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一旦出海,船上的公民就自动组成了社区,但与现实社会最大的差别是船上的人来自世界各地,各色人等临时凑合,习惯行为方式迥异,如果再没有统一有威信的领导,没有比较一致的价值观念,十几个楼层几千个场所,一旦发生意外还不知如何调度。幸好船上制度严明又有丰富的处理应急事务的经验,给人的感觉是游刃有余。 记得那次加勒比海行,我上船第一天就大晕,并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种,我还真是晕船了。一直到了晚上,船驶入加勒比海了风浪明显减轻,我这眩晕就自动消除,很神奇是不是!躺在床上那几小时里还真是担心呵,万一身体吃不消了,这前无村后无店的又怎么自救呢。 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今晚七点是着名的船长鸡尾酒会!赶快起床梳妆,督促老公穿好衣服匆匆赶到五楼那个厅,见已经人满为患,到处是美女和香檳了。大家围着DISCO台站着,里面是一溜穿制服人士,德高望重的样子。花白头发的船长正把各部门工作干将介绍给大伙儿。我踱到酒吧要了一杯MARTINI酒那会儿工夫,觉得自己的英语听力里出现了掉头、半夜、重病人、上岸,之类聚会上不应出现的词了。怎么回事?赶紧找身边人打听,原来船上真有人得了重病,需要立即掉头去医院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原定的航行计划必须改变,船长正向旅客们解释并道歉。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得环顾一下周围人的反应---太平静了!写在大家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种:当然,当然是救人要紧!毫无异议无须争辩不需道歉完全同意,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比任何东西其他都重要。不管是谁,不管他来自何方,接受过何种价值观念的教育,眼下大家全在同一水准上了,这关键时刻的一致性不由使我感到十分欣慰! 船是半夜十二点十五分靠近陆地的。可能白天睡太多了,我感到自己非常有精神,跑到刮着大风的阳台上,还发现今夜并不是我一个人无眠,因为楼下各层的阳台上露出很多脑袋。八楼阳台端着变焦距长炮筒子抢新闻的某位先生,我几次忍不住想关照他快把带子套脖子上,当心高级照相机掉海里去! 长长的码头通向岸边小镇,那儿有灯光闪烁。离近了才发现救护车和护卫的警车早等在那儿了。船慢慢靠岸,放下登陆梯,安戒备网,救护车门开,救护床推出来,接下来我们居高临下地观摩了运送病人的整个过程,但等了好久救护人员才从船舱里出来。我最关心病人情况咋样了,便使劲伸着脖子朝下看,见到活动床上端的铺盖里露出了一位满头白发的病人,还见到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是一条一直在风中摆动的手臂:原来病人没丧失意识,他(她)正在向船上的几千个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改换航线以抢救他生命的素不相识的旅客致意和致谢! 可能大家差不多同时看到了这一感人情景,突然从我们这一侧,脑袋和脑袋併拢的船舷这一侧,就这么从空中响起一片整齐的掌声!如果原先兴致高只是出于好奇的话,听到这加勒比海上空的掌声,这并不十分响亮却是发自内心的这一阵动人的掌声,竟使我鼻子酸涩,感动得不得了! 因为把相机挂在胸前也参加了拍手就没顾上拍照,一等醒悟过来为时已晚,那最关键时刻的一张,老人颤颤摆动右手的那张感人的片子,可惜我没拍清楚。 救护车离去驶过长长的浮桥,病人可以得救了。这迷人的充满异国情调的小镇呵,你因参与救助了我们船上的一位游客而倍显其魅力,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 墨西哥,科索梅尔! |