍獵季的第一天,我在一片公共獵場埋伏了一整天,一隻鹿也沒有見着。松鼠到見到了五六隻,老鷹見了一隻。其他獵人呢,或遠或近,在我二百米射程之內的,竟見到了三人次。 我啦個天!公共獵場,就是人多,比烏央烏央的動物園的人都多似的。這其實是有危險的。我通常會選擇背靠山脊的較高處,俯視較大的一片空闊地,坐在兩顆較近的大樹中間,它們既可幫我擋流彈,( 嚇人吧,理論上可能。實際也許沒那麼兇險。) 也容易把我的身形混入,讓鹿看不太清。加上我的獵帳hunting blind ,隱蔽效果還是不錯的。我把此法稱為”大隱隱於雙榆樹” ( 其實並不是榆樹,這邊多為oak, elm, sycamore之類 )。 人比鹿多,怎麼辦呢?沒辦法啊,沒有私人的土地,就得去到公共地界的最遠最偏最難走的區域。我計劃要往更遠更偏方向挪一挪。 這些個獵人, 尤其城市獵人們(city hunters),他們中午通常要出去吃午飯喝咖啡的,在林中搞的動靜忒大。他們還好個走獵,坐等不了兩三小時就忍不住了,穿着橙紅大袍,抱着槍,沿着各條小徑,到處走,武裝巡遊。 
這塊公共獵地保護區其實是有不少鹿的。有不少的白橡樹,有野蘋果樹,柿子樹,有水塘有小溪,有不落葉的灌木密林,有吃有喝還能躲貓貓,適合鹿的生存隱蔽。第一天這槍響人跑的,很多鹿估計會躲到周邊鄰近的私人林地去了。那邊壓力會小一點。但晚上,它們會竄來鑽去的。兩天之後它們就會變精了難打了。所以,周日還有相對較好的機會的。 我查了查天氣預報,周日早晨7點開始下雪,至整個下午,後天還有半天小雪。通常雪天獵人會稍少一些。獵帳也不扛回去了,又沉又遠的,我決定把它埋在一棵大樹下邊的一堆樹葉里。等到天黑稍久一些,周圍的獵人大概都歸去了,我才離開。 周日,3am,車在黑沉沉的高速路上跑,兩條前燈光柱像尖刀似地刺破黑幕,一輛輛車,老虎撲食似地爭先恐後往前奔。 清冷的空氣,落霜的地面,在合法開槍時間前四十分鐘,我就早早地到了那棵大樹下,檢視一下,樹葉堆上的霜是全白的,沒人動過。我取出獵帳,又走了二百米,埋伏在一個昨天計劃的獵點。然後就是守株待鹿了。 6:30am, 沒有風,天色半明半暗,東邊稍微發亮。沉浸在清裂甘甜的空氣里,人的全身感官如同洗禮了般開放甦醒,極為靈敏。遠處的牛哞叫聲,近處高草間樹叢中的㗭嗦之聲,清晰可聞。時間像霧一樣流淌。這感覺,是少年時代的早起才體會到的。 7am, 聽到了兩聲遙遠處的槍響,但我這周圍沒什麼動靜。繼續等。狩獵是一個等待的遊戲。嗯,是一個時間很長的"木頭人″遊戲。 7:30am, 開始有了點小北風, 然後就真的下小雪了。一個小時後,地上就全白了。 要是一直下,我該不該回去,該什麼時候回去,會不會路上雪大到封路,或有車禍危險,一直在想着這些問題。有時候也把手機拿出來看看新聞消息, 儘管這塊獵區信號不太好, 時而不時也還能接受到點信號。

打獵通常有三、四種方式∶一是蹲守伏擊blind/ stand hunting,打埋伏,使用獵帳或樹掛,甚至直接往樹下草叢一蹲,獵物來了,就給它一槍。這方法適合大多數地兒, 最為普遍。二是走獵still hunting /stalking,是偷襲,慢慢慢地走動,走兩步停三分鐘,試圖發現鹿隱藏在何處。在它發現你之前發現它, 先給它一槍。三是巡獵glassing,一般是在中西部大平原,阿拉斯加大荒地,用望遠鏡作大面積搜尋,發現了遠處的獵物,開車追過去,潛行靠近,然後偷偷地一槍。還有一種方式叫圍獵group driving,即一幫人有組織地把獵物哄趕到埋伏的槍手附近邊上,由槍手擊殺之。這一種方式在有的州是被禁止的。 現在我正在進行的就是第一種blind hunting。下雪之後, 其實也可以走獵still hunting的。若熟悉鹿的活動區域, 把它們驚動, 讓它們跑起來動起來, 身上的雪也落掉了, 很容易沿着蹄印追蹤, 就可能有收穫的。 9am,很冷, 越來越冷。雖然我全副武裝,為禦寒作了準備的,但氣溫下降太厲害了,獵帳里又不能真正活動手腳,還是感到更冷了。儘管腳像螞蟻在啃,"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 我還能在心裡哼唱。(旁白:同學們,這是哪個年代的歌了!) 10:15am, 雪下得更大了。是不是該早點收兵回營算了, 這念頭總是像遊戲中在洞口被錘擊的鼴鼠似的冒出來。正想着。遠處白茫茫里,有什麼動了?