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两人来到宝成集团食堂。 拿着午餐托盘,老冯坐下,撇撇嘴:“那几个副总,一看就是又要联合起来说总经理的不是了。” 石溪:“总经理?”她想起了那间被窗帘挡得密不透光的办公室。 老冯:“肖聪呗。公司里除了我,那些副总没一个说他好话的。有两次项目没拿到,要不是我跟邱董说好话保了他一下,他早就被赶下台了。” 石溪觉得这个公司好奇怪,竟然还有几个副总联合向董事长告总经理状的? 但她不想多谈这些,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更感兴趣。 于是她问:“跟振华合作的事情,前期工作有哪些?有没有什么资料在公司服务器上,我想先看看?” 老冯:“是有一些材料,我一会儿email你。” 石溪:“公司没有共享服务器放项目文件吗?” 老冯:“目前还没有。” 石溪:“还有你上次说的,马来西亚项目,是什么情况?” 老冯:“那个是肖聪的项目,不过,海外项目,我看他也搞不定。前阵子他还说想让外企进来帮帮忙呢。” 石溪想起Beck驻沪的Dave那次确实提到这件事。 俩人边吃饭,边聊着。 快吃完的时候,老冯跟刚刚走进来的几个人挥挥手。石溪扭头一看,正是刚刚那几个在邱董办公室见到的副总。 石溪:“他们几个看起来处得不错。” 老冯撇嘴:“还不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石溪:“你是说肖聪?” 老冯点头:“肖聪在公司跟谁都处不来,他从来都不到公司食堂吃饭。” “倒是够各色的一个总经理”,石溪暗想。 午饭后,石溪开始看跟宝成跟振华合作的前期资料。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主要是两份文件,一份是宝成集团内部就校企合作做的一个规划,另一份是振华大学发过来供宝成参考的、先前跟别的企业签订的合作协议。看完后,石溪感到意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所有的材料内容都大而无当,空空洞洞,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以及对行业大发展的预期。尤其是那份宝成的内部规划,第一段就有这样的文字:“为大力响应邱董事长一直以来对于公司做产业龙头的指示和要求,我们沿着邱董事长的国际化、专业化思路,对国内外市场,进行调研、搜集、分析相关资料,拟制了这份宝成集团技术创新指导规划。我们的目标是继续保持宝成在国内产业引领者的地位,并在进一步在国际市场打开局面,实现邱董事长的国际战略。” 读完后,她完全不清楚公司对此的短期、中期、和长期要实现的具体目标,解决的问题,还有资源的投入,当然也就没有一个可行的计划,甚至没有一个大概的预算。跟振华合作的规模到底是怎么样,切入点是什么,当然也是一字未提。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接下来要怎么做事情?她全然没有头绪。石溪同样不知道的事,她随口一提的gap year,换来了董事长的召见,也换来了董事长临时拍脑袋拍出来的两个职位。她更加不知道的是,邱董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介入什么项目,任何一个项目里头的水都太深,石溪刚来,底细和意图他还不知道,不适合让她知道太多公司核心的事情。只是,目前看来,这姑娘学业背景亮丽,形象气质不错,以后带着出去见那些官员,会给自己增色不少。石溪身上的标签,是邱董目前觉得最值钱能用的地方。只是,邱董不清楚,石溪以后能不能对自己忠心耿耿,就像自己身边这些人那样。这个,才是他最看重的。
石溪看那些材料的同时,邱董也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一个暗门,坐了下来。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我。调查得怎么样?” 对方:“还在查。目前看起来没有问题,历史清白。能肯定的是,她不会是宝成的竞争对手派来的。” 邱董:“我觉得也不像,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心眼儿。而且,老冯说是2年前就在美国遇到了,如果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奸细,那他们这个局布得也太早了。” 对方:“我认为目前可以放心用。不过,您知道,公司里复杂,人心也会变,所以谨慎起见,现阶段不宜让她接触到公司核心,尤其是各个渠道。” 邱董:“我自然知道。” 片刻后,他拿起电话,吩咐秘书:“让石溪30分钟后过来。”
石溪坐在邱董面前。
邱董:“石溪啊,再过几个星期,我要作为企业代表,参加南京市的一个考察团,去北欧访问几个国家。我想呢,你跟我一起去。因为要考察的好几个项目都跟你的专业相关,到时候你给我们翻译翻译,讲一讲。” 石溪意外,她问:“市里的活动,不打算带翻译吗?” 邱董:“这次出访是副市长带队,原本外办是要配翻译的。但是最近市里各种外事活动实在太多了,外办的翻译们全都忙不过来。所以,我就跟副市长毛遂自荐了,说我这儿有美国的海归,北大毕业的一个才女,专业过硬,英文也没得说,所以副市长很希望能见见你呢。” 石溪:“好的。不知道出访行程有没有确定呢?” 邱董:“这些事情目前是南京外商协会在做,我让商会的会长跟你联系。哦,对了,刘会长可是个女强人,你会喜欢她的。她的老公就是瑞典人,她老公是瑞典的首相的太太的弟弟,所以刘会长是瑞典首相的小舅子的老婆。刘会长正在运作,这次我们甚至可能见到瑞典首相呢。” 邱董期待石溪脸上出现对于“瑞典首相”的意外惊喜,但眼前这姑娘居然略略皱起了眉。
石溪听着邱董的话,感到自己在这个兔子洞里越陷越深。愈深,看到的东西就愈光怪陆离。似乎这些东西跟自己的工作有关,可是似乎又无关,这跟在美国时的工作状态太不一样了。她带着满脑袋的疑惑离开邱董的办公室。在自己座位上,她试图去感觉今天一天在宝成所经历到的、看到的东西,可是,那些零散的言语和画面,就像一个一个气泡,在她的知识和经验的框架之外飘来飘去,她什么也抓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