我輕輕地把槍拉過來, 準備從獵帳窗口伸出去。我睜圓了眼, 豎起耳朵, 嗯, 是個活物, 往我這坡上來的,越走越高,但太高了, 是個人, 是個獵人。他大概要搞“走獵”了。果然, 他緩走幾步, 停下, 過一會, 走幾步, 又停下來, 他在朝我這邊了張望。我盯着他的槍。150 yards。他顯然是發現我了。我懸掛在身邊二米高樹枝上的橙色背心應該還是很明顯。通常獵人看見其他獵人在某處, 會轉身而走, 迴避擁擠到一堆。這個人停頓了一會,又繼續向我這走來。 近了, 原來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白人紅脖獵手。他友好地跟我打招呼, 說看到我了, 想知道我收穫如何, 見到什麼沒有。我開始是半蹲着打開紗窗跟他說話,然後又站起來,頭從窗子伸出去,把獵帳弄歪了,像一個甲殼一樣套着。覺得可笑,不太禮貌,我又鑽出獵帳跟他聊了會。他說他太冷了想走獵一段,看能不能有好運,若什麼都沒有,就準備直接收工回家去了。我們互致good luck,他就施施然,走了。 回想一下,今天早晨停車的時候,車大約只有昨天的一半。這片保護區有多處停車場parking lots。雖然獵人是比昨天少了,但還是有如我這樣的死忠分子,加起來其實也還不能說太少。問題是眾人堅持到什麼時候, 陸續離開能造成多大動靜, 能不能把鹿趕動, 或者, 有沒有鹿太冷太餓想出來走動找點東西吃, 或找女朋友.......。慢慢在那想着,把時間熬過去。 12:30pm 萬簌俱寂。抬眼四望,白茫茫個大地真乾淨,還是得用這句形容最貼切。雪, 是鬆散有空隙的, 它有吸音的作用, 這是寂靜的原因。 電影院的牆和屋頂會裝有很多小孔的吸音板,防止回聲。看我多無聊, 竟然能想到這事上來。我的獵帳篷是可摺疊的。它展開了, 有一米六高,還應該更高一些才好;頂上能積雪, 而且它四周帳裙是迷彩的, 平時能起隱形作用,今天在這白雪背景下, 反到是顯眼了。希望鹿不要注意到這,還是把獵帳當作一片模糊的樹林為好。又想到, 蘇芬戰爭時, 在雪地里,狙擊手們都是白衣服白披風的。也不知道他們在雪地里等待時間太長會不會打盹而睡過去、、、我打盹了嗎?且不管它、、、、、、 漫長的等待。 3:20pm那是什麼? 我隔着獵帳的紗窗看見前方,北邊,有東西在動,在走。鹿, 你終於出現了! 有點小, 估計是一頭一歲半的doe, 50yards。要不要打呢?心裡有點撲通撲通跳。正思量,眼角瞥見平行離它30yards 外也出現一頭鹿,有角,公鹿,它分明是為追這頭母鹿而來。這時候正是鹿的發情季節, 它該追的還是追, 該來的還得來。就是它了!

說時遲那時快, 彈上膛, 槍懟肩, 瞄準,公鹿似乎配合似地擺了個側面停下, 簡直完美。輕扣扳機,"轟″的一聲爆響, 150gr的子彈飛撲而出, 我都能看見鹿的心肺部位濺出了紅的花 (是真的嗎?!我也不能確定了!)。公鹿全身一抖,猛地往前一衝, 跑了! 只見那鹿順着坡向下奔去,中間跌撞樹木兩次, 然後消失在白棉花堆似的灌木叢後面。我卻一點也不擔心。(老獵人了,現在想打的基本都能拿下,“無它,唯手熟爾”。唉,吹牛就象空氣一樣自然) 從發現到開火其實不到20秒,耳邊稍有耳鳴,鼻子下似乎還有火藥煙氣的一種香味在。等了一刻鐘, 抱着槍, 我慢慢地走過去, 順着地上的印跡, 血紅雪白, 輕鬆就找到已經安息的大公鹿。感謝大自然的饋贈,辛勞的人們會有收穫。鹿大約兩歲半, 有一百一十磅左右。子彈對穿了心肺部, 入口小, 出口大。流的血把它身下的雪都化了一小塊。 知道點打獵的人會曉得,真正的辛苦這才開始。如何拾掇它, 把這頭鹿解剖field dressing, 然後弄回2 miles 以外的停車場, 在這山地雪天, 才是真難題。(此處略去三百字) 5:10pm, 快望到停車場時才發現, 只有我一輛車停在坡上了。其他車早就已經全部沒影了撩撅子撒Y子了都離開了。 全部扣子早解開了,厚厚的獵服半拖着,背包垮着,槍在左手,頭上蒸籠般地冒熱氣,伏爾加河上的縴夫一般傾倒着,我迤邐地拖拉着運鹿的雪撬板,上了坡。回望了一下, 身後雪地的那條長長的印槽, 我轉身大踏步邁向我忠誠的老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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